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途乘客 56-61

56.

飛機延誤了一夜。到北京時,已經是早晨九點半。晴朗,燥熱。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兒,從家裡又往公司去,遇到了下午四點鐘剛出來拉活的劉師傅。劉師傅是北京人,就在生產縫紉機的工廠工作,下班早。他說這真有意思,我的上班點正好是他的下班點。

在工廠里工作的劉師傅說北京人和外地人,能有多大區別呢?不要對北京人有成見嘛。最多就是沒有買房,壓力小一點。但是現在這個年頭,靠工廠的這點工資,怎麼可能夠呢?尤其像是劉師傅這樣已經結了婚的男人,要養孩子、孩子要上幼兒園,自然得要多掙一點

工廠的工作雖然穩定,但也不知道能穩定多久。北京也在不斷地變化,變成更大、更高級的大都市。那些更小的工廠、更不重要的人都被清除出這個城市。劉師傅所在的工廠很快就要搬到蘇州去了,工廠就快要停產了,也沒有什麼活。劉師傅逐漸地把重心放到自己的生活上——比如每天四點多下班後到七八點,他去接的媳婦下班前,順便兼職開個滴滴快車。在這幾個小時里,劉師傅也能多掙出個一千兩千塊錢。這樣一來,這個月的油錢、車錢、保險錢,就都算是出來了。

57.

徐師傅覺得特斯拉的概念炒得好,就和小米一樣,但是小米現在越賣越不掙錢,特斯拉說不定一開始也掙不了什麼錢,等規模起來了,就該掙錢了。

在這個IT行業吃香的時代里,徐師傅也趕上了一班車。他半路出家,學了軟體,他不是職業的滴滴司機,賣掉了自己的舊車,買了一輛日產陽光來開滴滴。因為他在一家跨國公司做軟體運維,客戶是美國的軟體公司,晚上七八點美國人剛起床,什麼事情都沒有,再晚到九十點,需求就該來了。他的工作就是接受郵件,收到美國或者印度的客戶提出的Bug和修改需求,然後再測試和運維,找到錯誤的位置,修復錯誤的程序。徐師傅的電腦就在後備箱,只要在哪兒停下來,就能隨時進入工作狀態了。打開網易郵箱大師,還能完全無縫地接受到來自國外的需求郵件——只要你看得懂,能回復就行。

這兩年,運維的市場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原本這行業都是中國人在做,現在很多大公司把重心都放到了印度上。比如說徐師傅所在的公司原本服務的美國客戶,就把App運營的工作慢慢地向印度轉移了。印度人做什麼都便宜,比中國公司降價30%以上。這行業越來越不好乾了。對於徐師傅而言,唯一的好處在於白天沒有太多事,相對自由,可以陪陪孩子。晚上就算每天必然要熬夜加班,因為事情越來越簡單了,也是一兩個小時就能完成的工作。加班到夜裡一兩點也就能準時休息。為什麼還要開車呢?徐師傅說,如果不是為了老婆孩子,誰願意每天堵在路上,掙這份辛苦錢呢?

其實也沒有人告訴你哪裡出Bug了,用戶反應情況,找到漏洞讓人來修補,那是很小概率的事件。大部分時候都是通過數據分析,看看哪裡有數據異常、流量陡降。通過這些數據主動找到問題的所在。我們又談到嬰兒的話題——幼兒園小小班的孩子們,在學校里談論的話題居然是「誰還可以吃媽媽的奶」——我和徐師傅分享女兒和我說的趣事。徐師傅說這就是你們廣告人所謂的「話題」了:話題就是我們值得注意的不同之處。我們每天都在觀察著什麼事情在變化,什麼東西與眾不同。這就是我們的工作,運維或者廣告,很相似的完全不同。我們的境遇也完全不同,也許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有話可聊。

58.

鄧師傅在九點二十分接上我,一路上並不願意說話,直到九點四十分。他說他希望自己能在十點鐘的時候,把我送到目的地,然後再拉一單,這樣的話他就會獲得滴滴的一份獎勵金,可能是二十多元。我們一路上節約時間,不說話、不交流、不導航。用最快的速度把車子開上了五環,開上了四環。這是滴滴設置的規則,讓到今天早上九點半已經拉了六單的鄧師傅還能努力再拉一單。就像是一個遊戲,讓你深陷其中,覺得它既無聊又有趣。每一個可以實現的小目標,比如說只要再忍受一點,便能獲得二十元錢的獎勵金,讓鄧師傅堅持著繼續在四環路上提速。

鄧師傅和我說他感覺到我們可能完不成他想要完成的任務了。眼看著離十點還有四五公里,十分鐘時間,怎麼可能穿越這重重的車流,讓火急火燎地接到的每一單不白費,順利地拿到那看上去還不錯的二十多塊錢呢。鄧師傅抱怨著,說這滴滴的系統一定有問題——明明再接一單就可以拿到獎金了,隨機分配一個幾公里的活兒不就得了嘛,可是怎麼就給派了這麼遠的一個單呢?這不就成了給毛驢的胡蘿蔔了嗎?讓人看得見,摸不著,心裡想著難受,又不至於為了這二十多塊的獎勵一怒之下不開快車了。

所以我們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嗎?

