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街

文/寧迪

01

我住在八一街,八一街,不長,從一頭走到另一頭大概十分鐘。

但是八一街是非常有名的街道,在這個城市裡,你只要提起八一街大家都會露出心領神會的曖昧笑容。

在我讀書的時候,我們彼此罵人的話就是:「你媽在八一街工作。」

我媽沒有在八一街工作,但是我叔叔在八一街開了一家店,恩,就是你想的那樣。

他有三個員工,每天晝伏夜出,兢兢業業。她們喜歡穿短裙或者是黑絲絲襪,擦粉像是刷牆一樣,髮型總是前衛誇張的。不過她們極少出門迎客,或者搔首弄姿,她們像是木頭人一樣坐在一張桌子面前補妝、聊天、磕瓜子。而我的叔叔就會在門口拉客:「進來玩嘛,都是好妹子。」

這裡有很多這樣的店,還有很多敲詐勒索的黑社會。

黑皮是這裡最大的大哥,他長得不高不胖不矮不瘦,普普通通的的年輕人,但是他有三十多個小弟。這裡人人都畏懼他。每天傍晚時候,我叔叔的店開始營業的時候,黑皮帶著他的跟班、狼狗和蛇仔。從八一街的街頭走到街尾,保障這裡的秩序。要是有嫖客想吃霸王餐的,他就會給他狠狠地教訓一頓。我曾經看到過他把一個人的一口牙齒打掉,滿嘴鮮血。

我只是覺得很威風,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我有了很重要的談資,我的同學們都圍著我要聽黑皮的故事。

不過黑皮維持秩序是有代價的,每個店都要向他交保護費——百分之十的收入。

我叔叔的店開業之初不願意交保護費,他對我父親說:「那個小混混什麼東西,老子就不給他,看他能怎麼辦?」

我父親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他勸說我叔叔:「交了吧,每一行都有規矩,既然做了這個買賣就要順勢隨俗。」

我奶奶是個虔誠的佛教頭,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兩個兒子竟然就在飯桌上當著她的面討論這樣的在她看來罪大惡極的事情。她很憤怒的把碗筷丟到了地上:「我不允許你賺這樣的錢,這簡直是喪盡天良。」

我叔叔給自己夾了一塊豬蹄,他既沒有聽我父親的勸告,也沒有聽我奶奶的警告。

他照常營業,生意興隆。

晚上的時候,黑皮的手下的馬仔狼狗來了。

狼狗亂摸「員工」的屁股,向我叔叔挑釁:「想清楚沒有,不交保護費,你在這裡是混不下去的。」

我叔叔火氣很大,從屋裡拿出早就備好的木棍,衝過去就是一頓猛抽。

「操你媽,威脅老子,來啊。」他氣喘吁吁,十分的激越,「我什麼時候怕過你們這些小混混,你回去告訴黑皮,我不怕他。」

狼狗一邊擋一邊退,嗷嗷亂叫,他大概沒有想到我叔叔的反抗會如此激烈。他臉上被棍子打中的地方留下一條紅色的印記。他逃了出去,捂著臉惡狠狠的向我叔叔保證:「你現在很囂張,等著。」

