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手藝》導演手記 ：第26-29日，一幫子兄弟在拉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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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日 拉薩

每次到拉薩，都會與大學同學聚。我們大學時有個西藏班，班上全是藏族，我也是少數民族自然與他們打得火熱。這次旺扎、段郎、黨黎、達珍都來了，拉巴在陪市長下鄉回不來。

旺扎是我大學最好的兄弟，十多年前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如今已是藏班同學裡混得最好的實力派，一路從縣廣電局長、宣傳部長、副縣長，直到遷回拉薩，任旅遊局市場部一把手，對藏班兄弟們也都是照顧有加。

雖說是校園最好的兄弟，但我和旺扎大學畢業後便很少往來了，總覺得旺扎越來越擺起了官架子。今日拋開成見，發現旺扎其實沒變，還是那個仗義善良的兄弟。為什麼我就無法接受他呢？其實是我心裡作怪。總覺得自己最好的兄弟，必須用校園裡的那一套方式交往。每次電話、見面，對旺扎總是懷有成見，諷刺他的「官腔」。而自己卻從來沒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慮，畢竟人家是政府官員。今天再見到，站在他的角度考慮，發現自己原來如此心胸狹窄。

我問何思庚：你覺得我對旺扎還有成見嗎，還抱怨他嗎？

何思庚說沒有了。

我釋然了，心情也輕鬆許多，其實十多年，友情一直沒變。

旺扎（左）和段郎，此時段郎有些暈了，旺扎謹慎，喝得更小心。

坦克段郎

段郎，中文名段子青，藏文名丹增平措，段郎是大學期間女生們給他的愛稱，直到現在一直被沿用。男人們除了稱段郎，偶爾也稱他為坦克，他身強力壯，五大三粗，還練拳。在學校踢球，人見人躲，如果打架，自然也是無敵。

有一次，我穿了他的一件衣服出門，去校外的一個小賣鋪買東西。幾個社會小流氓樣的男生也在，他們在打電話，見我進來，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然後慢慢給我讓開一條道，我深感疑惑，怎麼啦？

後來我才知道，段子青曾經一人獨斗他們7個人。他們中有一人還拿了刀，照著段子青砍過來，段子青一把抓住刀刃把刀奪了過來。段子青的手是肯定受傷了，但他奪過刀以後，也照著對方砍去。對方本能用手護著頭，頭沒破，手指頭卻被砍斷了三根。

那幾個人嚇跑了。

我那天出門穿的衣服，就是段子青打架那天穿的衣服，我狐假虎威了一回。

達珍在陪媽媽聊天

達珍，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女同學，沒有之一。可是，老天爺卻不怎麼站在她那邊，父親病了，去世了，後來，母親也病了，老公的眼睛也病了，想要孩子也總是沒有結果，老天爺似乎成心在折磨她。

還好，她本人總是樂觀面對。

後來我找人給她看了八字，得出的結論是：她的好運馬上就要來了，而且前程如花似錦，萬事吉順。

這些藏族兄弟們是他們這一代西藏人的代表。他們的爺爺輩往上，基本上都是農奴，從父親那一輩開始進入城市，接受教育，也因此改變了他們這一代人的命運。他們從小接受較好的教育，初中就開始在內地的西藏班上學，一直到大學畢業，然後回到西藏去工作。

段郎之前在一個縣電視台，因為家在拉薩，生活很不方便，於是辭掉了工作，回到拉薩開了個酒吧。再後來，把酒吧賣了，開了個廣告公司。我們來時，他正在給拉薩某大型商場拍一個形象宣傳片。

達珍在縣裡工作，是個中層領導，這些年因為母親身體欠佳，現已調回拉薩照顧母親。

布達拉宮腳下轉經的人們。他們每天圍繞布達拉宮順時針轉，有拉薩本地人，也有外地來朝聖的。

第27-29日 拉薩-休整

在拉薩的這幾天里，除了見同學，去一些故地重遊，另一項重要的工作就是把拍攝點和場記單重新整理。20多天的拍攝，66小時的素材，除個別點之外，絕大部分拍攝點都令人滿意。喻攀不再犯錯誤，何思庚已經把拍照片的興趣和水平轉移到了視頻拍攝，兩台機位的配合也很默契，對全程抓拍做到了遊刃有餘。

通過他們倆，對「專業」一詞有了新的理解，以前總以為拍攝是要有專業學習和專業訓練的，事實上如果做到了用心，就已經超越了專業。從何思庚接過攝影機的第一天起，只是教了他幾個技術指標，做到了曝光正確，禁止了幾個鍵以避免技術錯誤，而對於攝影的「藝術」層面，則完全隨何思庚自己。想拍什麼就拍什麼，不想拍就不拍，拍攝時只拍自己覺得有意思的東西，按自己的感覺走。這些大概是我作為導演對何思庚的全部要求；

對於喻攀的錄音，除了開機、關機，控制音量指標，對他唯一的「指導」是：儘可能靠近音源，戴著耳機，錄到乾淨的聲音就行；對喻攀燈光的「指導」則是：從自然光的相反方向補一個光，補光永遠不要超過主光；對喻攀「外聯」這個職務的要求更是隨性：你看著辦，就當鏡頭不存在。事實證明，越是非專業的外行，反而越好「調教」，有時候反而可以從他們身上學習人性本該有的靈性和善良，而這恰恰是專業人士一直想「創造」的。興趣，一定是最好的老師。

從《尋找手藝》實際反饋來看，喻攀的靈性給片子帶來了極好的潤滑作用，他因腿傷退出後，整個片子的尾部便顯得乾澀無趣了。這些都是「專業」無法塑造的，它源自人的本性流露。又或許，最好的創作無非是展現人的本性、本善，這也是《尋找手藝》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