我們不得不穿越車流。以為互不交流,便能節約時間、提高效率的想法大錯大錯。我們還是得閑扯著,眼睜睜地看著十點到了又過了十五分鐘。不能怕浪費時間,也不要怕掏心掏肺地投入到無聊的陌生人重新認識對方的遊戲中去。因為我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重塑自我,重新認識新我。在四環路上,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接受現實,接受我們十點鐘到達不了目的地的現實,接受我們無論付出再多努力,也有可能得不到任何獎勵的事實。

而我們也不需要任何獎勵。我們說著笑著,我們自娛自樂,就把時間度過了。 十點十分,我到達目的地,鄧師傅的收入少了二十元,朝下一個不切實際的目標繼續努力。

59.

凌晨兩點多的北京,下著暴雨。武師傅的車已經停在雨中。我沒有帶電腦回家,只帶了相機,也不是特別害怕淋雨,就這樣慢慢地從樹蔭下走過,進入武師傅的車子。在雨中的步行帶給我一種感受,感覺到自己像是一個人,一種非常簡單的動物一樣,在自然環境中行走。師傅調頭,關閉雙閃,我們兩人共享著汽車內乾爽、涼快的空間。雖然這並不是一輛多麼豪華的車子,但是這種對惡劣自然環境的毫不理會,在黑夜中都能夠得意洋洋地向前跑著把大雨甩在身後,徑直地就扎進雨霧的中心的感覺,還是讓人感覺到人超越動物的一面。我們的身體和思想,控制著鋼鐵和能源,即使在大雨中也毫不收斂。

一層一層的高架橋上,我們走在最上面的一層,看見低處的路燈在霧中發出朦朧的光,好像在看距離我們很遠、很不真實的世界。

他是一個新手司機,剛剛開始拉滴滴——專門開夜班車。這是他的第一百零九單。幹什麼容易呢?在暴雨中他開著車,而我也剛剛下班。他剛剛把一個做媒體加班到一點多的女乘客給放下來,就拉上了我。即使在這暴雨、半夜的城市裡,也有無數個人在忙碌著。每個人的每一刻,都是為了生活而在奔波著,就算雨下得再大,也沒有辦法發阻止人們向前的決心。

他也知道,這不是辦法。開車畢竟掙不到多少錢,借著暫且開車養活自己,同時還得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真的能掙到錢的買賣。他是河南人,就和其他來北京的人一樣,接受了這個現實。既然已經在北京的深夜通宵達旦地狂奔在暴雨中了,那又有什麼好說的呢?這已經是一個選擇了,只能說即使這樣,也比回到河南更好一點。他作出了選擇,在這個城市用自己能做到的方式,掙一些自己能掙到的、更容易掙到的錢。和其他人一樣,把妻兒安置在河南老家,成為一個城市裡的孤獨的、工作的男人,一個軟體系統中的滴滴司機。但是他知道這只是陷阱,是權宜之計,該如何改變現實?他還沒有想出來。在雨水中我們的目光都變得非常短淺,只能看到眼前幾百米的地方。

他曾經去過莆田。不是為了做假貨。做假貨沒有意思,掙得錢也不踏實。他想要去做崖柏的買賣。去了之後才發現,莆田人、安溪人已經把貨源給壟斷了,留給他們的利潤空間並不多,這件事也不好做。武師傅的崖柏買賣還沒有開始就成了過往。對於武師傅而言,這是一次嘗試,他還將會繼續找一個能掙錢的買賣的。

「畢竟,低頭開車,還得抬頭看路。」武師傅這麼說。

我驚訝於最近的滴滴司機都有出口成章的本事,他們偶爾會出人意料,把一些道理說得特別清楚。徐師傅一句話說出了他對話題的理解,而武師傅對路的方向感與眾不同——我原本以為只能低頭看路,沒想到在他的世界裡,路意味著更加深遠的方向,需要抬頭去看。雨越下越大,我們錯過了正確的高速出口,在黑暗的小路上蹚過沒過輪胎的水,就像是在開船。我問武師傅,是否聽說過月亮和六便士的故事。

