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丨印象派為什麼值那麼多錢？

印象派一直備受藝術市場寵愛，其代表作品更是被認為是資產配置的優選。然而如今動則上億的作品，在當時的年代卻並不受「待見」。那麼是因為什麼讓印象派的市場價值攀升，獲得了人們的認可呢？為什麼印象派的畫作可以一直在藝術市場份額中佔據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丨印象派市場價值現狀丨

印象派作品的交易向來被視為藝術市場的晴雨表，最能反映市場行情的基本走向。從20世紀50年代至今，其價格在震蕩中表現齣戲劇性的高速增長。據不完全統計，買入印象派作品的第一次熱潮在1965年至1971年，價格上漲了117%。之後第一次石油危機使作品下跌了54%。第二次購入熱潮更為瘋狂，1982年至1990年印象派作品價格上漲了602%，接下來的3年暴跌55%。2005年到2008年，印象派作品價格迎來第三次熱潮延續至今，攀升到第二次熱潮價格水平的兩倍。

在當前的藝術市場中，除了市場價值持續增長以外，印象派的畫作也受到了越來越多國家的藏家們的關注。近些年，中國的藏家們也開始願意以高價收藏印象派畫作了。像是我們已經非常熟悉的王健林和王中軍，兩人曾分別以2041萬美元（約合人民幣1.27億）和6175.5萬美元（人民幣3.77億元）的價格購得莫奈的《睡蓮池與玫瑰》和梵高的《雛菊與罌粟花》。除了中國外，印象派在美國市場也十分受歡迎。據當今美國藝術交易市場的統計，美國人購買的繪畫作品中，泛印象主義繪畫作品佔到了70%-80%。梳理目前世界上價格最貴的10幅畫，其中有3幅是印象派作品。

除此之外，在蘇富比和佳士得近幾年的拍賣表現，也可知印象派作品在市場中的核心地位。據悉，藝術品市場中，蘇富比與佳士得一直以來將印象派與現代主義劃歸一體進行上拍。作為西方核心的交易板塊，其市場價值以及價格於19世紀下半葉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攀至頂峰。2000年之後，印象派雖然仍佔主導，但交易逐漸被當代藝術板塊所取代。根據法國研究機構做出的全球數據統計，印象派佔到30%-35%，當代藝術佔到40%-45%，剩下的則為古代大師作品與歐洲藝術。而從2012年伊始，印象派繪畫又出現復甦跡象。中央美院藝術市場研究中心總監馬學東認為，印象派及現代藝術夜場的成交率即使在最不景氣時也能保持70%的成交率，仍然是市場上最核心的板塊。

對應印象派市場價值核心位置的是其重要的藝術地位。印象派之所以重要，簡而言之：它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藝術創作，並不是反映肉眼看到的事實，而是加進了藝術家對生活的理解。在當時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裡，印象派都不被人們所接受，甚至被認為是有違道德的。早期對印象派的評價是『一團亂麻』（its a mess）。所以你可以想見印象派初入市場之時是多麼廉價，甚至廉價得沒人要！ 那麼到底是什麼翻天覆地的變故讓他們成為了今天的國際硬通貨？到底又是因為什麼讓印象派長時間佔據著藝術市場的核心地位呢？

丨印象派發展的進程丨

首先是因為它的歷史價值。在美術史的發展進程中，印象派處於一個承前啟後的關鍵作用，同時印象派也是美術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畫派。印象派繪畫也叫印象主義，是19世紀60—90年代在法國興起的畫派，是因克勞德?莫奈的油畫《日出?印象》受到一位記者嘲諷「完全就是憑印象胡亂畫出來的」而得名。印象派產生的原因也許與照相術的發明有關，照相機所創造的畫面，其寫實性超越了手工繪畫的藝術家，因此，印象派藝術家開始尋找新的藝術表現方式。印象派是歐洲繪畫史上第一次以探索藝術形式為主的畫派，所以被認為是現代主義美術的開端。印象派重視光和瞬間的視覺，其打動人的是跳躍的光與色，物體的具體形象被色彩所包含。

