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沫(一):《庸見詞典》
這個東西是我應Ochino小姐的邀請做的推送性質的文章,用於向她的專欄投稿。
想我們高考結束不過五個月,高中生活卻已經恍如隔世,我們曾經為了語文為了寫作而大肆積累的素材證明了我們的奮鬥,並且我們的語文成績也都還算理想。
在高中的緊張節奏中,我並沒有時間閱讀很多的書籍,但是寫作真的需要積累,需要思想的提升。
於是我選擇了一條捷徑,那就是找書評、影評。通過看這些評論性質的文章,強行記下情節介紹與評論,裝作自己曾經看過的樣子,用在作文里。其實是取巧的。
但我在向學弟學妹們傳授經驗時,我打了一個譬喻:找評論就好像大人喂嬰兒吃飯,總是嚼碎了再餵食,這種情況下雖然嬰兒吃到的都是口水的味道,但畢竟促進了吸收。
我在高三的四五月份積累了大量的素材,多為書評影評,我將那些文檔命名為 唾沫,這個系列的文章也就隨了這個名字。
我們的積累和閱歷淺薄,高中水平也就談不上什麼專業素養,即使有些東西我們真的自己看過了,也未必會有這些書評作者們想得深刻、站得高望得遠。
於是我認為看別人消化後的文本,是學生積累寫作素材的一種捷徑。
文章本身具有的思想性也不是隻言片語的段落摘抄可以相比,而我認為思想是寫作文乃至寫作最重要的東西。
這個專欄的關注者很多,我猜很多都是比我們小的學弟學妹,只能說現在的孩子們都學聰明了,知道上網找現成的。
找現成的沒關係,但一定要認真看呀。
書評影評多來自知乎與豆瓣,當時積累時刪去了作者,現在為了顯示尊重我又一個個回去查並且添加了回去。
轉侵刪,謝謝支持與理解。
《庸見詞典》書評:「小知產者神馬的最討厭了」
感謝豆瓣 malingcat
這標題本身,套上了某個流行句式。句式原本是新奇的,用的人多了,磨損了,江河日下了,終於有一天正經人都不好意思用它了。時尚正如瘟疫,莫名其妙地擴散了,莫名其妙地消退了,與我們俗人一樣反覆無常。 俗人中有一個品種,乖巧伶俐,學舌的本領是好的。這類人如果是女的、還年輕、經常混論壇的,看到第一段多半會嬌嗔地說:「時尚去死去死!」好可惜,連批判俗套所用的依然是俗套,嗲是嗲的。俗人中還有一個品種,上過大學,知道分子,總疑心世人皆醉他獨醒,看到第一段多半會語帶譏諷地說:「陳詞濫調,LZ才莫名其妙」。其實呢,他一招鮮,只會「反對到底」這一個招式,唉,作為一個稱職的滿世界噴火的憤怒青年,他的肝容易么。俗人中又有一個品種,在大學食堂里多苦了若干年,自命知識分子,儘管生理上心理上也三俗,好歹一邊刷著下流網站一邊上著豆瓣,頭上套了件「媚雅」的絲襪,這就顧盼自雄,還真以為自己可以縱橫四海指點江山了呢,「嗯」,他嫻熟地看了眼AV女優再嫻熟地敲打著鍵盤,屏幕上顯示:「這個問題,建議LZ不妨看看勒龐……」
我呸,最後這位就是那個小知產者,文化資本意義上的小資產者,小知產者神馬的最討厭了。 翻看《庸見詞典》第一個詞條,這是一塊試金石。「Abelard」。這是什麼噢?無知嗲女翻翻她美麗的眼白,折身便走。憤怒青年冷峻地說(也許先骨勾了一下):法國那個哲學家阿伯拉爾?LZ,拜託是「é」不是「e」好不好?文化小資產者則儒雅地指點說:「不需要對他的哲學略知一二,甚至不必知道他著作的標題。——悄悄暗示富貝爾對他動的手術。——阿伯拉爾與愛洛伊絲的墳墓。