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記·應帝王》:魘鎮之術(一)
在張庭雲回府的三日後,素來幽靜深遠的龍虎山中忽而響起了一陣又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蕭道成正領著數百名精兵行走在這蜿蜒曲折的小路中,在兩旁的密林之中,另有蕭順之門下的數十名精通偽裝之術的死士潛行其間,鉤吻、芙蓉(註:鉤吻、芙蓉即分別為第一部中的玲瓏和霓裳,名字有更改)亦藏身其中,他們時時刻刻環護在蕭道成左右只不過十來丈遠的地方,卻因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而極難叫人用肉眼發現。
在這些整個大宋國最強武士和最強刺客的護衛之下,莫說是有任何不軌之徒,哪怕是一隻飛鳥、一隻繡花針,都絕無可能碰到蕭道成的一根汗毛。
蕭道成率眾在這山路中行進了大約一個時辰,不遠處的密林中忽而響起了一陣風吹草動,蕭道成周圍的護衛瞬間便警覺起來,隱藏在左右的刺客也在同一時間抽出了武器。
看著周圍人如臨大敵的模樣,蕭道成卻只是笑笑:「是這龍虎山的主人來了,大傢伙都放下武器,可別嚇著他們了。」
經蕭道成如此一說,左右扈從才稍稍收起了戒備。片刻之後,果然見有一隊峨冠黑袍的道人自林間走出,為首的那人身材挺拔、面容英挺,正是正一教教主張庭雲,而緊緊跟隨其左右的,自然便是正一教的兩大執事白雲子和玄陽子。
隔著遠遠的,蕭道成還未來得及向張庭雲問好,張庭雲便已屈身跪地,向著蕭道成拜道:「正一教教主張庭雲,拜見齊王殿下!」
張庭雲叩拜之後,隨行的教徒也紛紛跪倒在地,對著蕭道成連連叩拜:「正一教上下,恭祝齊王殿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蕭道成見狀,大笑著從馬上翻下,擺了擺手道:「諸位是方外之人,不必拘從這些凡世的俗禮,主人但行賓禮即可。」
蕭道成口頭上雖是頗為隨和,心中卻是暗道:「這小子倒是頗懂些規矩,比陶弘景那小道士那倒是聽話得多。」
張庭雲跪倒在地,臉上對蕭道成諂媚不已,心中卻是無比憤懣,他素來心高氣傲,自出生以來,從未向任何人如此低聲下氣,眼下當著這麼多教徒的面向朝廷之人三跪九叩,心中如何能平?
可為了獲取朝廷的支持,也只好如此自賤了。現在跪下,總比之後在上清宮中當著所有人的面下跪要好。
白雲子和玄陽子見了教主這副忍辱負重的模樣,心中也是頗為難受。教徒之中有不少人見張庭雲如此自輕自賤,心中難免有些氣憤,這麼多人裡面,獨獨只有白雲子和玄陽子能夠完全理解張庭雲的苦衷。
這幾日以來,他們一直勤學苦練《西川秘典》上的魘鎮之術,晝夜不舍,甚至不惜折損陽壽,為的便是能夠在之後大展身手,幫助張庭雲早日實現光復正一的大計。
張庭雲嘴上雖是忙於阿諛奉承,可眼睛自始自終都在暗中觀察著一切,他注意到蕭道成身後跟著數架馬車,看樣子上面裝了不少輜重,顯然是用以賞賜給正一教的錢財物資。
直到此時此刻,張庭雲心中才稍稍有所寬慰,自己所受的屈辱,畢竟是沒有白費。
張庭雲與門人對著蕭道成跪拜完畢之後,便恭順向前,鞍前馬後,一步一步領著蕭道成來到了上清宮中。
張庭雲一路走來,從上清宮到天師府,路上每遇見一個門人,他心裡都會覺得一陣難堪,以前的他在正一教中從來都是威嚴赫赫,何曾有過如此畏夷低賤的模樣?
更令他覺得羞憤的,還當屬那些長老們看他的眼光,那眼光中不禁有氣憤,更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悲涼和絕望。
他們只用眼角掃了一眼張庭雲,連一聲問好都沒有,便已匆匆離去。
就好像張庭雲他把正一教的整個臉面都給丟光了,就好像張庭雲已經不配做正一教教主似的。
張庭雲自當上教主以來,從來沒有哪一時、哪一刻有過這樣的屈辱。這屈辱之中,另有一股濃重的恨意,一半是恨自己、另一半則是在恨那些匆匆離去的長老們。在他們那眼角鄙夷的餘光之中,哪裡還把張庭雲當作是一教之主?
