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神禽志 總述 （卄一）自然界的奇蹟——那些千姿百態的鳥巢

北京鳥巢國家體育場，人類工業的奇蹟。不鏽鋼合金編織成的驚世建築，代表著中國巨大的能量和面向未來的雄心，被老百姓親切地稱為「鳳凰巢」。

可以說它體現了現代文明的乾淨利落，也可以說它簡單粗暴。中國傳統建築一般採用以意象取勝的手法，沒有點文化底蘊是看不懂的。可國家體育場的意象明明白白地向大眾展示了出來，那就是鳥巢，自然中的鳥的巢穴。當然可以說得更精確一點，那就是一個碗狀的編織巢。直接把自然的造物放大千萬倍再現於人們眼前，這不是中國建築的第一次，而第一次就是人類建築史的開端。

上古傳說，當人們剛剛在大地上繁衍時，是居住在露天的野地里，在地上挖個洞穴住進去都是比較舒適的家。就這樣過了無數年。然而，這種生活是極其危險的，四處狩獵的野獸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沒事竄進來，叼走一兩個人是常事。而且低洼處濕氣重，很多人年紀輕輕就得了風濕病，喪失了勞動能力，當然壽命也不長。

亂世出英雄。這時候就有個聰明人觀察到，鳥兒將自己的家，也就是鳥巢，建築在高高的樹上，在那裡野獸夠不著，蛇蟲要上來也麻煩，鳥兒也就可以不受外界打擾地生蛋、育雛。日子過得比人類舒服多了。

聰明人靈機一動，於是就仿照鳥巢的模樣，用木頭建了個「巢居」。這可真不容易。因為鳥巢本身就根本不簡單。

鳥的巢比鳥的種類稍微少一點，因為杜鵑這樣的少數鳥兒不築巢。但每種鳥都有不同的巢，也是千姿百態，各不相同，要一一曆數，那也和數清鳥的種類沒多少區別。所以大家要對鳥巢有個整體的認識的話，也只好採用概括的方法，大致地將世間的鳥巢分為四類，即水巢、陸巢、洞巢、林巢。每個都來自於其不同的生活環境。很多人認為鳥巢就是放在樹上的，但實際情況遠比你想的要複雜。

四種巢各有玄機。水巢當然是指在水中生活的鳥兒們築的巢穴，當然不是所有的水鳥都會把巢築在水中的。象燕鷗這樣，它們的巢位置選擇在淺水處或者水邊沼澤、河灘等地，甚至底部與水底相連，就象人類所建造的水邊亭榭一般。這隻能算半水巢。而真正的水巢就象一艘小船一樣建在水中，與岸邊沒有一點接觸，順波逐流。這當然需要高度的技巧，於是建造它的水鳥們就選取水生植物如蘆葦之類的莖葉縱橫交錯地搭建成巢的骨架，再在上面用一口一口銜來的泥土填充縫隙。這就構成了純天然的複合材料。這些植物天然就有防水功能，將泥土與水面隔開，使其不會被溶解，浮在水上。而泥土就起到了混凝土的作用，可以將整個巢連結固定成為一個整體，足以抵禦普通的衝擊和水流的撕扯。當巢的基礎作好後，主人也許會對它進行一些內裝飾，如鋪上自己褪下的舊羽毛，又或者是銜來的乾枯的草莖，讓裡面更為柔軟舒適，同時也可以增強浮巢的防水性能。

這些水巢平時浮在水面上的，任意東西。但也有時會掛在蓮花、香蒲等植物上，這樣感覺就象下了一隻鐵錨。這樣的生活就象坐遊艇出行的人們，自由而幸福。

陸巢又叫地面巢，是生活在平原地區的鳥兒的家。它的結構可能是所有鳥巢中最簡單的了，最簡單的鳥巢也就是在地上簡單刨一個凹坑，能讓鳥住進去就行。可想而知，人類沒有學習這種巢的必要。而稍微高級一點的鳥巢則還是用到了樹枝，這可以讓它變得堅固一些。也許在地面上建巢的唯一優勢是可以無顧忌地使用石材，因為這不用考慮基底的承受能力。但是地面巢相對其他鳥巢來說依然是最危險的築巢方式，因為強大的獸類隨時有入侵的可能。不過能夠生存下來的傢伙們多半有一套禦敵之法。一般無論是巢中的鳥蛋還是保護著它們的雌鳥，身上都有極強的保護色，足以騙過大部分天敵的眼睛。實在不行的話還有「調虎離山」之計，不過就不在這裡解說了。

