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卡蘭尼克
2010年的時候,社交遊戲公司 Zynga 風頭正勁,公司每次新遊戲上線,就把全世界員工飛到拉斯維加斯晝夜狂歡,阿拉斯加的大鱈魚擺在冰塊上,整個 Strip 上的女郎都請來陪酒,一時間鱈魚和女郎都不夠用了。
那時候我周圍的有個傢伙L兄在領英的一萬股和 Zynga 的兩萬股間徘徊,選了後者,然後就記得2012年我在西雅圖現代感的電梯里看到滾動新聞:Zynga 一日內股價重挫70%,只剩兩塊錢。那時候我就想,納斯達克要是有跌停板該多好,真應該來咱們偉大祖國的證監會取取經。L兄跟我說,扛過這一關,市場肯定會反彈的。結果13年領英股票漲到200刀,Zynga 還是兩塊錢,這是後話。不過那時候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風頭正勁』不一定是個好詞。
2014年整個矽谷如果說誰是『風頭正勁』,非 Uber 創始人卡蘭尼克莫屬了。估值一天一個價,新聞鋪天蓋地,獨角獸、十角獸、四十角獸,如果每多十億美金就長一個角,那老卡不是金角大王、就是妖孽了。
卡蘭尼克出身樸素,老編輯前幾天寫了篇文章,說他是『窮兒子』,一點沒錯。洛杉磯的一家家父母努力掙錢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自己的孩子能上得起私立的 USC (University of Spoiled Children),千萬不能上公立的 UCLA (UC Lots of Asians),和那些窮孩子、亞洲書獃子混在一起。老卡年輕時家窮,只能去UCLA計算機系鬼混,在兄弟會裡喝酒泡妞,然後拉著哥們一起輟學創業。
第一家公司是個P2P盜版音樂、電影的電驢,業務蒸蒸日上的時候,好萊塢大佬想收購,給了一張不錯的 Term Sheet,唯一的要求是談判過程中不能和別家融資。於是年輕的卡蘭尼克推掉了其他所有投資人,準備認大佬做乾爹。結果大佬左一個笑臉右一個好好好,硬是錢不到位。等來等去,居然等來了大佬把整個好萊塢版權人聯合起來的一紙訴狀。原來大佬給 TS 是個緩兵之計,就是準備翻臉的。
卡兄當時把整個公司賣了都付不起訴訟費,更別提大佬隻手遮天,賣都賣不掉。學位也沒拿到,錢也賠光了,卡兄只好宣告破產,躲到自己父母家的地下室里住,姑娘都沒法領回來,很是性壓抑了一段時間。每天憤青的復盤,怎麼就沒看透別人假惺惺底下的真面目呢!
後來卡兄痛定思痛,決定報仇,但是沒法報復整個好萊塢啊,於是阿Q了一下,我再做個公司,讓他們用我的技術、做我的客戶,給我錢,就當復仇了。第二家公司成立之後,卧薪嘗膽,給當年的仇人陪酒陪笑陪修電腦,三陪了一段時間,業務終於有了起色。沒想到又被人使了絆子,由於自己在外面壓抑,回公司動不動罵娘,好哥們、聯合創始人背著他談了合同,準備把整個公司所有員工一起賣出去,就是單單把他踢掉。
這一刀算是結結實實捅在了卡兄的心口上,你說大佬捅我也就罷了,兄弟你也給我『兩肋插刀』?卡兄一夜沒睡,第二天把合同撕了,把兄弟開除,然後去查賬,發現果然早就被順走了一大筆,而且所有員工大半年的個稅,一分錢都沒剩。各位如果了解美國,誰的錢你都可以欠,IRS國稅局可別惹,要吃牢飯的!
這時候的卡拉尼克,經歷了兩次背叛,已經成長為老卡了。他說自己學會了一個大本事:別人是強勢談判,我是搖尾乞憐 (Negotiating from a position of weakness),見到投資人就化緣,說可憐可憐吧再不給錢我要蹲監獄了。真讓他等來了好人,小牛隊老闆馬克庫班把他救上岸,終於填了窟窿。可是庫班人家是大鯊魚,股權真沒少佔,一年後又把錢要了回來,頗有威尼斯商人里吝嗇鬼之風。
這麼多坑踩過來,老卡終於把公司賣了個好價錢,出了一口氣,準備把當年欠的好日子都補回來,每天放浪形骸。沒想到隨手投資小打小鬧的打車軟體 UberCab火了,趕快抖擻精神,又投入到戰鬥中來。一晃幾年過去,終於從當年的慘兮兮變身為前文說的金角大王,屌絲逆襲。
那時候我在山景城上班,每周都能收到幾封挖人的郵件,什麼Facebook Google Dropbox Airbnb,我一概沒理,直到 Uber 有個斯坦福 MBA 說和他喝咖啡,我就同意了,一聊不得了,聽他的意思,火箭船要起飛,我還等什麼,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吧!
