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基督

我曾是一個基督徒,到最後,我選擇了放棄。

——我的一位基督教朋友

作者:曾凱凱

原文鏈接:死去的基督,凱大師論基督教

首發於公號:奶牛的牛圈

基督教,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在歷史上的評價,可以說是毀譽參半。

它起源於1世紀的羅馬巴勒斯坦地區,是猶太人在被羅馬壓迫時產生的一種精神慰藉。若論它的真正起源,應該還與受上帝揀選的希伯來人的猶太教有關。

不同的是,猶太人看的只是聖經的《舊約》,而基督教看的則是《聖經》全本。猶太教不相信耶穌是這個世界的救主,他們一直在等待救世主的降臨,成為彌賽亞。而基督教奉耶穌為上帝,相信三位一體,即「聖父,聖子,聖靈」(Holy Father, Holy Son, Holy Spirit)三位一體。

(耶穌被譽為牧羊人,信徒則是他的羔羊,他指引著信徒走向光明的天堂)

【耶穌—維基百科】

基督教一開始是一個純潔而又撫慰人心的宗教,在公元1世紀初那個年代,基督徒們互相安慰,即使面對羅馬皇帝尼祿的迫害,依然不願屈服於羅馬人和法利塞人的威逼利誘。大家平等,互相扶持,教眾們雖然貧窮,卻熱心傳道。

到了公元311年,一切變好了,君士坦丁大帝和李錫尼頒布了《寬容敕令》,基督徒至此不受迫害。313年的米蘭敕令給予了基督徒傳道和信仰的自由,325年,君士坦丁強行規定全體國民信奉基督教。但直到393年,最後一位統一的羅馬帝國皇帝迪奧尼西一世將基督教宣布成為國教。

至此,在歐洲文明地區的主流,伴隨希臘和羅馬的奧林匹斯眾神,真正成為了神話傳說。沒人再自稱是哪位神的兒子,他只會說我是上帝的子民。但從這一刻起,基督教就變得不再純潔,基督徒也開始變得等級有分。

羅馬帝國滅亡後,新的蠻族卻並沒有放棄基督教,唯獨哥特人沒有接受基督的信仰,當拜占庭貝利撒留的16000軍士進入亞平寧半島時,10萬大軍面對一支基督教軍隊卻是那麼不堪一擊。哥特人就這樣被曾經的手下敗將擊敗,又被日耳曼與法蘭克蠻族蠶食,最後在伊比利亞半島被一群穆斯林徹底消滅。

法蘭克首領接受了基督,統一了西歐,鐵鎚查理帶著西歐的十字軍在多爾克阻止了穆斯林的鐵騎向西歐進發。而矮子丕平在教皇的支持下成為了新的皇帝,教權第一次與王權勾結在一起,人民的信仰甚至能改變他們對國家的忠誠。

「丕平獻土」,教皇擁有自己的軍隊,土地,司法機構,生產力,教皇不再只是個名字,而是一個政教合一的領袖,他的國家,也叫教皇國,是歐洲最至高無上的國家,所有的君王和封建主都要向他交稅,唯獨拜占庭皇帝。

皇權與教權的衝突最終引發了基督教第一次分裂,西面的叫天主教,東面的叫正教,又叫東正教這是第一次宗教分裂,之後的西歐君王意圖挑戰教權,無不失敗。

約翰的妥協,亨利四世的卡諾莎之行,都是王權一次次的恥辱,直到阿維尼翁之囚,法國國王腓力將教皇囚禁,教權從此摔落,16世紀宗教改革,基督教出現了新教的說法,他們的英文都不一樣,天主教教Catholic,而新教徒叫Protestant,之後基督教便隨著殖民者的火槍,細菌與戰馬進入了美洲大陸,消滅了不服從上帝的「野蠻人」,卻自比正義。

但它們確在中國和日本被阻止了,因為更加強大的儒道佛體系才是東亞的主流。基督教不允許祭祖,不尊崇孔子,這樣的蠻夷思想怎麼能被東亞接受?就連利瑪竇,柏應理,羅明堅這些人,只能以西洋火器技士的身份,身穿士大夫的長袍進行傳道。

(身穿儒袍的天主教傳教士利瑪竇,他用中文向明朝皇帝陛下傳福音,渴望天主的光輝能照耀東亞最大的帝國。)