張庭雲固然是丟了正一教的臉面,可他從始至終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正一教的復興,他的膝蓋是為了正一教彎曲的,他的頭顱是為了正一教低下的。那些長老只看見了他堆滿假笑的臉,卻看不見他滴著鮮血的心。
這叫張庭雲如何不恨!?
可他無可奈何,他只能忍著,只能將蕭道成恭恭敬敬地請入天師府中,只能希望著借著蕭道成的支持有朝一日能夠使正一教重新屹立在各門各派,
唯有如此,他才覺得自己所受的屈辱沒有白費。
來到天師府後,張庭雲屏退眾人,只留下了白雲子和玄陽子二人
蕭道成也不多做客套,直接便開門見山地問了:「張天師,你要的東西本王已經帶過來了,接下來,就請讓本王見識一下張天師殺人於千里之外的神通吧!」
蕭道成說完之後,便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從其中取出數根髮絲,放置於桌案之上。
張庭雲拱手笑了笑,道:「不敢當!」而後便伸出手來將那數根髮絲捻在手中,說道:「殺人於千里之外…..這個倒是不難,貧道已於法壇之中備至好了諸般法器,還請齊王殿下隨我一同前來。」
「那就有勞張天師為寡人展示一番了,也讓寡人漲漲見識。」
「那是自然。」張庭雲恭順笑道,「待會兒作法之時,殿下可全程立於一旁觀看。」
蕭道成笑了笑,便站起身來便跟著張庭雲一同往真武殿外的天師法壇中走去。
天師法壇乃是三百餘年前由祖天師張道陵一手開建,曾經號稱為萬法宗壇,每年的三元之日,張道陵都會於此地傳授法籙,作為入門的憑據,唯有取得了天師之籙,才算是真正成為正一教門下弟子。
在正一教全盛之時,每年的三元節,都會有無數求道者慕名而來,跋涉千里只為求得一紙天師法籙,狹窄長山路之上總是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可是這近百年來,龍虎山上已經很少再出現這樣的盛景了,如今的三元節,最多也不過只有三五人前來拜師。
天師法壇在三元節時作為授籙之壇,平日里則是正一教舉辦各種法事的場所,大到禳解災疫、祈晴禱雨;小到安宅鎮土、祛病消災,皆在此處施行作法。
用來殺人,這倒還是第一次。
蕭道成隨張庭雲來到這法壇之前,只見如意、法印、令牌、甘露碗、天蓬尺等諸般法器一應俱全,顯然是張庭雲早就布置好了的。
張庭雲兩手捧著那些囚犯的頭髮,交予身旁的白雲子和玄陽子二人,而後吩咐道:「把這鎮物埋在我交待過的地方,好生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
白雲子和玄陽子得了令,便一人接過一小撮頭髮,退了下去。
張庭雲一手提著法印、一手拿著法劍,向著蕭道成笑道:「蕭將軍,這魘鎮之術須得凝神聚氣、不得有一絲干擾,還望蕭將軍能夠派人守在這真武殿附近,勿要使任何人進入,免得我門下哪個冒失的弟子突然闖了進來,擾亂了這附近的真氣,使我不得全神貫注。」
這對蕭道成而言自然是小事一樁,他大手一揮,隨身的侍衛便各自散了,團團圍護在真武殿四周,只留下幾個身手敏捷的近衛侍立左右。
張庭雲見防衛已經布置得當,心中亦長長舒緩了一口氣,他擔心的自然不是那些冒失的弟子,而是教內的長老們,畢竟這天師法壇以前還從未用來施展殺人之術,若是叫那些長老們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番阻撓。
眼下外人既已無法闖入,張庭雲所擔心的就只有一件事了,他望著玄陽子和白雲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默念道:「兩位師兄,正一教之興亡,就系在你們肩上了!」
就在張庭雲心中默想之時,蕭道成已經選了一處躺椅坐下,他一眼不發,只是一直盯著張庭雲,目光如炬。
張庭雲知道蕭道成這是在等著自己作法,便燃起三炷香,插入到香爐之內笑道:「法事即將開始,就請大王靜待自建康而來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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