而火箭船的老司機,就是老卡。那時候我對他的印象就是搖滾巨星。第一天進公司,我就問老卡,咱們什麼時候搞積分信用卡?他說,搞起來!於是我們人到位錢到位,很快把信用卡搞了起來。
與此同時,整個公司的負面新聞就沒斷過,從惡性競爭到威脅記者到剝削司機,1455的樓下幾乎每個月都有遊行示威,我都習以為常,從後門小步快走。我們當時的理想是,改變世界,砸爛舊世界,建立新天地!凡是阻攔我們的,都是和計程車公司勾結的邪惡舊勢力,我們只要跟著老卡戰鬥,肯定要把他們鬥倒!
那時候老卡是香餑餑,登高一呼,全世界的戰士都熱血沸騰 (Super-pumped),躍躍欲試。公司文化是『Fierce,Fearless』,今天宣布在中國砸10億,明天就宣布把CMU無人駕駛實驗室全都挖過來。我當時把耶魯前後幾級的同學也挖過來不少,包括配圖裡的黃萌。投行諮詢FLG的人才像潮水一樣湧入,雄踞矽谷食物鏈頂端,這些人來了也就學會了老卡的脾氣,牛掰上了天。
2015年我們干到了 $10B run rate,老卡把全公司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幾千人全部飛到拉斯維加斯狂歡。你沒猜錯,鱈魚和女郎又不夠用了。但是在狂歡的同時,我也在想,我們不會重蹈 Zynga 的覆轍吧?
後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2016年8月,Uber中國被滴滴收購;2017年初,Uber連續爆出醜聞,性騷擾、無人駕駛被Waymo告上法庭、高管連續離職,一時間人心惶惶。最危急的時候,老卡本人的一段和 Uber 司機爭吵的錄像又被 Bloomberg 買下來,放在網上,PR 團隊幾個月都在噩夢中無法醒來。
如果還是年輕時候的卡蘭尼克,估計早就被打垮了。但是老卡不會,經歷了歲月和人性的洗禮,屌絲逆襲的過程中,老卡已經百毒不侵、百折不撓。那段視頻我細細看了幾遍,先不說司機無理取鬧、非法錄像,單是一個百億級的大富翁,不雇專職司機,不帶保鏢,用自己公司的 APP 叫車,就是聞所未聞的奇事了。再聽爭吵的內容,有理有據,要我說,老卡稱自己是第二真性情、第二接地氣,沒人敢稱第一。
這事出來以後,老卡焦頭爛額了一段時間,我也為他默默捏一把汗。離開美國之前的一個周六,下冰雹,我在 Uber 總部約別人吃飯。下了樓,大粒大粒的冰雹砸在我面前,一輛豐田停在路邊,狠狠的按了一下喇叭,然後開到了街角。錯愕之際,老卡穿著帽衫,飛快的從我身邊衝過,消失在了無盡冰雹中。跑回來的時候,他渾身濕透,手裡拎著一個塑料袋:原來是用自家 APP (Uber Eats,類似美團外賣) 訂餐來的。
這一次的老卡,不再是14年『風頭正勁』的金角大王,也不再是15年高喊征服中國市場的邪惡外資,但是老卡還是老卡,他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你告不倒他,打不垮他,風雨兼程,他仍然在那裡不卑不亢的改變世界。
Heres to the crazy ones. The misfits.
The rebels.The troublemakers.The round pegs in the square holes.The ones who see things differently.Theyre not fond of rules.And they have no respect for the status quo.
You can quote them, disagree with them, glorify or vilify them.About the only thing you cant do is ignore them.Because they change things.They push the human race forward.While some see them as the crazy ones, we see genius.Because the people who are crazy enough to thinkthey can change the world, are the ones who do.向那些瘋狂的傢伙們致敬,他們特立獨行,他們桀驁不馴,
他們惹是生非,他們格格不入,他們不人云亦云,他們不墨守成規,他們也不安於現狀。你可以稱讚他們,引用他們,反對他們,質疑他們,頌揚或是詆毀他們,但唯獨不能漠視他們。因為他們改變事物。他們發明,他們想像,他們治癒,
他們探索,他們創造,他們啟迪,他們推動人類向前發展。也許,他們必需要瘋狂。或許他們是別人眼裡的瘋子,但他們卻是我們眼中的天才。因為只有那些瘋狂到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世界的人,才能真正的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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