我叔叔意識到自己闖了禍,他讓我父親給熟識的朋友打電話。我父親說:「沒人會來的,大家都害怕他。」

「我不信,他還能一手遮天不成?」我叔叔自己給他的朋友去了電話。在說明緣由後,他們都以不同的理由拒絕了。我叔叔大罵:「這幫畜牲。」

我叔叔憤恨的衝到了廚房拿出一把菜刀:「我今天和他們拼了,來一個我砍一個,來兩個我砍一雙。」

然後來了三十個,我叔叔認慫了,他陪著笑臉向黑皮求饒:「黑皮哥,你大人有大量,有什麼事情好商量,不要動手。」

黑皮陰沉的臉忽然擠出一絲冷笑,他拍著我叔叔的肩膀說:「之前不是很兇,狼狗來收保護費你還扁他。」

「老大這個王八蛋完全沒把你放在眼裡,跟他廢話幹嘛,干他。」狼狗在一旁攛掇。

我叔叔訕笑著,拿出一盒藍色盒子的芙蓉王,遞給狼狗:「兄弟,剛才多有得罪,見諒見諒。」

我的父親帶著我躲到了鄰居家裡,我問父親:「我們不去幫叔叔嗎?」

父親說:「你叔叔自己闖的禍自己擔著,這叫有擔當。」

我說:「那奶奶呢,她還在樓上睡覺呢?」

「你就放心吧,他們不會對一個老人家怎麼樣。」父親拍了拍我的頭,「老實在這待著。」

街坊四鄰圍過來,店裡的員工們不接客了,她們都站在門口看我叔叔如何應對,狼狗和蛇仔推搡著叔叔。我叔叔的臉紅到了耳根上,難堪的笑容在他臉上逐漸的收縮。

「我操你媽,不要太過分。」我叔叔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那些地痞流氓就在等這一刻,黑皮大吼一聲:「給我踩。」

叔叔很快就被他們打倒在地,他根本沒有機會會廚房拿菜刀和他們拚命,甚至沒有機會站起來。我正想問我父親怎麼辦,可他不見了,我奶奶也沒有出現。那些員工們只是冷冷的看著,有一個還坐在一旁磕瓜子,街坊也無動於衷,沒人打算報警。

02

「幹什麼,幹什麼。」一個穿著制服的人擠進來,「都給我住手。」他是住在八一街的劉眾明,大腹便便的,嘴上兩撇鬍子。

那些小弟們見他來了,就停下來,有的偷偷的溜走了,混在人群里。黑皮還踢了我叔叔一腳,我叔叔在地上翻滾搖晃著,好像很痛苦。我消失的父親走過去把他扶起來,還小聲的像是抱怨著說:「我早就和你說了。」

「這是幹什麼?」劉眾明問黑皮。

黑皮歪著脖子說:「大家鬧著玩呢。」

劉眾明微笑著說:「那我也和你玩玩。」

黑皮還在硬撐著:「行啊。」

然後劉眾明把黑皮帶走了。

黑皮鬧了之後,店裡一晚上沒有生意。

不知道是因為她們的冷漠而生氣,或是叔叔本就一肚子窩火。那天晚上叔叔把所有的員工叫到了自己的房子里,然後我聽到他怪叫了一個晚上。他的叫聲很奇怪,我搞不清他是在享受還是在受難。

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第二天劉眾明來了,隔著老遠我們就看到他臉上堆起的虛假笑容,還有那兩撇鬍子像是沾上去的。

