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雜談I——異教和《冰與火之歌》

序

之前提過要寫一點關於萬聖節的各種有趣的小知識。萬聖節之後，已經又過了一個感恩節，但因為忙於各種事情，又要整理許多相關資料，所以一直到現在才寫下這篇文章。這是關於萬聖節的第一篇，隨後還有兩篇，分別是《女巫之淚》與《南瓜燈》，等我有空時慢慢寫。

萬聖節，德魯伊(druid)，舊神與心樹

德魯伊指的是古代凱爾特文化中的一群上層人士，他們是宗教領袖，也控制著法律、審判、醫藥技術以及政治。他們被當時的凱爾特人認為是人與神之間溝通的媒介[1]。

德魯伊崇拜樹木，經常圍著樹木舉行宗教儀式，或與自然「密談」。他們也會把木頭作為各種宗教儀式的工具。有學者認為Druid一詞，意思是"One with knowledge of the oak"或"Wise person of the oak"("oak"即"橡木")，因為"druid"一詞來自於原始印歐語詞根中的"wid"，也即"to know"。也有人認為，它是原始印歐語詞根"deru"與"weid"相結合的詞語，"deru"意思是牢固、強壯、穩健的，"weid"的意思是"to see"(這裡或許翻譯為"洞察"比較合適)。於是，德魯伊指的是：強大穩健的森林智者[2]。

熟悉《冰與火之歌》的人，想到了什麼？對，史塔克家的舊神信仰(對應德魯伊信仰)，以及他們的心樹(即橡樹)。

在德魯伊信仰中，有兩個最主要的神，分別是凱爾特太陽神和凱爾特死神——撒旦(Satan)。

人們相信，每年的10月31日，死神撒旦會帶來死亡。這一天，人們會懷著一種敬畏的心情祭拜撒旦。

這天晚上，各種妖魔鬼怪都會飛出來。女巫會騎著掃帚在天上飛來飛去，如果發現誰沒有敬拜死者，女巫就會對誰施詛咒。北威爾士的德魯伊們相信鬼怪從火中飛出，所以人們要點起篝火，並往火里扔石頭，好讓他們出來。後來的萬聖節，也就保留了在戶外升起篝火這一習俗。人們認為妖魔鬼怪和女巫都會被人們所提供的豐盛食物安撫，所以凱爾特人要互相串門，收集食物，供給惡魔。

人們還相信在10月31日晚上，死人會從墳墓中跑出，走來走去，所以他們需要給死人貢獻祭品，並舉辦宴會來向他們致敬。如果不這麼做，等到自己死後，就會轉世為動物，而不能轉世為人。[3]

人們不止敬畏鬼、敬畏女巫，還害怕各種動物，尤其是狗、貓頭鷹、蛇和豬。所以人們也要懷著一種恐懼的心情敬拜這些動物。

唯獨貓是與眾不同的。德魯伊神父們告訴人們：貓，特別是黑貓，是神聖的、有靈性的生物。德魯伊神父們告訴人們，他們會施咒語，讓魔鬼的魂靈跑到貓身上，然後控制它們去做各種事。

此外，占卜是這天晚上的另一項主要任務。德魯伊神父們說，在10月31日晚上，各種鬼魂會來告訴神父們下一年將要發生的各種事情。這種鬼魂叫做「靈媒」(psychics或spirit mediums)。

這天晚上，小孩被差去各家各戶串門，人們相信給小孩一些東西，錢或者食物，就可以讓過世的死魂靈儘早從煉獄的折磨中掙脫出來。

10月31日的這個節日，被叫做」Samhain」或」summer』s end」。《冰與火之歌》中，夏天結束了，"Winter is coming"，不知作者的意圖是否也與此有關。

然後在第二天，也就是11月1日，人們則要敬拜凱爾特太陽神。所以11月1日又被作為德魯伊新年。

德魯伊們是古時凱爾特人中最有文化的一群人，據說他們熟練掌握著文字書寫的技能，但是因為他們的教義不允許把這些知識寫下來，只能口述，所以並沒有直接的文字材料去記載他們的生活。

然而，受古代凱爾特文化影響的其他族群，比如羅馬人、希臘人，則保留下來了一些關於德魯伊的文字記載。最早關於德魯伊的記載是在公元前四世紀，而最早的詳細記述則是由凱撒大帝完成的，這段內容寫在「Commentarii de Bello Gallico」(《高盧戰記》)里，這本書以第三人稱視角，記載了凱撒帶領羅馬人征服日耳曼人和凱爾特人九年歷程中的各種戰役[4]。

Burn Them All!

