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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自稱「佛系」青年,得先叫日本人「方丈」

(本文約為3100字,閱讀約需15分鐘)

最近無神論者的我朋友圈裡忽然冒出許多信佛之人,讓我倍感詫異。這些小夥伴們從前都嘻嘻哈哈,看上去沒心沒肺,不知為何突然修身養性,一心要修鍊成「佛系」青年。

我好奇心暴漲,找幾個朋友聊了此事,再回想下我看到的那些「無欲無求一心成佛」的年輕人的樣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後來無意中見到的一句話:

不是我想成佛,是世人逼我成佛,不成佛,我早瘋了。

據說「佛系」青年的特徵是這樣的:

生活上的細節隨意就好。

被誤會了也不解析太多,

被批評了——「好我知道了」,被讚揚了——「哦謝謝」。

有也行,沒有也行,不爭不搶,不求輸贏。

出場好像能自帶大悲咒Bgm,畫外音:不然你要怎麼樣?

但其實這個詞算不上新鮮,幾年前就已經在日本出現過。

與此相似的詞在日語里還有很多,「平成廢物」,「宅」,「草食系」,和最近流行的佛系是差不多的東西。這種「佛系」的生活態度在日本如此廣泛,以至如果我們要自稱「佛系」青年,大概得先叫日本人一聲「方丈」。

(最近流行的「日系性冷淡」風也可以說是佛系文化在日本落地生根的結果)

任何文化的形成都有時代背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日本和今日的我們差不多,是一個消費主義盛行的社會,當時正值日本泡沫經濟巔峰時期,社會看上去極度繁榮。繁榮到什麼程度呢?當時日本的金融公司給每位社員年平均交通津貼是300~400萬日元(約25萬人民幣),中層幹部一年是3200萬日元(約200萬人民幣)。

當時整個日本都在談論、外匯、房價,東京鬧市區幾乎每個行人都一身名牌,喝最高級的紅酒,在晚上的聚會結束後,不管車費多貴也要打車回到郊區的家裡。作家新井一二三回憶說,「那幾年的日本,簡直開著沒完沒了的嘉年華,或者說是天天過年晚晚過節的全面性瘋狂,連大學生只靠打工都有花不完的錢。我們當時都認為日本世界第一,生活水平要比美國好,而且只會越來越好,去酒吧的大學生很多,回來的時候把錢拿在手上都打不到車。」

世嘉公司在2015年發行的遊戲《如龍0》以90年代的東京為背景,其中就對這樣的場景就有過生動的描述,甚至主角打倒一個小混混都會飛出一堆錢。

那時候的日本,全民狂歡,哪來什麼佛系青年。

然而這樣的好景氣沒有持續多久,1989年,日經股市到達頂峰後隨即一路下跌,土地資產的價格也在1991年全面回落,兩大指數的下跌引起日本經濟不良的連鎖反應,不良貸款紛紛曝光,大批企業倒閉,其為日本社會帶來的衝擊延續到今天,被稱為「失落的二十年」。

而如今35歲以下的日本人,自出生起就面對著「失落的二十年『』,面對著難以提高的薪酬,看不到希望的未來,怎麼努力都無法輕易改變的階層,他們失去了奮鬥的動力,並開始對周圍的東西失去興趣。

同時,這一代日本人又享受著優質的教育資源。在教育的熏陶下,這批人的人生理念及感悟遠超上一代,簡單的物質追求無法滿足他們的生活需要。可以說,對於權力的厭惡、對於世俗的妥協、對於人性的無奈、對於未來的絕望共同構築起了現在這一代日本人無欲無求的生活理念。

2018年剛起頭,日本厚生勞動省就公布了一個消息,日本去年新生人口數創歷史新低:94萬,為1899年有統計數據以來的最低值。按照這個趨勢,2053年日本人口將跌破1億,到2065年,日本人口將降至8808萬,並且屆時超過40%的人口都是老年人。

不僅如此,日本的年輕人絲毫沒有表現要改變這個趨勢的動靜:日本18至34歲的青年人群中,有36%的女性和39%的男性從來沒有過性經驗,有接近50%沒有戀愛對象;甚至在在35歲至39歲的年齡段中,依然有26%的女性和28%的男性保持著童貞。

而讓人「細思極恐」的是,自發性的降低慾望,不僅在日本,在所有社會穩定,相對收入較高的發達國家,都是一個常見的情況,社會學家早就統計出了數據:越是貧窮的國家越是想要生孩子。生育的慾望層級在整體需求層次中屬於中等偏下,處於物質需求與精神需求之間。