我父親對我叔叔說:「來者不善。」

我叔叔摸著自己的襠部不說話。

劉眾明走進來坐下,左顧右盼,好像不急著說話。

「昨天晚上多謝幫忙。」我叔叔對他說,「今天來,有何貴幹?」

劉眾明笑了笑,接過我父親手裡的水杯:「黑皮這個人報復心理很重。」

他看了看我們反應繼續說:「我可以保你安全。」

叔叔看了看父親,父親的臉色並不好看,叔叔小心的問:「這個,有什麼條件?」

劉眾明豎起兩根手指:「百分之二十。」

「太多了。」叔叔差點跳起來,「黑皮才要百分之十呢,你比他還要多收百分之十,我把生意交給你們做得了。」他說著點燃了一根煙,背對著劉眾明坐著。

劉眾明嘿嘿的笑了:「你已經得罪黑皮,沒有我罩你你在這裡做不下去。」

我叔叔被繚繞的煙霧籠罩著,劉眾明繼續說:「你只要同意,以後就完完全全沒有後顧之憂,怎麼樣?」

我叔叔還是不說話,我以為他拒絕了。可是劉眾明起身離開的時候,他說:「我同意,以後黑白兩道出了問題都找你解決。」

「成交。」劉眾明朝我叔叔伸出一隻手。

我叔叔不太情願的和他握了握。

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

我媽媽死了,我爸爸有說過她是因為肺結核死的,也有一次是說出車禍。反正他一直一個人,我叔叔有個老婆,但是他們的關係勢如水火,所以他老婆總是待在貴州經商。

我奶奶總是勸說叔叔把老婆接回來,但是叔叔對於老人的勸告總是置若罔聞。

他並非不在意他的老婆,我聽過他和父親的對話。

叔叔擔憂的說:「那個婆娘怕是在外面偷漢子。」

父親乾脆說:「你們離了算了。」

叔叔說:「不能這樣放過她。」

父親說:「你是捨不得吧。」

我也聽店裡的員工在接客的間隙喁喁私語,其中一個說:「老闆上次和我睡覺的時候叫他老婆的名字,看不出來還是個痴情種。」

另一個諷刺她說:「他只是不想叫你的名字罷了。」

總之他們的夫妻關係名存實亡,後來某一天,我的嬸嬸得知我叔叔開店的消息。他們在電話里進行了一番激烈的爭吵,自然我的叔叔輸了。三天後,我們和店裡的員工們正圍坐在飯桌上吃午飯。我的嬸嬸帶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回來了,那個陌生男人長得又矮又黑。

我的叔叔沒有生氣,反而放聲大笑,他嘲笑嬸嬸的品位太差:「你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只是靦腆而尷尬的佇立在一旁,嬸嬸冷笑說:「比你這個龜公好。」

然後他們打了一架,叔叔和嬸嬸離婚了,嬸嬸什麼也沒有帶走,只帶走了那個矮小黢黑的男人。奶奶朝著屋裡供奉的觀音菩薩拜了拜,不停的說:「作孽啊。」

03

我叔叔離婚之後更喜歡和他的員工睡在一塊了,但是叔叔和他們睡覺是不給錢的。睡得久了,員工頗有微詞,叔叔就哄她們,每一次某個員工不樂意配合他就說:「睡舒服了,我就娶你。」

這一招很管用,有時候我看到我父親也用這一招。我也想用這一招,但是我認為我不會成功。

八一街的生意很繁榮,老闆們賺點盆滿缽滿。那個留著兩撇鬍子劉眾明,動用他的關係開始明目張胆的收取保護費。不願意交保護費都會找茬。兩撇鬍子安慰老闆們:「就當是交稅了,你們幹這一行可沒有收稅。」