值得一提的是：古希臘與羅馬的許多記述者都提到了德魯伊的人祭文化。當一個人犯了錯，比如偷了他人的東西，就會被執行人祭，但如果這個人生活特別貧困，是在被逼無奈之下才做壞事的，則可免罰。凱撒在書中提到的人祭，是把一個人活活燒死。具體的做法是把犯錯的人放在一個木質人像上燒死，這個人像叫做柳條人(wicker man)[5]。

看來把人活活燒死這種刑罰並不只是後來基督教對巫師使用過。古時的凱爾特人早就有這種歷史，而且具體做法上，腦洞很大。因此，柳條人後來被作為一種恐怖故事元素。比如1973年有一部經典的邪典電影——「The Wicker Man」(Robin Hardy)。2006年，又有人拍了一部重製版(Neil LaBute)。

燒柳條人的習俗被歐洲各地區，比如蘇格蘭、葡萄牙北部、義大利北部、波蘭等，傳承下來。可見古時凱爾特人的德魯伊信仰雖然消失了(不是18到19世紀的「新德魯伊」)，但它在文化上的影響依然廣泛地保留了下來，只不過如今的人們燒柳條人時不會綁上活人了。雖然具體形式各異，如今，燒柳條人一般都是作為一種節日儀式而存在的。

從異教借來的節日

然而，德魯伊文化受到後來的羅馬帝國的繼任統治者們(Tiberius和Claudius)的強壓，在公元二世紀左右，文字版本的記載隨之消失殆盡。

後來，直到公元750年左右，在一首讚頌耶穌的詩里，提到了「耶穌基督…比任何德魯伊還要知識淵博」。此後，德魯伊出現在基督教的各種中世紀傳說中，德魯伊的形象多數被刻畫為與後來流行起來的基督教相抗的異教巫師。[6]

在過去，因為科學與技術不發達，人的壽命很短。沒有抗生素等有效的醫療技術，瘟疫等疾病等是非常常見的，因此人們很害怕死，更害怕來自」異教」的這種關於死後受惡魔折磨、下火獄、不能轉生為人的說法。許多人認為只有能讓人上天堂的基督教，才能拯救他們。因此，基督教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很流行。[7]

公元8世紀，為了安撫當時的德魯伊信仰者，教皇Gregory三世宣稱11月1日是一個敬拜死者的特殊節日。公元9世紀，教皇Gregory四世又宣稱：11月1日這個節日必須被所有基督徒傳承下去。

11月1日是德魯伊新年，新年前夜必然有著特別的意義。在德魯伊信仰者的傳統中，一直以來，10月31日就被認為和魔鬼有關。所以，基督教的這項舉措，使得10月31日的地位也被順帶著強調了，於是基督徒們也過起了這個敬拜魔鬼的節日。

如此，"Samhain"，也即萬聖節前夜(Halloween)，作為一個發源於古代凱爾特人的德魯伊信仰的節日，就成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基督教節日。

(Halloween = Hallowe』en = All Hallows』 Eve = Hallows』 evening. 事實上，真正的萬聖節(也即All Saints Day)應該是11月1日，也叫「諸聖節」。然而中文裡常常把Halloween(也即萬聖節前夜)習慣性地謬譯為「萬聖節「。)

參考文獻

[1] https://en.wikipedia.org/wiki/Druid

[2] http://www.druidry.org/druid-way/teaching-and-practice/druid-tree-lore

[3] From, Where Did Halloween Come, and Berit Kjos. "Shocking Facts about Halloween."

[4]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ommentarii_de_Bello_Gallico

[5] https://en.wikipedia.org/wiki/Wicker_man

[6] Mac Mathúna, Liam (1999) "Irish Perceptions of the Cosmos" Celtica, vol. 23 (1999), 174–187 (p. 181).

[7] Hemphill, R. E. "Historical witchcraft and psychiatric illness in western Europe." (1966): 891-902.

題圖來源：http://www.gatheringmagic.com/carlosgutierrez-051314-oaths-of-the-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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