【利瑪竇——來自義大利的儒生】

直到19世紀後,當東亞的鐵門被洋人的堅船利炮打開,基督教才進入了中國,尤其是將韓國變成了一個亞洲唯一的基督教國家,而基督在亞洲,有人說早已變味了,變得腐臭不堪,甚至說東亞的基督徒大都是假的。

我看過基督教的大部分歷史,用盡量簡單的語言介紹基督教的發展,只是想讓讀的人有個基本框架,也希望很多人能從歷史的角度認識到基督教的發展和起源。在我信仰基督之前,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當然,信仰剛開始接受時,我真的認為自己是神揀選的人,是與上帝同在的人,後來才發現,原來這一切,只是我的精神幻想而已。我在接受基督之前已經了解過西歐的歷史,對於基督教本身並無好感,甚至還跟無神論者一樣,認為宗教就是阻礙人類社會發展的罪惡,那些傳教士,毀滅了多少文明?

為了所謂上帝的名義可以毀滅所有的古籍,殺害科學家和文學家,甚至很難想像一群口裡說著上帝的人,將屠刀和火槍對準美洲的印第安原住民時,上帝真的正義嗎?那他為什麼不能接受其他不信他的異教徒?

轉折在我的大學,我在大學期間的一位老師是基督徒,他在我們的社會學課上講述基督,大部分人都只會睡覺,而那個手機還不是很發達的年代,我就自己拿著本書看一看,再發發獃,但我喜歡聽歷史,就跟他討論,慢慢的,我就放棄了過去的成見,對啊,基督徒是不一樣的,做壞事的是人,上帝並沒什麼罪,那些殺人的白人只是假的基督徒,都只是基督世界的trash而已,教皇這些人只是權力的產物,也並不代表真正的基督。

我慢慢接受了他的觀點,開始去看聖經,去教堂,去參加基督徒的家庭聚會,甚至在吃飯時禱告,慢慢地我也接受了基督,好像耶穌一直給我力量。大三那年,我就正式受洗,成為了一名基督徒。

在開始,我覺得人生很滿足,依舊堅持過去的習慣,雖然偶爾會缺少聚會,但是一直很堅持,一直很固定的做禱,但是慢慢的我卻發現,我相信了基督,但是,基督徒真的是那麼善良嗎?很多基督徒能叫基督徒嗎?他們是否真的能叫做上帝揀選的人?畢竟信仰這個東西,一直堅持下去的很難。

信仰可以克服一切,但也可以很快就消磨殆盡,蕩然無存。

我在這幾年中,見到了很多的基督徒,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特點,也見識到了很多教派的,有聖方濟各會的,有衛理公會的,甚至還有被當做異端的耶和華見證人和摩門教,就我個人而言,宗教是自己的信仰,只要不去作惡,就無謂於異端或正確錯誤之分。

但我的教友們卻明顯沒這麼放得開,他們認為基督教就是自己的教會才是最真實的基督教,自己才是真正的基督徒。天主教徒說新教是放棄信仰的人,而新教的人說天主教更多隻注重儀式,而新教比較注重和上帝的交流,都在爭辯誰是正統。

而相比於西洋社會的基督徒,東亞的基督徒彷彿更加狂熱,他們熱衷於傳道,熱衷於討論政治,但很多人並不知到自己信奉的究竟是誰,但就我接觸的大部分國內基督徒,他們當中相當一部分人最大的特點便是反共,推崇西方的一套,甚至有的人都說出了宗教高於科學和哲學這樣的鬼話,而有的人卻是藉此反對國學,對國內傳統的排斥與指責。我本身的專業是社會科學,但作為一個基督徒,我卻並不能苟同於此。用基督的信仰排斥他人,甚至反對他人,在我看來只是宗教狂熱的投機分子一樣,不能因為別人信奉無神論就反對他人,將他們的一切理論予以駁斥,甚至辱罵,這與十字軍時代的那些基督徒還有那些伊斯蘭恐怖分子有什麼區別嗎?