武師傅當然沒有聽說過高更或者毛姆。我就在雨中,把《月亮與六便士》的故事梗概和武師傅說了一遍。我說那個人四十多歲,拋家棄子,說要去別的國家,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妻子覺得他有了外遇,而作家卻發現他只是選擇了一種失敗者的生活方式,邋遢地住在最便宜的小旅館裡。在他成為一個真正的被認可的畫家之前,在他一錯再錯、做出每一個世俗中離譜的選擇時,人們都會覺得他是一個傻子、瘋子、一個不負責任的人。他最終會染上梅毒、絕症,在失明中作畫、悲慘地瘋狂地死去。而曾經幫過他的人,最終會因為他的畫被拍賣出很好的價格而永遠感到命運的驚奇。我把小說中的敘述,當成真實的歷史,再誇裝地扭曲和摺疊了,放到武師傅的面前。武師傅聽得入神,一再問我:

「你說,他當時是怎麼說那句話的?」

「每個人都看得見滿地的六便士,但是也有人看著天上的月亮。大概是這麼說的,和你說的話差不多。」我不記得原文了,把毛姆筆下虛構的高更,改寫成武師傅的口吻,再給武師傅聽。武師傅說就是這樣的,每個人對人生有不同的理解,我們怎麼能被生活所困呢?

工作為了生活,活著又為了什麼?我這麼問自己,我想把這些問題作成霓虹燈,掛在辦公室里,時刻問我自己,問我正在怎麼想,以及我現在持有怎樣的答案。為了話題不變得更加沉重,我沒有和武師傅討論這些。我們只是繼續在暴雨中行走。看著他又一次錯過了正確的路口,進入越來越難走的小路,我們繞著小區走了一整圈。在所有錯誤的路程中,武師傅甚至比我還興奮,武師傅一點都不介意我的閃光燈,他甚至抬頭望著很深的黑暗中,問我是否能用閃光燈照亮它們。我試了幾次,在閃動中拍下了一些飛濺的雨滴。他希望我把這些夜晚和暴雨都拍下來。

60.

山西人高師傅,來開滴滴完全出於無奈。山西好,山西煤老闆多,山西的麵食中國第一,但是山西人掙錢難。說掙錢容易的那些人,就是當頭的——高師傅帶著濃厚的山西口音,聽起來頗像「擔頭的」。當頭者說句話就掙錢,煤礦承包,那些露天煤礦,每天生錢一般,是誰都能做幹得起來的嗎?山西狠抓環保,企業關張,像高師傅這樣的人,早早的知道了山西的錢不好賺,早早地放下了身份,來北京當一個司機。

高師傅的車上放著一本《鐵藝指南》之類的書。透入著他正在考慮的其他的職業的可能性。來北京前,他就是干這個的。所謂的鐵藝,其實就是空調罩、防盜欄、防盜網、樓梯扶手。我建議高師傅去新國展看看建築材料展,說現在技術發展得快,有很多非常有趣的新材料,在建築行業,說不定先發現,就是一條財路。高師傅打算了我說話,說他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做買賣,要本錢,沒有本錢能做成什麼事呢。現在建築業也不景氣,工廠不僅從山西遷走了,也從北京遷走了,讓他無處可去,無活可干,這才在路上來回奔波。我說,還好您有兒子!高師傅說兒子也沒有讀大學,今年二十三歲了,是一個好歲數,也給人打工好幾年了,在這大城市裡生活著。

導航把我們帶離擁堵的五環,我們從化工橋向前,一路上都在拆遷、路邊堆放著報廢的破車、拆遷回收的舊金屬、無可救藥的灰色水泥牆的碎片。北京有時候都不像是北京。王師傅說這有什麼,在二環路路里,還有城中村,北京的中心不是也還是這樣的嗎?只是你們都看不見、很少經過。他說他的兒子輟學來到北京,那也是因為迫不得已。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場事故,高師傅的媳婦沒了。為了救她,花了好幾十萬,最後也是人財兩空。然後又是前幾年,父親也病了,一樣是先花錢,最後人財兩空。所以兒子就說了,也不想讀書了,在北京打工吧,他的同學裡,也有一大半人都沒有讀大學,去各個城市打工了。現在看來,兒子那些讀了大學的同學們,不是也沒有找到工作嗎?找到了工作,掙得還不如去打工的多呢。所以這都是平民的命,想要改變命運,又談何容易。