假如有人證明那個墓是假的,那就叫喊:「您使我幻想破滅」。 我隔著屏幕和網線,看到了你臉上的會心微笑。說你呢,就是你,你就是那個文化小資產者,喜歡八卦阿伯拉爾和愛洛伊絲的韻事、特別是阿伯拉爾的被閹割,神往著他們生不同衾死則同穴的愛情,或許你還掃了兩眼盧梭的《新愛洛伊斯》,或許還看了部電影叫《天堂竊情》。你一直自我感覺良好,有點好為人師,我打賭,假如你看了如下辭彙,必然會有如下的直覺反應:「上帝」——伏爾泰本人說過,「假如上帝不存在,也要把他發明出來」。
「咖啡」——令人聰慧。喝不加糖的很有氣派。
「樹林」——樹林引人遐想。宜於作詩。秋天散步時,應該說「林中落葉滿地」云云。
「詞典」——要說是供無知者使用的。 承認吧,你不是《庸見詞典》的普通讀者,你自己就能寫一部《庸見詞典》。無知者根本不知道附庸風雅為何物,而能夠附庸風雅的小知產階級,無非是附庸了流行的庸見而已。譯者施康強說,庸見是現成的見解、固定觀念、多數人的看法、不假思索就作的結論、老生常談。有時你以為自己是那少數人,但只要開腔,特別是庸眾一起開腔並互相幫腔的時候,上帝都要氣得笑了。
1852年12月17日,福樓拜給女友露易絲?高萊寫信(哈,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起了福樓拜的梅毒和他與高萊的複雜男女關係是不是?),提到編寫《庸見詞典》的想法:「我又回到一個老想法:編一部《庸見詞典》(你知道這是怎樣一部書嗎?)序言尤其令我興奮,根據我的構思,它本身就像是一本書,我在裡頭攻擊一切,但是沒有一項法律能因此找我的麻煩。這部詞典將是對人們贊同的一切的歷史性頌揚。我將證明多數永遠有理,少數永遠有錯。我將把偉人送給所有笨蛋去糟踐,把殉道者送到劊子手的刀下,而且用一種極端誇張的、火箭噴發一般的文體。比如說,在文學領域,我將證明——這很容易做到——平庸因為是所有人都能夠得著的,才是唯一合法的。因此需要排斥任何種類的創新,認定它是危險的、愚蠢的……對於所有可能遇到的話題,人們將能在詞典里按字母順序,找到為在社會上做一個體面的、可親的人而必須說的話。……在整本書里,將沒有一個詞是出自我自己的。一旦讀了它,人們將再也不敢講話,深怕會脫口漏出一句收入這本書里的話。」因此《庸見詞典》是一部沾沾自喜的小資產者的常用語詞典。它有一點像包法利夫人閱讀的來自巴黎的時尚雜誌,上面有最新的時髦樣子。資產階級時尚害死人。 能夠給你以安慰的是,當福樓拜寫到包法利夫人的死,你知道的,他哭了。在另外的地方,他說:「包法利夫人,就是我。」記得福樓拜在《庸見詞典》里這樣解釋「綬帶」:「有詩意」,話里話外滿是諷刺。不過,1863年他出入拿破崙一世的侄女瑪蒂爾蒂公主的沙龍,1864年受到拿破崙三世皇帝的接見,1866年,他獲得一枚法國榮譽軍團騎士勳章,綬帶的顏色是紅色的。有詩意!福樓拜本人,這庸見和庸習的激烈批評者,也不過如此罷。 祝賀你,找到這根稻草。《庸見詞典》里還有一條適合你:「法國學士院」,解釋是:「詆毀它。不過,若有可能,努力成為它的一員。」對於你來說,這個「它」,可以置換為「中產階級」、「資產階級」、「上流社會」、「精英團體」、「名流小圈子」等等需要攀爬的物事。PS:憤怒青年不可輕舉妄動,這裡密布全篇的「你」,其實就是「我」。世人不當包法利夫人,很難的。《庸見詞典》書評:歡歡樂樂小詞典
感謝豆瓣 藍文青
