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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運的人

每個人一生中,或多或少會遇到運氣好的人。要說這世上和好運交朋友的人,絕對沒有我見過的這個人這麼好運。

說見過,我和他也只有一面之緣。這好運之人的故事,大多還是身邊人告訴我。第一個告訴我的人自然是我媽。她常說,活了大半輩子,也只見到這麼一位撞大運的人。

我家附近有所小房子,從外面看去,估計有四平米左右。小房子自我有記憶以來,一直立在牆角轉彎處,沒人居住。長此以往,門面被蛀蟲啃了個窟窿,透過窟窿望進去,可以看見一扇窗,白天陽光從窗戶外照進屋內,粉塵在那不斷行走的光線中漂浮。夜裡月光如水般瀉下,透出的光像只獨眼怪的眼睛,很是滲人。

長年下來,我對這小房子充滿好奇,一年四季,它孤獨地立在那裡,彷彿早已被人遺忘。有天在家吃飯,我想起這事兒,問我媽:「我們家過道轉角處的小房子是誰的。」她看了看我,放下碗筷對我說:「那間房子是王大的。」我說:「王大是誰」。她說:「王大是個天生的二流子(混混),整天好吃懶做,盼著天上掉下餅,是個人見人怕的癩皮狗。」我心想,原來這王大和我們學校那些要保護費的高年級同學沒什麼區別。她接著說:「王大遊手好閒,成天都在做白日夢,沒錢了,就找親戚朋友借。一來二去,親戚朋友怕他,逐漸疏遠他。等到鬧得有的親戚沒辦法,好說歹說給他找了份工作。哪兒曉得他根本就不想做事,到了單位,偷奸耍滑,弄到最後被領導開除。介紹他去單位的親戚朋友面上無光,從此不再和他來往。大多數人都覺得他這輩子算是完了。只是這天算地算,王大在走投無路之時,狗改不了吃屎,花兩元錢在彩票中心買了張彩票。哪兒曾想,他居然中了五百萬。有了錢,可把王大高興壞了,跑到縣城買房買車,娶媳婦生孩子。聽說現在生活過得還不錯。」我媽說完,搖頭嘆息,有點兒老天不長眼的意思。

我聽完這一夜暴富的故事,晚上做夢都在想王大中五百萬大獎的情景。他去領獎的時候,鐵定戴著面具。中獎後,人們看他的眼光也不一樣了吧。五百萬萬能買多少跳跳糖。想著想著,我決定也去買彩票試試。既然王大買一次能中,那我買十次,只要中了,就向我媽申請不讀書,天天在家打遊戲。

從此以後,我將媽媽每天給的零花錢省五毛錢出來,存夠了兩塊錢就去買彩票。這樣堅持買了三個月,我一次沒中,不免灰心喪氣,漸漸淡了買彩票的念頭。

等我讀中學,小房子比以前更破舊了。它在風吹雨淋日晒下,白牆面早已脫落,露出灰色的磚塊。四周雜草瘋長,一陣風吹過,搖晃著腦袋。屋內水泥碎成塊狀,彷彿有種力量將它肢解。最可怕的是,附近居民在房前挖了一條水渠排污,污水從流過,臭氣熏天。

某天晚上,晚自習課,我和同學,說起那所房子,我把那中五百萬,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故事講給好哥們聽,他們聽後,嘖嘖稱奇。誰知這故事被討厭鬼張凡聽見,略帶諷刺地說,我媽在說謊,那個王大根本就沒中五百萬。我當場就不服氣,問他怎麼知道。他告訴我們,這是他奶奶說的。由於他講的故事有些聳人聽聞,我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

張凡他奶奶說,那小房子以前住的人名叫謝強,這人的性格就如同名字,要強。不過要強並不表現在讀書上,而是和人打架鬥毆。謝強彷彿生來就是做混混的料,動不動就跑到學校外面去和他那些社會上的痞子鬼混。到了小學六年級,他已經是校園一霸,沒錢的時候,挨個班級要保護費,誰要是不給,第二天保准鼻青臉腫。

上了中學,他也不怎麼讀書,整天在課堂上睡覺。老師拿他沒辦法,又不敢動手打他。私下裡找他談過好幾次話,勸他不要來了,如果要睡覺,直接在家裡或寢室睡。謝強這人的脾氣有點兒犟,老師越不讓他到教室,他偏偏要到教室,到了教室要麼找人聊天,要麼悶頭大睡,有些故意和老師作對的意思。「這樣下去,自然是考不上大學。」張凡說,「你們猜他沒考上大學幹嘛去了?」

「打工?」我說。

張凡看了我一眼,悄聲對我們說:「賣白粉。」我們互相看了看,有些不信,問他奶奶怎麼知道。他詭異地笑了笑,說之所以知道這事兒,是因為謝強某次在課堂上,和他的同桌聊天,說自己這輩子上大學沒什麼希望,得走些歪路才行。他說有位遠方的表親,在雲南賣白粉,他高考後也想去。同桌以為他在開玩笑,沒當真,要知道當混混和賣白粉是兩個概念,賣白粉被抓可不得了,要進監獄,進去這輩子算是毀了。哪兒知高考完,謝強沒了人影,後來聽說他真跑到雲南投奔遠方表親。至於做什麼,那自是無人知曉。從那以後,誰也沒有見過他。「我奶奶怎麼會知道?不好意思,那同桌是我家鄰居,你現在去問都成。」謝強說完,不屑地看著我。

聽完他的講述,我的內心雖有疑惑,但不知如何開口。想想有人證,那這必定是千真萬確的事兒。

春來秋去,不知不覺,我走過中學,考上大學,時間開始加速。讀大學後,我很少回家,對那所小房子,日漸淡了印象。等到大四,我失戀了,心中悶悶不樂,學校又沒什麼課,便想著回家休息一段時間。

回家時,我經過小房子。嚴格來說,它已經不算是房子,後面牆已垮塌,房間裡面的泥土從地里冒出,堆成個小山包積,像所墳墓。四周雜草更勝,足有半米多高。仔細看,還有些垃圾在土堆上。水渠越發臭不可聞。

我拖著行李,加快步子前行,經過拐角處時,聽見輕微的哭聲。我停下腳步,仔細聽,哭聲又沒了。正當我狐疑,一聲大哭響起,嚇得我差點把行李落水渠里。我側著身子,往小房子看去,發現一個人靠著牆,身穿灰色的舊衣,腦袋上的頭髮新長出來沒多久,毛茸茸的,像顆獼猴桃。由於看不清楚臉,不知道是誰,我又不太愛管閑事,拖著行李回家。

我媽見我回家,很是高興,在廚房裡一陣忙活。我把行李放下,聽見窗外響起嚎啕大哭,覺得那人既可憐又可悲。我來到廚房問我媽,外面那人是誰。她小聲地說:「那是殺人犯,以前不學好,跑到哈爾濱去打工,不小心誤殺了人,關進牢房,前段時間才放出來。」

我驚訝地問她:「以前我小時候,你不是說那人中彩票嗎?怎麼成了殺人犯?」

她嘆著氣說:「我哪兒知道,這事兒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現在才知道真相。」她一邊說,一邊將一條鯽魚下鍋,空氣里瀰漫的香辣味,嗆地我眼淚直流。

打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那位在小房子前哭泣的人。至於他這輩子運氣怎樣,也只有他心裡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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