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想」出來的「真」病--癔症
人,實在是一個捉摸不透的東西。一個高智能的大腦,除了會跟大自然鬥爭,也會跟自己鬥爭,而跟自己鬥爭的結果,往往會導致一些莫名其妙的身心疾病,對此,我們大多數人缺乏了解。
第一次知道這類疾病,是從台灣作家三毛的一本書里。三毛在撒哈拉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你女友,後來聽說她生活的很不好,就在大冬天的跑到西班牙的鄉下去看她。這個時候這個女友已經不能走路,並且只有一點點視力,只有一點光感,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了。而她一定要跟丈夫去很遠的火車站接三毛,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她忽然說道:「像你這樣身份的人(荷西已經去世),不應該戴這麼鮮艷的圍巾,會被村裡的一些老女人笑話的。」三毛當時大吃一驚,懷疑她的眼睛到底有沒有問題。
她連著又試了她幾次,有一次竟然用尖尖的石子放在了她需要光腳過去的路上,結果她大叫一聲坐了下來,說三毛不該這麼捉弄她。她的雙腳,全不是像她說的那樣全無知覺,而需要在輪椅上走路。三毛用盡各種她能想到的辦法,到最後也沒有讓她從輪椅上站起來。而三毛髮覺,她的看不見,最後是她的不能走路,都是和她丈夫的事業聯繫在一起的。
幾次他丈夫找到了工作,她的眼睛和腿就會慢慢的好起來,而他丈夫一旦又失業,她的眼睛就會又看不見了。原來她是頂著家裡的反對嫁給她的丈夫的,生了幾個孩子後,才發現她那善良的丈夫原來工作能力確實很差,經常會找不到工作,她真的不願意看到家裡的窘境,竟然會關閉了她自己的視覺。這就是很典型的心理疾病——癔症性失明。其實並沒有器質性的病變。除了系統的心理治療,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在我的臨床里,也會經常遇到類似的情況,讓人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而這樣的患者,往往都會經過很漫長的求醫路程,最後去看心理醫生,都是沒有辦法的最後的辦法。
那一年,一個愁眉苦臉的媽媽帶來了一個滿臉焦灼的孩子。說他們看了所有能找到的各大醫院,做了所有能做的檢查,都不能確定這個孩子有什麼樣的病變導致了這樣的問題,後來醫生建議去看心理科或者精神科,他們去過精神科之後,拿了一些藥物,並沒有緩解癥狀,聽人介紹過來見我。
孩子確實是一種很奇怪的病。發病的時候正在上初一,現在孩子已經在讀高三。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什麼,就是總感覺自己會憋不住尿,偶爾會在上課的時候請假上廁所,出門的時候,如果感覺去的那個地方是不容易找到廁所,就乾脆不去了。
最初也沒有感覺到怎麼影響生活。上了高中之後,他的癥狀卻愈演愈烈。到現在為止,他每節課上課到半個小時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尿意,想去廁所,又擔心會影響老師講課,不敢請假,激烈的思想鬥爭二十分鐘,還有十分鐘下課的時候,他就衝出教室直奔廁所。給他上課的老師慢慢的都了解他的問題,他被允許不用請假直接可以出去,但是他每節課還是那麼糾結,彷彿上廁所成了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他要上街,在公交車上就會開始捉摸下車去哪裡找廁所,怎麼能找到廁所,下車後就直奔廁所而去。而從廁所出來之後,也不能安心的去逛街,腦袋裡捉摸的往往是下一個廁所在哪裡。更讓人奇怪的是,他跟他的小便鬥爭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失敗過,他從來沒有讓自己的小便失禁而把尿撒在褲子上。
細細了解,原來他的媽媽就是一個持續看醫生的人,在還沒有他的時候,他媽媽剛剛結婚,就因為在單位里出事故,被電擊了一次,從此他媽媽就踏上了漫漫的求醫之路。他出生後,就抱著他,領著他為媽媽看病。他媽媽的身體總是出現這樣那樣的不適,而媽媽的解釋都是跟那次事故有關。媽媽的單位也因為媽媽的工傷給了媽媽最好的照顧。
爸爸是一個十分木訥的人,對這娘倆的折騰大多數時間不予參與,直到有一天,他們家看病的主角從媽媽變成了孩子。
原來,這是一個夾在父母中間的孩子,他的病原來是為媽媽而生的。因為他讓自己生病,他才會永遠成為媽媽看病的伴兒。
以後的諮詢里,他逐漸的認識到,原來他是用廢掉自己的辦法成為媽媽永久的伴,他漸漸的從和父母的「鐵三角」中走出來了。幾個月後,他順利的參加高考,並且考上了一個當地的師範大學,現在已經成為一個叱吒在講台上的人民教師了。
我們做家庭治療師的,往往會從家庭整體的狀況去看一個人的癥狀,任何一個癥狀的產生,肯定會有維持他的癥狀的土壤,如果這個土壤起了變化,那麼癥狀就無法繼續維持,只有轉化或者消失。如果從這一點兒看,那麼所有的癥狀其實都是維持一個家庭低水平平衡的產物,在這種平衡中,被犧牲掉的,往往就是孩子。
另一個夾在鐵三角里的娃娃更有趣。其實他已經出國留學半年,這一次回國,因為熟人介紹找到了我。
他在上高二的時候,忽然感覺右手不會寫字了,整個手指全都用不上力氣。而正在上高二的學生無法寫字,這對於一個家庭來說幾乎是致命的打擊,更何況這個孩子一直學習成績非常好。父母帶他多方求醫,被好多精神科醫生告知,這種書寫痙攣幾乎是無法醫治好的,全家很絕望。沒有辦法,孩子開始用左手寫字了。而更讓這個家庭震驚的還在後面,就是這次回國探親,他忽然說,他的左手也開始發麻,出現了早期痙攣的癥狀,也許很快,他的左手也無法寫字了。
坐在我面前的孩子單單弱弱的,非常的文靜,令我奇怪的是,他竟然全不記得上一次右手痙攣的時候父母帶著他天南海北求醫問葯的所有過程。只是記得,他右手不能寫字了,就開始用左手寫字,沒有因此而耽誤了學習。後來到國外之後,發現在國外用左手寫字的人很多,根本不會像國內那麼引人注目。並且國外一些學校,還會在教室里專門給左撇子的人留出一排特殊的座位。
更讓我奇怪的還在後面,我想知道他的右手是怎樣的痙攣不會寫字的,就給了他一支筆,一張紙,讓他寫給我看。
他竟然用右手寫出了非常工整的漢字!
他的解釋是,因為今天看見了我,他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找到了寫字的角度,所以他寫出來字了。
我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他雖然在我面前能寫出字來,回到家裡也許還是不能寫字。他在用不寫字表達什麼呢?
原來,這是一個始終得不到爸爸認可的孩子。父母之間始終存在一些無法調和的矛盾,彼此哪個也不肯做出讓步,而孩子變成了他們中間互相拉扯的砝碼。而孩子的心,始終靠近媽媽,對於爸爸的獨斷和蠻橫又實在是有憤怒沒辦法。
在這種關係里,孩子感知到的,就是爸爸對媽媽,對自己的不滿意。而唯一能讓爸爸對其青眼有加的,就是他的學習成績。
也許,不能寫字的手,是他攻擊父親最有力的武器。
這也是需要我花費很大力氣從家裡「拖出來」的孩子。
這些都是從家庭治療的觀點看這些身心疾病的,也許心理學的其他流派還會有其他不同的解釋,但是無論怎麼說,這些都是和心理因素相連的癥狀,都是「想」出來的「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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