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 04 | 藍染之手，匠人之手
這是明眸日本文化壯遊的第 21 篇文章
介紹日本藍染工藝
牛仔褲應該是每個人衣櫥中必備的一種褲子了，說起牛仔褲，我們就不得不說起它背後的工藝——藍染。
口口相傳
人類使用的第一個天然還原染料——靛藍（indigo），傳說始於中國殷周時代，我們的祖先已掌握了採集和種植藍草作為染料的技藝，當時用它來染絲織品。北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種藍》就專門記述了從藍草中提取藍靛的方法。到了明清時期，天然染料的應用獲得了極大的發展，達到較高的水準。染色藝人通過實踐和不斷摸索，創造並積累了天然染料提取、染色的一套完整技藝，這些技藝一般通過父傳子或在家族中口頭相傳，成為一門用來養家糊口的看家本領。
複雜工藝
靛藍首先是從存在於木藍屬植物和菘藍屬植物中的水溶性吲哚酚的葡萄糖苷中提取的，對此就得花費近一年的時間用來種植收割蓼藍，這一年還需要不間斷的除草、培土、施肥、除蟲??還要根據長勢進行 2-3 次的收割，而藍染的工作才剛剛開始，由於莖幹部分不能用來製作染料，所以需要把蓼藍的莖幹和葉子分開，然後把葉子粉碎並花費一個月的時間來天然乾燥，靛藍又是一種還原染料，而還原染料本身是不溶於水的，必須在鹼性溶液中以強還原劑還原後，成為能溶於水的可溶性狀態，才能上染於纖維，所以這種非水溶性的藍色產物需要先集中起來經歷大約120天的集中發酵，為了讓其充分浸潤，期間每周都需澆一次水，最後再將其溶解於木質的還原染缸中，並加入木灰、氫氧化鈣及麥麩進行攪拌，這樣天然的靛藍染料才算大功告成！
二十二色藍
然而，這才剛把染料做好，到一個成品還要經過染這一步，而這一步也是最考驗傳統匠人手藝的時候了。藍染有諸多的技法，其中尤為常用的有型染、纈染、扎染等，從工藝上來說，又分先染與後染。
所謂型染就是專業職人使用型紙設計並鏤刻花紋圖案,再將刻制完成的型版覆於染布上,並於其上刮印通常用米糠製成的防染糊,待所刮印的糊料干固後即成為防染層,再將染布浸染染料,染後洗去糊料,最終在染布上顯現出圖案。
纈染則是更為古老的技術，最早出現於秦漢時。纈染又可細分為「灰纈、絞纈、蠟纈、夾纈」四類，其中主要是以蠟纈為主，於型染技法不同的是以蠟作為防染劑，蠟需適當熱溫融化，清潔後方完成。現在則直接用筆蘸蠟液直接描繪，表現相對更加自由許多，圖案也更加豐富充滿個性。
扎染是用線在被印染的織物打絞成結後，浸染在藍染液中，因扎制的壓力拆開後的棉布呈現出自然的模樣，而並非信手拈來隨意扎制一番了事，它有一百多種變化技法，各有特色。如其中的「卷上絞」，暈色豐富，變化自然，趣味無窮。更使人驚奇的是扎結每種花，即使有成千上萬朵，染出後卻不會有相同的出現。有時也會與使用木板將布夾起來的夾纈技法並用，表現出更加豐富迥異的效果。這種獨特的藝術效果，是機械印染工藝難以達到的。
已上三種都是先染，就是將所有步驟一步一步地再重複，其中的過程算是相當枯燥乏味，而且費時又費力，但多年訓練技藝高超的職人卻能輕而易舉地將一塊布染成深 - 中 - 淺三色。
後染則更具挑戰性了，後染就是將成品衣服直接進行染色，這個難度更大，每一步都需要多年的經驗累積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否則很容易染花。