不是工具書,勝似工具書;不是格言錄,勝似格言錄。不是精品簡訊,勝似精品簡訊——題記
《庸見詞典》里那些可愛的句子,是在我發獃的時候,一個老朋友冷不丁發來的簡訊里看見的。
「書,不管哪一本,總嫌太長。 」這個針對我說看書累的時候發給我的。「豎琴,奏出仙音。在版畫中,只在廢墟里或湍流邊上演奏,宜於展示玉臂和縴手」,這句自然是品論我說只有像阿麗娜·約蒂薩瓦爾這樣女人演奏豎琴才好看。「祝賀,總是衷心的、熱情的、誠摯的 」這句是對方給我的,一看就想笑。
「賦格,不知其所指,但是應該斷定他很難——而且很煩人」我們討論巴赫等人的賦格。「天才,仰慕他沒有用,那是『一種神經病』!」我反駁,是「精神病」!現在,我希望翻譯可以修改一下,這兩種病的確不同的哦。 這一段日子裡,樂呵呵地看著這些句子,不認為對方寫得出來,一直以為是他收集的語錄,不料,直等到我抗議要徵用他的簡訊庫了,他才告訴我,這些經典得好玩無比的句子,出自福樓拜的手筆——《庸見詞典》 於是,我也有了一本可愛的《庸見詞典》。 隨手一翻,「書簡體,專供女人運用的文體」,不免想到台灣著名言情小說家瓊瑤那些「好可愛好可愛」,以及香港著名言情小說家亦舒女士的「香雪海是隨時會出現的,她的手會搭在我肩上,說:『大雄,追隨我。』」,可不是每一句子都是書簡體?「學者,拿他們取笑。要當學者,只需要有好記性,肯下功夫。」哈哈,這不是說某一個背書的學者型人物么? 快樂吧?歡樂吧?還有呢——「維克多·雨果,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去過問政治」一筆寫出雨果的故事。「希波克拉底,總要用拉丁文引用他的話,因為他用希臘文寫作,除非這一句:『希波克拉底說是,不過蓋倫說不』」,頗為「言必稱希臘」最妙的是「瓦格納,聽到他的名字要冷笑,並且對未來的音樂說幾句戲言」,如果你喜歡古典音樂,如果你著迷最近風靡的《尼伯龍根指環》,你會發現福樓拜這一行字是多麼睿智地具有預見性。 換個方向,「科學,懂一點科學使人疏遠宗教,懂多了使人回歸宗教」,好精闢啊,牛頓等人不是最後走進了宗教么?「力學,數學的低級部分」。「醫學,身體健康的時候挖苦它」。 瞧瞧,多好玩的詞典。根本就是一句話一個哲思,一句話一個歡樂,一句話一個思考,一句話一個內涵。 不知道曾經風靡一時的魔鬼詞典是否學了福樓拜,不過,顯然福樓拜的詞典更為有趣,更包羅萬象,想想看,一本詞典里,多少種學科多少種思想呢?而福樓拜則早就有了一份自我鑒定——「古董,都是近代仿製出來的」。看著這句,不禁讓人捧腹。於是,我就忘記他寫的《包法利夫人》了。 從沒覺得福樓拜這麼讓我快樂的,雖然他的很多句子還是偏執的,比如:「伏爾泰,學識淺薄。因其『咧嘴怪笑』而聞名」。但是,這些話卻又顯得福樓拜蠻可愛的。 看過這本書,很多人都會想,我也可以寫,不過,我們有福樓拜寫得這麼讓人快樂么?不見得呢。 序言里有一句話:「如果只能帶一本書到一個荒島上去,那本書便是《庸見詞典》」掩上書,保留它在書案上,不打算放書架了。這時候想,或許,我還真的會帶這本書去旅遊,畢竟它很薄,還能快樂,並且也有頗為哲理和預見的東西呢。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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