而之所以說印象派是美術史中重要的畫派，其一是來自於其藝術史上的獨特地位。在印象派之前的藝術是古典的，印象派之後是現代的。因此，印象派是鏈接古典跟現代，藝術進入現代轉折的關鍵。並且從印象派（後印象派）開始，藝術家的追求發生了變化，因而影響到整個藝術的轉折。現代性，前衛性成為藝術家的新探索模式，進而更為深刻的影響了大眾社會。如果初略地把藝術史線性化表示，從希臘古典式的藝術，中世紀哥特，文藝復興，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浪漫主義，寫實主義，到了印象派、後印象派後，藝術進入一個爆炸分支的開始。

其二是野獸派的馬蒂斯在象徵主義以及梵高那樣的後印象派對於色彩的詮釋作為靈感下，漸漸發展出了對色彩的極致探討嘗試，藝術家不再追求透視的真實，色彩的真實還原。而是色彩對於藝術的純粹主義，因此，畫面變成了扁平化，色彩用來表達情緒，這樣的影響一直影響到羅斯科的抽象表現手法，於是人類可以用色彩去表達情緒，發展出一種新的審美。

其三是立體派的畢加索在塞尚對於畫面反透視以及視覺規律的研究之後，對繪畫形體以及繪畫技法的新探索。對於多視角物像描繪在一個場景中進而解構重構的手法開創了一種現代式的藝術形式，這種對於物像形態的探索影響並啟迪了西方抽象繪畫的產生，而從構成主義的康定斯基在包豪斯教書開始，把抽象思維根植於現代設計之中。於是，現代主義的設計，包括建築，工業設計等等都深受影響。可以說你我住的白色盒子般的房子其根源來自於印象派。

除了這些比較直接的影響，由印象派開始的反真實描繪的手法以及描繪當下場景的意識形態以及後印象派開始對於主觀表達的藝術追求對反藝術的達達主義以及揭露人性的超現實主義都有一定影響。從達達主義開始，藝術的形式更為多樣化。觀念藝術開始盛行，啟迪了波普藝術等新潮流。

而印象派對於之後的現代主義藝術發展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它不僅使畫家從受雇創作中跳脫出來，開始以自立發展賣畫為生同時也打破了學院為藝術家唯一培養之地的傳統。印象派啟迪了後來的立體主義、野獸派以及表現主義畫派，同時印象派最終成為了經典繪畫與現代繪畫的分水嶺。

除了在學術上的影響外，印象派之所以能在當今的藝術市場中有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則是來源於早期的市場開拓。著名的印象派畫家雷諾阿跟他的兒子曾經這樣說：「沒有他，我們不可能活到今天。」而雷諾阿所說的「他」，就是保羅?杜朗-盧埃爾。

丨印象派市場第一位拓荒者丨

保羅?杜朗-盧埃爾被譽為印象派的拓荒者。他是現代第一個畫商，出生於1831年，在他31歲的時候，這名年輕畫商就採用了一種在他的時代來講屬於創新的藝術品交易方式。杜朗-盧埃爾獨家代理藝術家們，通過個人畫展和國際畫廊體系來推廣他們的作品，以公眾免費參觀為前提。最終他使藝術品市場和世界金融之間建立了緊密的聯繫。因為杜朗-盧埃爾的成功運作，印象派畫家才很快獲得了廣泛的聲譽和可觀的經濟成功。

然而在開拓印象派市場的道路上，也並非一帆風順。在1873年底，法國經濟大蕭條，銀行倒閉，長達六年的經濟危機使保羅?杜朗-盧埃爾的經濟狀況惡化，由於過多的畫作難以脫手，他不得不暫停購買任何印象派畫家的作品。且為了還清他的債務，又被迫出售手中優秀的巴比松派作品。之後，保羅?杜朗-盧埃爾為這些印象派的藝術家舉辦了幾次展覽，但效果都不盡如人意。1884年他的處境更加艱難，負債高達100萬金法郎，他在給畢沙羅的信中說：「我願自由地生活在沙漠中！」並不止一次告訴畫家：「我感到十二分抱歉，沒有給你們留下一個子兒，但是在這個時刻我什麼都沒有。我甚至帶著一臉微笑迎接不幸，還必須裝作一副幾乎是富有的樣子。」