老闆們怨聲載道。

「這可真是一個好理由,交稅。」孔夫子咧開嘴,笑的很是狡詐。

「他就是不給理由你也的交。」柳二嫂嘴角的紅痣一扭一扭的,「強盜和你講道理你還當真了?」

「黑的也要,白的也要。」我叔叔說,「搬出去算了。」

「別傻了。」孫胖子說,「你搬到哪裡都要交,一樣的。而且你搬出去以後,生意還沒這麼好,我們這裡都是做這一行的,這叫產業聚集。」

「黑的白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是灰色的。」

沒人在意這些人言嘖嘖,或許老闆們自己也不在意。只要讓他們繼續幹這一行,他們就心存感激了,即使要交處十分之三的利潤,他們仍舊有著可觀的收入。

大部分已經滿足了,但是我的叔叔不滿足。

他再次把那些老闆們聚集起來共同商榷,煽動他們的不滿情緒。

「我們只能交一份錢。」他說,「也只應該交一份錢。」

「交給誰?」有人問他。

「誰在意?」叔叔說,「看誰厲害就交給誰。」

然後第二個月老闆們一致對外,對前來收錢的人統一口徑:「我們只能交一份錢,你們必須分出勝負。」

起初黑皮和兩撇鬍子都沒把這些話當回事,黑皮搞破壞,兩撇鬍子每晚都要抽查抓人。但是沒人屈服,他們早就商量好了:所有的損失一起承擔。

黑皮和兩撇鬍子可是意識到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了斷。

兩人相約在資江鴨飯店談判,所以的老闆都去了。那天叔叔非常開始,興奮的活蹦亂跳,「這是一場好戲,狗咬狗。」我也跟著叔叔去看熱鬧。

那天黑皮帶了很多人,足足有一二十個。我叔叔小聲對我說:「黑皮怕了,帶這麼多人是心虛的表現。」

「可人多看起來很威風。」我說。黑皮在我們學校是神一樣的人物,學校里流傳著很多關於他的傳說,要是誰認識黑皮,他就可以在學校稱霸一方。

可叔叔似乎瞧不起黑皮,他說:「人再多也沒用,他們這些人沒人敢打當差的,襲警是很重的罪。你看著吧。」

果然,叔叔說的沒錯。就連我都看出了黑皮的色厲內荏。

一開始黑皮就急著提出一人一半,八一街的左邊歸他,右邊歸劉眾明。雖然他看起來態度強硬,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已經讓步了,左邊比右邊少兩家店。他可能想這樣會換取他們的尊重,但是劉眾明似乎從來就沒有這個打算。

劉眾明扯了扯自己嘴上的鬍子,用譏誚的語調說:「你真把自己當回事啊,我今天來這裡可不是和你談判的,我是來告訴各位老闆的。」他停了停,環視大家說,「你們聽好了,我已經打點了一切,現在你們只要交錢給我,而且只需交給我,如果有人敢收保護費,我會讓他在八一街沒有立足之地。」他說完看著黑皮語重心長的補充了一句:「我保證。」

04

黑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叔叔在一旁竊喜,回家後他對我父親說:「你是沒有看到黑皮的臉,太好笑了。」

黑皮與劉眾明的戰爭開始了,第二天早上,我和劉眾明的兒子阿賓一起上學。劉眾明送阿賓到門口,轉身回家的時候,一個蒙面小混混用刀抵住了他的腰,「早上好。」然後那個小混混要狠狠地敲了敲他的後腦勺,然後瀟洒輕快的沒入了清晨的濃霧中。

「你們看到他長什麼樣子了嗎?」劉眾明摸著後腦勺問我們。

「沒有。」阿賓回答說。

在學校里的時候,阿賓不好過。學生們之間紛紛流傳著阿賓得罪了某個了不起人物消息,然後第三節課下課,大霧散去的時候,各年級的老大把他帶到了廁所進行談話。出來的時候他鼻青臉腫,痛哭流涕。他直接回家了。

我想劉眾明很惱怒,下午的時候老師們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那些施虐者紛紛被揪了出來,緊接著他們的家長被叫到學校。放學的時候我看到很多穿制服的人在滿大街的搜捕。我看到阿賓,他正得意的坐在警車裡,他看到我興高采烈的朝我招手。

「喂,我爸要把那個黑皮抓起來。」

「黑皮犯了什麼罪。」我問。

阿賓露出那種大人才有的成熟的神態,說話也變得拿腔拿調:「這個嗎,你知道像黑皮那樣的人,只要你願意找,你總能在他身上找出黑點。」

傍晚時分,我正在吃晚餐。黑皮被人抓住了,他躲在八一街中間的一顆樹上。一群制服圍上去不由分說一頓滿含私憤的暴揍。他全身都紅透了,像是塗滿了番茄醬的炸雞塊。劉眾明拖著他耀武揚威的從街頭到街尾。黑皮的那些小弟們蹤跡全無。

我叔叔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唏噓說:「黑社會還是沒有好下場,你如果想威風一點還是要穿制服。」

黑皮被關押了三個月,出來後大家都嘲笑他,他的小弟也不在跟他。他顯得落魄沮喪,常常在網吧里醉酒,還被人趕出去。一個烈日炎炎的午後,劉眾明從單位回到家裡,黑皮拿一把水果刀結果了他。然後他消失在了八一街。