所謂洞巢分為兩種，即山洞巢和樹洞巢。都是利用天然的洞穴來建巢。山洞巢就象是人類的窯洞一樣，建立在豎直的山體上。這裡的好處是易守難攻，除了鳥兒自己，其他生物要過來都不容易。而且建築方便，不象水巢和陸巢一樣，還要辛辛苦苦地選址，建造。裡面冬暖夏涼，風吹不著，雨打不著。直接把羽毛，草莖這些軟裝的東西塞進來就可以大功告成。只是很多以山洞為巢的鳥兒就是如鹰鵰之類，沒有其他生物輕易敢惹。自然也不會輕易將這「房產」交出，而是代代相傳。後來者很難遷入，於是只有羨慕的份。

而在樹洞巢的建造上，啄木鳥堪稱絕對的勞模，它們時常開建新的家園，將舊房留給其他動物。當然也有些洞穴是自己天然形成的。只是就如同人類的好房子被爭搶一樣，居住在樹洞中的鳥兒也容易被各種不速之客打擾。所以它們經常在樹洞外面搞點偽裝，弄塊樹皮把口遮住什麼的，以免遇到危險。

其實人們所認可「真正」的鳥巢只有編織巢，有趣的是，能夠製造這種巢的鳥兒多半是居住在樹林里的鳴禽。因此，稱這種鳥巢為「林巢」也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雖然都是在樹上築巢，但鳥的種類不同，鳥巢的形狀也不同，有盤形的、碗形的、瓶形的、杯形的.....千姿百態，爭奇斗絕，擁有很多讓人驚嘆的地方。

樹巢主要的建築材料依然是樹枝、草葉和泥土，但有時草葉、樹皮這些原料已經經過進一步加工了。比如將它們撕成一條條，這時，可以叫它們為「植物纖維」，這樣才對得起鳥兒在上面付出的心血和勞動。這些大師是如此的聰明，如此善於利用能找到的各種材料，有時甚至會在裡面加入人類的毛髮！這些纖維被以精巧的手法編織在一起。以金翅雀為例，它的鳥巢乾重僅53克，但巢材竟然有753根！

最後的成果被建造師放在一個安全的位置，它們的堅固超出想像，古人們就驚嘆，這些原料間沒有經過膠粘，怎麼會這樣堅固？就算是大風將樹木颳倒的，鳥巢掉在地上，依然難以損壞！

建築這樣的一個家當然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鳥類學家做過統計，一對灰喜鵲在築巢的四五天內，共銜取巢材666次，其中枯枝253次，青葉154次，草根123次，牛、羊毛82次、泥團54次。然而人類卻能輕易在片刻毀掉這一傑作，只為了巢里的鳥蛋，這是相當可惡的。

可是，人們中也有尊敬鳥兒成果的成員。象那位幾千年前的那位大智者就採用了對自然敬畏的態度。他拜鳥兒為師，在樹上建起了一個大巢。這個建築的結構想來很簡單，但要讓人住進去那肯定還是很不容易，因為畢竟人類的重量和需要的活動範圍比鳥大多了。想來大智者也經歷過多次失敗，但最後終於成功了。

儘管簡陋，但這絕對是人類技術劃時代的進步。當人們進入了「巢居」，尋常的毒蛇猛獸襲擊成功的可能性大為減少。地勢增高，減少了因陰濕而造成的疾病的發生。人們也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和人手做其他工作。於是人類也就興旺發展起來。通過繁衍增加了大家整體的實力，於是更多的「巢屋」被建築起來。猛獸被一步步逐離。人類形成了大部落。於是大家都感謝「巢屋」的發明人，叫他為「有巢氏」，推舉他作了大家的首領。這也是人類建築史的開始。

當然，在那麼遙遠的古代，很多歷史和神話混淆不清，對於有巢氏的真相，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完全知道。但自然界的鳥巢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奇蹟，很多鳥巢都配得上「巧奪天工」四個字。

鳥兒的巢形成規模也足夠嚇人。例如，在南非的半乾旱平原上，就有一個巨型鳥巢，重量接近一噸，長6米，寬4米，厚2米，內含100個隔間，這是由當地的一種叫廈鳥的雀科小鳥所構築的。從這個名字，就知道它是能聯合建屋的高手。在這個鳥巢里，生活著500隻廈鳥，是人類之外最大的脊椎動物建築物，歷史長達100年。