我們費盡精力創造了一個高度發達的社會,而這個高度發達的社會卻又讓很多人不想再產生後代繼續建造它。這個奇怪的閉環,已經成為人類文明發展的一個難題。

說到這裡,應該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佛系」一詞會在中國網路上流行,因為那批「已經快要脫髮」,「胃已經垮了」,「已經快要離婚了」,生活在城市首批90後,一方面是中國經濟高速發展下的幸運兒,他們受惠於此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接受來自整個世界的先進文化;另一方面,他們又親眼見識到了驚人的貧富差距,尋出不窮的社會問題,面對國內經濟轉型無力的泥沼,這讓這批90後青年面對未來心懷無法化解的壓力與焦慮。

而何以解憂?不能暴富,唯有成佛

在知乎上看到過一個問題:「年薪百萬,為何還焦慮?」

因為被消費主義綁架,被社會價值觀左右,無法脫身。

時代的潮流把每個生活在社會的人都夾雜在其中,不分晝夜地推動著前進。似乎唯有精神出家,才能獲得一絲喘息。

已經沒有人說得清楚,這種聽而任之的生活態度是「斷舍離」還是「喪」了。

「難兄難弟」的中日

說起來,我們的發展歷程,和日本奇似。亞洲兩巨頭,簡直就是「難兄難弟」。

人口密集 ,人均資源缺乏,只能依靠廉價勞動力和製造業發家。

完成原始積累後,金融業與房地產業不斷壯大,變得到足以綁架國民經濟。

實體經濟舉步難行,難以支撐宏觀經濟持續發展。

發展遇到瓶頸,泡沫顯現,階級漸漸固化,人們開始發現努力也難以改變命運,奮鬥的意志開始消沉。

記得看過知乎上關於最近流行的佛系話題下,有一個回答大概是這樣的:

人和驢子其實沒有什麼分別,都得靠大棒和胡蘿蔔才會努力。現在飢餓的大棒早已遠去,胡蘿蔔卻在可望不可及的遠方,驢子也不再是當年沒有見過世面的蠢驢了,於是它開始得過且過地過日子,再也不肯賣力幹活。

不僅如此,為了儘力避開那些被世界最聰明的腦袋們想出來的消費陷阱,連慾望都要越少越好。為一個包包省吃,為一隻手錶儉用,為所謂「男神女神」而痴迷,為獲得「中產階級」的標籤焦躁不已,還怎麼獨善其身?

可以認為,這些最近霸佔了朋友圈的各式佛系,在今後的日子裡只會越來越多。佛系青年不單只會誕生在90年代生的這一批人裡面,隨著00後的粉墨登場,佛系式的生活,可能將會從朋友圈的自我朴侃變成主流的生活方式。

害處不少,但他們不Care

前幾年,日本網路上流行過一句話:「明治養士,大正養國,昭和養鬼,平成養豚。」翻譯過來就是「你們這群傢伙一代不如一代,國不將國啊!」

然而生於平成年代的日本90後,依然一邊被嘲諷,一邊自我朴侃,一邊心安理得地做宅豚。

為什麼呢?因為很多人已經明白:明治養的士,是幕府的士;太正的國,是精英的國;昭和的鬼,是軍隊的鬼;唯獨平成的豚,是自己的生活。

就像我們的90後,再也不可能像父母輩那代,能被革命熱情點燃精神火把一樣。因為大家都明白了,搞半天,到頭來原來這只是少數人的遊戲。

說起來,日本政府為改變現狀可謂無所不用其極,生育補貼,學費補貼,甚至給避孕套穿個孔這種奇葩主意都被提出來了,然而年輕人鳥都不鳥這個老人政府。而我們的某日報,前段時間也發文,大批「佛系」的生活態度——畢竟如果工人不願意幹活,資本家也是會急的。

然而佛系青年不Care,他們不關心國家建設,不關心人生規劃,不關心資本家與權貴的高明遊戲,甚至對自己得到多與少也不再關心。

反正都行,可以,沒關係

至於這個困擾整個現代社會的問題改怎麼辦,就要交給那些全世界最厚的錢包,最有權力的雙手,和最聰明的腦袋思考了。

然後 。。。

其實我還可以寫上幾千字,可是我忽然就不想寫了。我忽然不想理會任何評價,留言,點擊率之類Blablabla的東西。

因為在碼上面這些字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佛系的本質。想到與其痴言妄語,不如以身作佛。

所以當你們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那應該是一個周末。如果它還正好陽光明媚,我就坐在窗邊,翻看書本。

如果那是個雨天,又不會太冷。那麼我應該就在窗邊睡著了。

只是無論生活是悲是喜,成仙還是成佛,這都是我們的人生,能書寫它的只有我們自己。

(文/編輯: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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