想要在這個城市活下去,就必須不停地、不停地工作。高師傅說他不愛旅遊。北京的景點都沒有去過幾個。全國的各個省市,從南到北他也去過不少,但是都是匆匆而過。前幾年高師傅的父親來北京的時候,是高師傅唯一帶父親在這個城市旅遊。他們兩人走進了頤和園,才走了兩百米,看見人群熙熙攘攘,感覺自己不屬於這裡,也不知道往前走會看見什麼,要去看什麼,該有什麼想法,還不如回家了,就扭頭帶著父親離開了景點。這一點和錢沒有關係,他的表兄就是辦旅行社的,讓他跟團去雲南,高師傅想了想,不知道去雲南能幹什麼,就沒有去。表兄自己是干旅遊的,也不是真得喜歡旅遊,可能也只是把它當成是比較掙錢的一項買賣在做。

我們聊起了吃喝,高師傅和我分享了一種豆角面,我和他介紹了河南駐京辦的蒸菜,感覺和他說的有些異曲同工之妙。河南駐京辦的裝修富麗堂皇,在那裡吃一碗羊肉燴面卻只要二十八塊錢——雖然也挺貴的,但是比起商場的飲食,算是性價比高的了,而且還有無限量的油炸小食品、哈密瓜、西瓜可以自取。這全因為它是駐京辦,是給那些要來北京的地方官員準備的,所以又便宜又實惠。高師傅說他從來沒有去過,也沒有想到要去。。

那高師傅還有什麼愛好呢?他笑了笑說,那樣說來,他的唯一愛好就是賭博了。年輕的時候一年掙十幾萬,輸了的就有幾十萬。賭了輸,輸了還要賭。他也知道小賭徒到最後都要輸得精光,死得很慘。但是他也見到了他的朋友,從小賭徒變成了大莊家。那傢伙那時候也是輸得沒有辦法了才自己辦起了賭場。現在呢,他那個朋友已經身家好幾千萬,成為一個體面的有錢人了。他們為所欲為,贏者通吃。我安慰高師傅說,你看山西的那些人,好日子也沒有多久了。你看樂視的股價下跌,你看這貪腐下馬,他們也該好好考慮怎麼逃走了。我們還沒有說完,我就到了目的地。

61.

薛師傅是東北人,家就住在我的小區附近、即將被拆遷的村莊。從去年起,村裡借著拆遷改造,一下建起了一個崗亭,設立了攔車桿。凡是村外的人都不能進村。這一舉措使我每天都得多繞五公里的路。薛師傅來北京剛半年,他的朋友就住在這個村裡。朋友和他說你快來吧,北京好賺錢,房租也便宜。村裡的房租的確夠便宜的,一個月六百塊錢。於是薛師傅就來北京開滴滴了,如果幹得好,一天拉活的錢就能把一個月的房租給掙出來。有時候還能掙得更多,比如昨天,他的朋友就掙了八九百塊錢呢。

他媳婦兒就在這附近的商場里,在女裝店做服務員,賣衣服。當服務員比當滴滴司機差遠了,一個月只能掙三四千。所以說滴滴再怎麼不行,這收入已經挺不錯了。薛師傅的車是一個月三千五百元租的夏利,他覺得相當滿意。前些日子的確比較貴,現在價格又下來了,如果四千多,還能租一輛B級車。

我勸薛師傅別只顧著開車,畢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哪天滴滴不好乾了,很難一下子又找到好的工作。薛師傅說他防著呢,最近還有萬順叫車,他也註冊了一個司機。滴滴現在這麼大,怎麼會不行呢?我說那可不一定,現在滴滴還不太掙錢,自己也號稱自己變成投資機構了,也就是說滴滴拿著別人投給他的錢,再去找其他掙錢的項目。那你說滴滴對自己能掙錢到底有信心沒信心?聰明的投資人還在網上吵吵著呢,我們就更看不清楚了。所以除了開車,還是得想想自己還能幹什麼。

薛師傅說自己想乾的事情可多了。他看見過別人在新疆的沙漠里開著沙漠飛車,哪兒陡、哪兒危險就往哪裡去。自己雖然不是那樣的人,但是也渴望刺激吧。現在在北京開車,平時都不休息,就限號的時候休息。休息的時候就邀上三五好友,帶著媳婦兒,去吃喝玩樂。他們把車開到野外遠一點的公園裡,帶上炭,帶上點肉,在河邊泡個腳,在湖裡游個泳,那就是生活啊。

我和薛師傅說其實五環外二十公里左右,就有便宜的小院子可以租。上次去了閨女的同學家長租的房子,六千塊一年,有小魚塘、籃球場、小亭子,種了幾十棵蘋果樹、大蔥和西紅柿什麼的。平時可以讓老人在那裡,周末一家人可以一起聚聚,那日子也挺舒服的。當然了,他們在城裡也有自己的房子。

薛師傅雖然還沒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已經過上了那種生活。他說下周一他限號,他就會去湖邊烤羊排了,想了想充滿了幹勁,今天能多拉幾個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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