世界之最也不是沒有挑戰者。相比群居的廈鳥，眼斑冢雉單憑自己一家之力打造的巢穴也讓人佩服，它高度要比廈鳥的成就稍微矮一點，只有4.5米，但寬達10米。只是外觀上看起來是個普通的土堆，沒多少技術含量。實際上這是個化學加工廠，由雄鳥挖洞，把樹葉、木棍和樹皮等有機物填進去而成。所以做得這麼大，是為了象堆肥一樣產生熱量以孵化小鳥。

另外，美國的白頭海雕也是最大鳥巢的一個有力競爭者。也許是霸道慣了，這傢伙的鳥巢遠遠超出其正常需求。因為它們幾乎沒有天敵，所以老巢穴從不丟，每年都在擴建。現在發現最大的白頭海雕巢有3米寬，深6米，可以輕輕鬆鬆裝下一個人。

有最大就有最小，世界上最小的鳥巢是蜂鳥的鳥巢，其由於太小了，很容易被認為是樹枝上的節瘤。它的寬度只有2.5厘米，也就一個普通的硬幣大。但結構卻很複雜，它的形狀呈杯形，利用蛛絲、羽毛和樹葉建造。外面採用青苔覆蓋，一方面堅固而富有彈性，另一方面也是很好的一種偽裝。

最特別的鳥巢當屬縫葉鶯的。它是選擇兩片大的相鄰的植物葉子，用細長的嘴在葉邊上鑽一排小孔，再用植物纖維、昆蟲絲等細長的材料穿過小孔構成單獨的圈，就象用繡花針縫衣服一樣，把這兩片葉子縫成了一個兜狀的巢，最後在外面打結，再將巢系在樹上。

最華麗的鳥巢當屬園丁鳥的，堪稱「豪宅」，讓人吃驚的是，它居然建在地上，首先選擇一塊乾燥平整，光照適度的林間地。清理掉上面的枯枝敗葉和石塊，用長短、粗細均勻的樹枝插在地上，築成入戶走廊，然後再用長短不一的樹枝搭建起有頂有牆的家，在入口空地上，還要鋪上細枝和青草，再象人們整理入戶花園一般陳列自己心愛的裝飾品：蔥綠的樹葉、鮮艷的花朵、漂亮的漿果和蘑菇，還有顏色各異的礦物碎片與貝殼，甚至有從人類那裡順來的閃閃發亮的小玻璃或者金屬片之類。這巢是如此華麗，以至於人類不敢相信這居然是鳥的作品。

有些鳥兒的巢穴一年一換，但有些不一樣，最青睞老屋的莫過於北極的矛隼了。它們在懸崖上的岩石凹坑築巢，這些巢的使用期限都是數以千年計的，現在發現最古老的一個，當它剛開始建造時，中國還處在春秋時代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因為沒有質檢部門，所以也不是所有的鳥巢都會很精心製作的。就象人類一樣，也有一些懶鳥兒。比如翠鳥，它在土崖壁或者堤壩上開掘了一個巢穴，卻不鋪墊一下，大咧咧地把卵生在泥濘的地面上。它當然不是最懶的，更懶一點的象黑頭角雉，它選擇的築巢地點在高樹的枝幹交錯的地方，在那裡也不整理，就用肚子把那裡積的苔蘚和落葉壓一下就好，簡直可以說是省力方便。不過它還不是最懶的，最懶的是杜鵑鳥，它根本不做巢，就把孩子生在其他鳥兒的巢裡面。

不過呢，懶不要命笨要命，有這毛病的是雨燕，它們有的把巢安在水平的樹枝上，有的安在樹葉上，也不清楚它們的祖先是怎麼想的，讓它們居然存活到了今天。這些樹枝和樹葉的承重力都極差，稍微不注意就會斷裂和翻轉，很多時候可憐的鳥媽媽只能用力抓著自己的巢，保持懸空的姿態孵蛋。這樣要持續幾周時間，等小鳥一出世就會轉移走，晚了就要跌下去了。

不過雖然一些鳥兒的巢很簡陋，但很多時候它們願意盡量把它修得豪華一些，例如企鵝，雖然它的巢只是用拳頭大的石塊圍成一圈，再在裡面放一些毛髮做墊子。但卻經常為了搶奪石塊而打架。為什麼呢？因為築巢漂亮的雄企鵝更容易得到異性青睞，這點和人類沒什麼兩樣。

關於有趣的鳥巢還有很多，例如重樓疊戶的喜鵲窩，鼎鼎大名的燕窩，充滿夫權色彩的犀鳥窩，這些會在後面的敘述中一一提到。但現在我們接下來要看的就是鳥巢所珍藏的寶物：鳥卵。它將會是我們有關鳥兒身體秘密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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