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出的是監獄，走不出的是人生

02-03

本書的作者嚴歌苓先生，是筆者最喜歡的當代女作家，沒有唯一。

在敲下字以前，我特意去豆瓣的書評區看了下。許多人用兩顆黃色的小星星來表達對這本書，乃至於嚴歌苓老師的寫作水平提出了異議。其中一位筆鋒犀利的作者寫道：「《老師好美》講的是2009年的高考，我就是那場高考的參與者，但從頭至尾我連最起碼的共鳴都沒有。我們的高三奮進而充實，就算我們的壓力再大，也有著朋友的陪伴、家長的呵護，就算有早戀的也會有戀人之間的相互鼓勵，而絕不會出現兩個男孩為了一個半老徐娘爭風吃醋。嚴歌苓說要寫」人性的裂變」，但我覺得這是不正常的裂變，極端的裂變，是裂變里的畸形，絲毫不能體現出龐大的中國千萬考生的情感狀態。」

我想在此提出一些不同的觀點。首先，當作者完成某一部文藝作品的創作時，在文學評論的部分角度來看，作品已經不再與作者有強關係。有個比較有趣的例子，傳言金庸先生曾說過：金庸是查良鏞，但查良鏞不止是金庸。

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師生戀+三角戀都是禁忌和敏感話題。當嚴歌苓下筆寫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題材就已經註定了《老師好美》這本小說不可能成為一部引起眾多讀者共鳴、勾起90後集體回憶的小說。

即使是一部所謂「正常的」以高中生為敘事背景的小說，也很難做到絕大多數高中生的集體共鳴。要知道，駐馬店一高的「兩免一補」貧困生和鄭州外國語學校國際班的高中生，是兩種高中生。

在現實大環境下，是不太可能出現上述的理想狀態。

因為時間的倉促，我沒在網上搜索嚴歌苓關於這本書的寫作意向和自我見解。但我覺得，用年齡、閱歷層來否決一個作家選定體裁的邏輯是略顯粗暴的。就好比我們小時候都讀過的《封神演義》完全用明清時代的很多東西直接套到商周朝里去，即便如此，也不應該被貼以敗筆的武斷結論。

我們這幾代人，受五四的影響太深了。我忘記從哪裡聽來的，說是自從1840以來，我們積弱太多，現實主義一直影響著數代文人的創作風格。所以就能看到如下的場景，教現代文學的老師給大一的中文系新生在第一堂課上就會講到：什麼是文學？文學就來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

這種口號般的文學觀曾深深紮根在我們心中，讓我們對文學的定義有了一個類似於數學公理的清晰理解。其實不然，「高大上」的為人生派是文學，啟蒙主義是文學，都市言情、玄幻修真、耽美同人也是文學。

一部改編自真實報道的小說，兩個出身於不同階層的高中男生，同時愛上了知心姐姐般的37歲女語文教師。少年人畸形而又佔有慾極強的愛，萌生了殺意，把那一把刀插進了同學的胸膛。

十八歲零一天的殺人犯，未滿十八歲的被害者，被群眾冠以「老狐狸精」的女老師。按理說，這般禁忌題材的故事，是應該被和諧的，最起碼也要刪減的。因為它足以使更多的成年人在沉默中唏噓感嘆，而又不知道該去謾罵誰。

一個曾靠意識形態維持人間百態的文化里，我們能夠從網上訂購這本書，並完整的閱讀完，本身就是一種進步。畢竟往前退，這是不敢想像的。

多元化的文學形式，本身就是一種利大於弊的精彩。試想如果翻開所有的當代小說，開卷就是鋪面而來的小粉紅的氣息，就好似開電視就是應接不暇的綜藝節目一樣無聊。

這本書是以第一人稱插敘的方式，以一種夾雜了巨大悔恨、懊惱，而又不失平靜的口吻來回憶這兩年的點點滴滴。誠然，作為一個不太熟悉90後成長生活的作者，「886（拜拜咯）」「531（我想你）」等在某種程度上脫離多數高中生的生活，但這不足以成為故事架構里的硬傷。

如果用一元論的方式，即小說=好的文筆+好的故事。那這本小說在塑造上是比較成功的，如果說本書的亮點在於題材的耳目一新，那麼垢點亦是如此。脫離了主流價值觀，尤其是突破了道德底線之後，很難通過卓越的文筆使其拔高到一個「大作」的水準。

但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作者在創作之始的用意是沒有太多商業意識所束縛的，因為它並沒有太多商業小說應有的特點，甚至都沒有一個能吸引眼球的標題。越是如此，我們越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作者的出發點是「為文學而文學的」。

在快速的翻閱中，我極少能感知到作者在故事裡埋藏的三觀輸出，無論如何，這都是好樣的。只有這樣的作品才能夠讓一千個讀者產生一千零一個哈姆雷特。

書中令我屢屢受到觸動的，就是女教師那種錯位到有些過度的愛。如果說一個好的語文老師，是應該放下身份，與學生打成一片，坐在一起討論文學流派。那麼書中的丁老師，顯然是過度了，不僅放下了身份，而且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千錯萬錯，都掩蓋不住，一個高三老師強烈渴望學生順利度過漫漫高三的，那種濃烈的愛與擔憂。如果說與學生發生不正當關係，這種行為是醜陋的，那這種行為里藏不住的關懷就是美麗的。

要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暢兒第一次轉學來到這個班級，丁老師第一次帶邵天一去軍醫院治療失眠時，誰都預想不到後來的悲劇。

這本小說，我打七十五分，滿分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