但即使面對不幸，跌至谷底的盧埃爾也沒有放棄。他積極開拓市場，先是外省，然後出國去了荷蘭、英國和德國。海外市場的開拓使他更加了解區域市場審美品位的差別。例如印象派作品在英國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而在美國，印象派作品卻受到了公眾和收藏家的喜愛。1886年，杜朗-盧埃爾將300幅畫作打包進43個箱子里，帶著它們乘船到了美國。他花了三個月在美國舉辦了一場展出，在華盛頓、辛辛那提和費城遊走，拜見收藏家們。以4萬美元的價格賣出了49幅畫，這在當時是十分可觀的數字。

1894年以後，杜朗-盧埃爾繼續在美國、法國推銷印象派的作品，並將大部分精力轉向他的國際生意網。20世紀初期，俄國、日本的收藏家都是經過他才開始購藏印象派作品的。自19世紀70年代以來，經過了40年的發展，印象派畫家的作品價格在20世紀早期獲得了極大的提升，可以說這是印象派作品在藝術市場上掀起的第一個高潮。這也預示著杜朗-盧埃爾成功的開拓出了屬於印象派的藝術市場。

丨拍賣市場運作的成功助推丨

而對於印象派市場來說，真正能夠大力發展是由於拍賣市場的運作。二戰後，拍賣業興盛起來，逐步成為高端藝術品交易的主要途徑。當時在倫敦設立的蘇富比與佳士得，是拍賣行業航空母艦級的兩大霸主，一度控制了全球95%的藝術品拍賣市場。印象派畫作價格上漲，也少不了他們推波助瀾的運作。

在20世紀50年代，印象派拍賣掀起了一個小高潮。1957年5月，倫敦蘇富比要拍賣10 張梵高的自畫像。當時新上任的主席彼得?威爾遜十分有商業頭腦，他說服董事會雇來JWT廣告公司做拍前的宣傳公關。正巧好萊塢剛拍了部梵高傳記片《生命的渴望》，男主角邁克?道格拉斯還獲得了這一年奧斯卡影帝的提名。JWT於是借勢大為宣揚，收效頗豐。當年7月，蘇富比再次如法炮製，將第一次印象派專場拍賣的前期宣傳外包給JWT。腦洞大開的JWT，這次邀請到年輕的女王陛下伊麗莎白二世前來觀摩，讓所有人大吃一驚。JWT抓住這個新聞點，大肆渲染，甚至說女王特別著迷於其中一幅德加的彩色蠟筆畫《受傷的賽馬師》，甚至考慮要親自競買——當然這不是真的，但這番炒作賺足了眼球。於是同年11月，大洋彼岸的紐約博耐特拍賣行，緊接推出了另一場印象派專場。女王都去看預展了，美國的權貴們能不為所動么？當時美國的頂級富豪家族：洛克菲勒家族、福特家族、范德比爾特家族、高蘭迪賴斯家族、迪倫家族、雷曼家族傾巢出動，雲集拍場。參加印象派拍賣一時成了社會名流的身份象徵。整個1957年，印象派的價格連創紀錄，市場也變得更為國際化。

也正是有了前幾次的良好收效，到了1958年，雅各布?戈德史密斯的印象派收藏拍賣也選在倫敦蘇富比舉行。他收藏有3張馬奈、2張塞尚、1張梵高和1張雷諾阿，幅幅都是頂級精品。彼得?威爾遜為這7幅畫開設專場，以示重視，另外還創新地開辦「夜場」：所有出席者都穿著晚禮服，如同參加盛典活動，提升了拍賣的格調。直到現在，拍賣行的重頭戲也往往安排在夜場。

10月15日晚，倫敦的警察都被發動前去拍場維持秩序，控制在邦德大街上向蘇富比大樓涌動的人群。馬奈的《旗幟飄揚的莫尼耶街》以11.3萬英鎊成交，創下當時的現代繪畫拍賣紀錄。這個紀錄隨即被拍出13.2萬英鎊的梵高《阿爾的詩人花園》打破。接著奇蹟再次發生，塞尚的《穿紅馬甲的男孩》競價持續攀升，直到亮出22萬英鎊的天價！此次拍賣，梵高拍出了此前最高紀錄的4倍，馬奈是10倍。這些空前的價格表明，一個新的時代來臨，印象派最好的作品，可與最好的老大師作品比肩了。

結語：

印象派之所以能穩穩的佔據著藝術市場中核心的地位，與其本身的學術影響和市場運作都是密不可分的。隨著今天的藝術品交易發展為真正的全球性生意，中國資本也早已加入這場盛宴。未來，印象派會如何發展呢？依然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