經過印花後，由於染料氧化、局部掉色而形成的豐富層次感，在日常生活中藍染物品經常磨蹭的位置，就會產生局部掉色，但是表面掉色以後，內部接觸不到的位置顏色卻保留，從而形成了顏色的層次感。即使製作成了成衣，衣物中的植物染料還會持續和空氣進行化學反應，從而形成每件藍染物品都不一樣的獨一無二質感，呈現出自然的褪色。所以想要製作一件富有靈魂的藍染，匠人必須經過經過20年日積月累的練習才能使每件作品深深地打上自己的烙印。
傳入日本
蓼藍大約在6世紀時從中國遠渡扶桑，因經藍染後的布料不易退色，被用於染料廣泛栽植，特別是在德島縣的阿波地區相當盛行，吉野川流域成為日本最大的藍染產地，因此也被親切的叫做阿波藍。
阿波名所図會
到了戰國時代，由於經過藍染後的衣服更加牢固耐磨，所以武士盔甲下的衣襯開始使用藍染，藍染的需求量也因以大增，藉此開始了大規模的正式量產。
豊原國周畫
到了江戶時代「蜂須賀家政公」上任德島藩主要職，開始保護並鼓勵蓼藍種植栽培與生產，一系列有效的政策促使藍染業繁盛至極。隨著全國各地種植棉的普及，木棉生產增多，阿波藍印染也順勢開始了大量的生產。
明治時代以來蓼藍的種植更是普及到全國各地，北至北海道南抵九州。日本對西方打開門戶後，到訪這裡的英國學者被街上隨處可見的靛藍色深深感動，於是將這種藍稱為「日本藍」——「Japan Blue」。
時尚潮流
說起藍染就不得不說說「紺屋」——自藍染流行的江戶時代起逐漸變成了特指染色工房的代名詞。從1615年的大阪開始，到1721年的江戶，直至1756年的京都，紺屋逐步在各地建立起來。紺屋中的染色師是對繪畫色彩感覺較為敏感的職業，因而誕生出一批著名繪師，也就是在江戶時代創作浮世繪的畫師，比如浮世繪六傑之一的歌川國芳等等。染色師每年都會商議下季流行色，紺屋亦逐步發展成為時尚的發源中心，這就很像現在每年的時裝秀。
藍染傳統紋樣
採用天然蓼藍的藍染是一種費時費力的工藝，曾經一度變得沉寂，尤其是當化學染料出現後，越來越多的產品使用化學原料製成的同為Indigo的藍，但隨著化學產品污染環境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人們又開始重新審視天然蓼藍所具備的質感，它不僅僅對皮膚有益，特別是對有皮膚炎症的人來說更加有益，該工藝還作為日本一項美觀的傳統工藝品，重新受到人們的歡迎。
日本著名設計師中村世紀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藍染工藝愛好者。在他的全部設計中，藍染向來都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元素， 2015中村世紀便攜自家藍染系列新品亮相紐約春夏時裝周。當然，除了中村世紀，日本還有很多品牌都在打著傳統藍染的旗號行走江湖，如 BLUE BLUE 等，同樣堪稱藍染時裝的代表品牌 ；此外，很多大眾化品牌也都有推出自己的藍染系列，如 GAP、H&M、優衣庫等。比起化學染料，藍染無論在上色效果上還是固色程度上都毫無優勢可言，但正是因為這種自然、獨特且隨著時間而落色變化的特性，藍染才能再次迷倒一眾時尚潮流人士。
敬畏之心
在每一年栽培蓼藍之前，這些匠人都會在苗床旁以「御神酒」加以祭祀，祈求一整年相安無事豐盈收穫，這是這些匠人對自然的敬畏，這一年的栽培時間也顯得越發神聖，而我們則對這些匠人身上的匠人精神感到欽佩不已，這些藍不僅僅來自於大自然的恩賜，更加來自於這些匠人辛勤勞動的雙手，在此次明眸日本壯遊中我們將會去實際體驗藍染過程，體會這些匠人們的用心。◎
匠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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