修文物何必在故宮,我和我爸在家也可以

我叫劉胄[zhòu]

湖南安化人,1987年生。

目前是湖南藝術職業學院文物修復專業的老師。

我需要在學校里教學生如何修文物。

這是我修復文物時需要用到的各種道具。

這是我的日常:

中間最帥的那個就是我。

當然,如有異議,你是對的。

想知道我怎麼教學生?

第一步就是拼圖,從幾萬張小拼圖裡在我規定的時間裡找出拼出我規定的部分:三千張。

你會不會覺得:哇! 這老師真是太變態了吧?!

當然!眼力不好、觀察力不行、還沒有耐心坐不住,那就不用來修文物了,你去改行學體育吧。

就比如我修過的一隻鼎,送過來時是這樣的:

最後我修復之後成了這樣:

你們說,拼圖的功力重不重要?

我經常跟學生們一起通宵修復文物,修復完之後吃大餐,看電影,放飛自我。

除了教學生如何修文物和逛古玩市場和被叫去博物館幫助修文物之外,我還要經營一家叫「謙吉祥號」的店。

以前這個店賣雜貨、布匹、古玩,是我爺爺輩們在經營。

歷史的車輪曾經把「謙吉祥號」碾壓在車後的滾滾紅塵里。

現在,我重新掛牌,做起了文物修復。

修復的文物類型很多,我幾乎每個類都需要學:書畫、布帛、木匠、瓷器、機械等。

搞得我身邊有很多人以為我很會修東西,什麼都能修,還把冰箱、洗衣機給我送上門來讓我修,WTF?

其實,我的這門手藝,是我今年已滿72歲的爹傳授給我的。

所以,他不僅是我爹, 還是我的師父大人。

他叫劉蔚然,42歲才生的我,所以對我很是寵溺,從小我都是要什麼給什麼。

我在的姐姐劉雙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他不僅寵我,還極度寵我媽,把60歲的我媽寵得跟個公主一樣,沒事就對著她念詩、給她拍視頻,成天在微信里給我撒狗糧。

我72歲的爹最喜歡的,其實並不是修文物,是不厭其煩地畫百!變!小!櫻!,你們信嗎?

這是他2006年的一幅作品,那時他61歲,你們來感受一下畫風。

我爹喜歡研究古書籍、寫字、畫畫,在歷史、古文上的造詣極高 ,我修復時碰到把握不準的銘文,殘缺的詩文,都需要向他求助。

他也經常毫不照顧我的自尊心吐槽我寫的字沒有他的好看。

我跟著我爹學藝時,慈父一下會秒變嚴師,連爹都不準叫,只准叫師父。

如今,我出師多年,自己也已開始傳道授業解惑,平時生活在長沙,與遠在安化的他交流變少了。

近兩年來「謙吉祥號」也一直順風順水,所有送上門的文物,我跟我的徒弟們,幾乎沒有搞不定的。

比如很多年前我買了一枚印章,但是破損比較嚴重,直到幾年之後突然有一位女士通過網路找到了我。

當我去現場的時候發現陣勢非常大,其中就有一個坐著輪椅的老爺子,後來聊天才知道,這枚印章的主人是這個老爺子的父親。

這個老爺子從出生的時候就沒見過父親一面,我給他把印章修好並歸還了。

再比如,我幫一個70多歲的阿婆修復了一個雕像,歸還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尊佛像,是阿婆的爺爺在世時雕刻得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我堅定地以為:

只有讓文物恢復最初的面貌,才能讓那些寄於器物情感的委託者心裡獲得一絲慰藉。

所以我一直堅持走「復原式修復」路線。

直到這一次,出了點狀況。

這一天,我多年的好友委託我修復一張破損嚴重的古畫,這是一張數百年歷史的祖宗畫像,修復後要被拿去祠堂供奉。

我看到這幅破畫的第一眼就直覺很不好弄,最擔心的是最後一步上色上得不好,這樣不僅是沒有修復,那簡直就變成了另一幅畫了。

於是我給我爹打了一個求救電話:還沒等我說完,他就開始在電話那頭懟我:

「你的繪畫技術現在還不夠好,你不要去做復原式修復,砸了招牌事小,沒給人家修的很理想,那是不行的,保險起見,你還是做保護式修復,修到讓它不繼續破損就行了。」

我覺得只有讓文物恢復到原來的樣貌才是修復的意義,而在我爹的眼中,最為穩妥的卻是保護式修復。

他說每一個文物的背後都承載著一段歷史,面對這項開動後不可逆的手藝,修復方式的選擇尤為重要。

於是在電話里,我們師徒父子倆不歡而散。

沒辦法了,我只能帶上這幅破畫,回老家安化找他當面討論。

當然,我找我爹並不是去承認錯誤的。這一次,我不會聽他的。

我一定要堅持把這福破畫還原,而不是他說的那套,什麼保護式修復。

生氣歸生氣,但爹為了迎接我回家,還特意去做了個頭髮。

一見我回家,電話里言語之間都充滿怒氣的爹也樂意坐下來跟我把酒言歡了。

在他的指導和幫助下,我完成了清灰

干揭裱濕揭裱

最後成功的把這幅古畫分割成了這一堆碎片。

接下來就是展現拼圖功力的時候了。

爹就是爹,師父就是師父,一邊罵著我,最後卻又身不由己地幫了我。

最後的最後,我最沒有把握的上色部分,爹替我完成了。

這是最後的作品,終於還是按照我的意願,完成了它的復原。

修復完之後,我問我的這位師父大人,師父大人終於坦誠地承認:他的技術已經不如我了。

我正得意呢,他又說:但文物的文化背景研究,你是遠遠比不上的。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就比如我有個學生,他的拓片技術已遠在我之上。

可我一點也不會嫉妒他。

如果他將來有別的跟我不一樣的想法,或許我也會跟我的師父大人一樣,會不遺餘力地幫他實現吧。

這種在傳承中進步和發展的精神,還是要一代又一代地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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