(位於義大利的教皇國,教皇POPE在中世紀的西歐擁有絕對的統治權。)

我本人對待政治的態度是中立,對於這些政黨不支持不反對(除了特朗普,因為當時我買了特朗普概念股,事關我的財產),宗教本身就不應該參與到政治當中,甚至說宗教一旦扯上政治,就不再乾淨,教皇擁有這麼大的權力,但基督教呢?教士們變得貪婪,主教們要求別人恪守禁忌,自己卻與他人通姦,即使在當代社會,依然傳出各地教會的神父和牧師猥褻小男孩的新聞。

(電影「聚焦」,講述了波士頓環球報的多名記者於本世紀初期揭露了美國天主教大量神父長期猥褻小男孩的驚天醜聞,本片獲得2015年奧斯卡最佳電影獎)

【聚焦—震驚世界的宗教醜聞,揭露真相的勇敢記者】

他們用宗教作為思想武器,這是日佔時代的韓國人做的事,基督教作為新的思想來對抗殖民政府,但在今天,基督教卻時常為政治站隊。直接加劇了列國的紛爭與社會的混亂,最典型的就是台灣的新教長老教會,他們是民進黨最大的金主。亞洲的基督徒,早已不是當年葡萄牙傳教士過來時的淳樸農民,而是已經變種成為政治勢力的鐮刀,肆意收割。

讓我對基督教產生質疑的便是人們對基督教徒對基督教的過度崇拜,很多基督徒都過度提高信仰的力量。

他們在看到社會問題的時候,時常都說道德冷漠,中國人沒有信仰,所以萬事萬物都是以利為先,卻失去了人情。這種說法實在是很荒謬,因為中國的基督徒是在持續增加的,但西方呢,歐洲基本上信教的人越來越少,傳統的基督教大國的基督徒比例和人數都在持續下跌,社會問題很複雜,一味依靠主觀的道德和信仰來改變人是不可能的,主觀能動性無法改變客觀條件。

至於說基督教在全中國開放,抱歉,這個在我是基督徒的時候,我都是持反對態度,不是因為我自私,不想讓好多人享受到上帝的恩澤,畢竟我也沒這麼大能力。而是在我看來,中國不是一個宗教國家,一個伊斯蘭教就已經夠麻煩了,伊斯蘭教在很多道德上的要求甚至還要嚴格,很多條例對每個人的社會價值都有規定,但他們履行這些了嗎?拋棄人性中的善惡去談宗教改變人,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宗教從來沒有正義邪惡,只看你是否願意遵從。

當我在回頭去看歷史時,我才發現,基督教一直沒變過,那些口喊上帝,肆意屠殺的西班牙人是基督徒,但他們只是宗教狂熱分子,甚至只是投機分子,很多人只是受到上帝的黃金感召而去傳教的,人本來就自私,基督教在中世紀的興盛只是財富和權力對愚昧的人的控制而已。而他們在亞洲的傳播,本身就只是政治和歷史的原因構成的,基督左手拿槍,右手持鴉片進入中國的國門。公理不在人心,正義只在乎於強權。任何宗教的強盛最終都是取決於最高的那個人的態度和它背後的那個勢力是否強大。

經過了這些思想的反覆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是一個好的上帝的僕人,但我卻再也感受不到基督的力量,就好像到了一個黑暗的環境中,我沒辦法堅持這種不三不四的信仰狀態,我向我的牧師提出了退教,身邊的教友和牧師都在問為什麼,他們問我是否受到異端的影響,我對此給予了否定的回答,我說:「我只想知道那個不信上帝的xxx是什麼樣的。」

教友們不在說話,有的人說我是異端,有的人說我叛教,牧師想拉我回去,但我婉拒,他也只好作罷,所有的教友都離我遠去,彷彿沒有認識過我,我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孤獨,很快回到了工作的狀態,也看起了一位很好的老教授送我的書,他一生做宗教研究,尤其是16世紀的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播,他對我說,你如果想好好研究的話,我建議你不要加入宗教,裡面的水很深。

我沒有正式把傳教當成工作,但是看看這麼多教派,我只能感覺到表面都沒那麼神聖了。也許,上帝只能活在人心中但,他卻不能真正幫你解決憂慮。

也許當基督剛剛踏上亞洲的土地而被迫改變時,他就已經死去,因為他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

【沉默—我從主那裡的來的,唯有沉默】

「Whers are you,Father?」But what I get is silence.

——遠藤周作《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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