八一街人心惶惶,大家都說黑皮還會回來報仇的,曾經奚落他的人都會受到他的報復。

不過很快,劉眾明和黑皮都被人忘記了。

八一街生意依舊紅火,不過我叔叔的店生意不可避免的走下坡路。為此他去其他店去考察,得出的結論是:店裡的姑娘太老了。

確實,叔叔的店員全是三十五往上走,抹上粉也蓋不住歲月的痕迹。

他想辦法招攬新的店員,但是真正年輕漂亮的姑娘有的是出路,誰會願意做這一行呢?為此他很苦惱,經常向別人訴說自己的煩惱。

後來狼狗找到了叔叔,狼狗已經消失好一陣子了,黑皮被捕以後他就消失了。他倏然的出現,讓我叔叔起初還有點擔心。但是很快狼狗就打消了他的顧慮。

「你別多想。」狼狗說,「黑皮已經是過去式了。」

「那是。」我叔叔說。

「聽說你缺姑娘。」

「是啊。」我叔叔點頭。

「我有個姑娘。」

「什麼意思?」

「我女朋友,讓她去你店裡。」狼狗直截了當。

05

晚上狼狗把自己的女朋友帶來了,長得實在不漂亮,是廣西人,個子矮矮的,皮膚黝黑。

起初她不同意接客,狼狗就打她,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得口吐鮮血,趴在地上呻吟。我在門口看著,街上也沾滿了人圍觀。我在想會不會有人報警。後來警察來了,和我叔叔說了幾句又走了。

姑娘絕望了,妥協了。她開始接客,起初她總是坐在最裡面,客人來的時候她總是低著頭,好像她不屬於這裡,她恰巧只是坐在這裡而已。她還定下一些規矩,太胖的人不接,太髒的人不接,太老的人不解。她要是因此耽擱了一些客人,不要我叔叔出面,狼狗就會跳出來:「又不是處,還裝什麼裝。」

叔叔對狼狗說:「一開始都一樣,接客多了就好了。」

但是這個姑娘執拗的厲害,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客人都不喜歡點他。叔叔說她,她也不頂嘴。她幾乎不和人說話,但是偶爾願意和我說話。她說她叫秦瀟瀟,十九歲。初中沒讀完就出來打工了。她是廣西來賓人,她和狼狗是在南寧認識的,沒三天就住一起。我說她們的廣西比我們湖南漂亮,水果又多又好吃。

「但是廣西男人不好,好吃懶做。」她苦笑,聲音嘶啞了,「你們湖南人在廣西口碑不錯,沒想到也是一個樣。」

我不知道廣西男人怎麼樣,湖南男人好像也有很多樣,我叔叔是一個樣,我爸爸是一個樣,黑皮是一個樣,劉眾明是一個樣。

後來我父親讓我少和她說話,他說我應該多讀書。

我不喜歡讀書,我喜歡和秦瀟瀟說話。不過,有時候我們什麼也不說,我看著她,她看著熙熙攘攘的八一街發獃。

三個月後的一天,秦瀟瀟帶我去買東西。

叔叔沒有在意,狼狗在麻將館打字牌。

秦瀟瀟買了很多辣條,給了我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然後她招了一輛計程車。「我要走了。」她對我說。

「我知道。」我說,「你走吧。」

秦瀟瀟走了,叔叔揍了我一頓。

叔叔的店,青黃不接,店裡只剩下又老又丑的店員,我叔叔自己都看不下去。

有一天他把店關了,把店員全都趕走了。

他對我奶奶說:「我算是我敬孝心了。」

八一街又變得太平和諧,直到某一天,黑皮回來了。

一開始,大家都不相信,後來我們在夜裡看到黑皮的身影在八一街徘徊。他變得謙虛低調,見人就露出討好的甚至是低三下四的笑容。大家都說黑皮變了,像是一個回頭浪子。我從他身邊走過向他打招呼,他的臉皮迅速組裝了一個禮貌的笑容。我想他應該不認識我了。

黑皮回來沒幾天就被抓了,是他曾經的小弟蛇仔舉報的,蛇仔現在是八一街的老大。

叔叔感慨說:「這真不是一個好人生活的時代。」

「從來就不存在什麼好人生活的時代,」父親看向我,「當然也不存在壞人生活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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