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冰粉

酷夏是冷飲甜品真正的天敵,而人類不過是受其邪惡勢力支配的爪牙罷了。

像我這種總是輕易屈服於夏天熱度的人,從小就把「夏天就該吃點冰的甜的」這句話當做人生信條。

但在我小時候,冷飲甜品還遠不如現在這麼花樣繁盡,品相美麗,那時候消暑的食物很有限,模樣也樸素。小半個冰鎮過的大西瓜,或者一碗鋪了白糖的漬番茄片,就已經足夠應付一個孩子的暑期生活了。街上也沒有專門的甜品鋪子,有的只是大媽們擺在路邊樹蔭下的三輪車,車上裝幾個大鐵桶,桶蓋子一揭,裡面是透明的水凍,一晃兒一晃兒的,光亮盈盈。

這就是冰粉了,一種廉價但美味的消暑聖品。

通常我會選在暑假午睡醒來後的時間段,冒著烈日出門,來到路邊樹蔭下,把寶貴的零花錢交給守攤兒的大媽,換得大媽放下手中蒲扇,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在車廂里取出一柄大鐵圓勺,往桶里一挖,平滑的凍被挖出一塊豁口,倒在搪瓷碗里,再拿小塑料勺隨意搗一搗,囫圇的水塊兒就被切成了小塊,浸在紅糖汁里,胖乎乎地搖晃碰撞,把一團亮光也撞碎了,散在碗里,晶瑩透亮,被沉在碗底的冰碴襯的清涼冰沁。

一勺舀在嘴裡,水團兒溫柔地彈彈牙,瞬間破開,裡面包著的涼快就都化在嘴裡了,又有紅糖水潤著,甜的清冽,大口咽下,這滋味便一路從嘴巴衝進胃裡,冰涼涼的很舒爽。待一整碗冰粉吃完,全身上下都消了暑氣,彷彿突然之間就有了神功護體,老僧入定,與這焦躁的火熱夏天再無半分干係。

我一直覺得冰粉有種奇妙之處,單看成分,其實它本質上只是碗甜水而已,但經由從液態向固態的半進化,就兼具了兩種形態的妙處。吃它,就是真正的吃,絕不會只像喝碗糖水那般敷衍,而是一種可以大口吞咽的暢快。這種暢快陪伴無數本地孩子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暑假,成了悶熱夏日中的一縷清風,一抹光亮,彷彿有股懶到骨子裡的散漫悠閑,也一併被凝固在了那碗浸滿紅糖汁兒的冰粉里了。

偶爾母親會從菜場帶回一包冰粉籽,讓白水變為冰粉的魔力就藏在那些灰褐色的植物種子里。先洗乾淨了包在白紗布縫的袋子中,然後把紗布包整個浸在一大盆涼開水裡,伸手進去仔細揉搓袋子,慢慢的就會有種半凝膠狀的透明汁液從袋子里滲出來,化在水裡。最後把水放進冰箱,一兩小時端出,就是一大盆冰粉了。

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痛快感,手工製作冰粉是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小孩樂此不疲的消遣遊戲。但如今早就沒人會再用這麼古老的方法製作冰粉了,大多是買了現成的冰粉粉末,往水中一衝一攪就行。昔日那種揉搓冰粉籽的小樂趣,也就失傳了。

當然,如今的冰粉長相也要比過去妖嬈許多,除了一直陪伴它的紅糖汁,還多了葡萄乾、山楂片、花生碎、炒芝麻、炸糍粑、甜酒糟之類的好多配料,再不是那副樸素的模樣,價錢貴了,口感滋味也豐富了許多。

但這樣一碗妖艷兒的冰粉好吃歸好吃,卻取代不了過去那碗最樸素的紅糖冰粉在我內心的地位。

畢竟,它的出場總是伴隨著童年、暑期、午睡、玩耍;還有陽光、樹蔭、微風、蟬鳴。

這就是紅糖冰粉之於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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