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飲一啄 莫非前定

少年見到少女時，臉紅了。

他默默感謝九眼橋的霓虹燈，將所有人的面龐都映的紅彤彤的。

少年以為，這就是一見鍾情吧，可很久以後，他才想起，一切，早就開始了。

「看在你那麼好看的份兒上，就不罰酒咯，喝點熱水！」那時候，少年還是個浪子，喜歡調戲漂亮姑娘，拉著她們做遊戲罰酒喝。

少女笑吟吟看著他，並不言語什麼，而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之後說道：「我的酒量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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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酒吧的嘈雜，那夜自己的殷勤，那夜少女的豪爽，還是浪子的少年宿醉醒來，便拋到了九霄雲外。

直到少年再遇到少女，瞬間，心裡綻開漫天煙花：「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總有些人，是命中注定要愛上的，錯過第一次，那麼，第二次就淪陷得刻骨銘心些吧，刻骨到多年後，少年想起少女，心裡不僅會綻開煙花，還會被那炙熱的煙火灼傷，燙出血，流出淚。

五米的距離，少年慢慢走向少女，他感覺到自己正離開舊世界，步入新國度，亦或是……深淵。

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熱戀中的人們，是活在現實的童話里的。

那段時光，少年和少女將柴米油鹽，調成了詩，直到今天，少年依舊回味著，少女第一次為他做的那碗雞蛋羹，無人能及。

少年印象里，少女似乎挺喜歡吃辣，喜歡吃小龍蝦，少年一直活在她的寵溺里，一切都那麼理所應當。少女知道少年所有喜好，她陪著他打電玩，買甜品，嗔怪他抽煙，要他戒掉。

浪子般的少年，在少女面前，成了個乖孩子，有少女在身邊，花花世界頓時黯然失色，人間煙火，幸福如此。

可是，他畢竟太年輕了。

少年將要離去，去軍營。離開之前，他開開心心和朋友們喝酒吃肉，揮霍著最後自由的時光，似乎又成了浪子，少女並沒有抱怨什麼，而是一個人替他細心收拾行囊，晚上窩在沙發，等著他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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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分別的日子，少年身穿綠軍裝，胸前戴著大紅花，隨著同他一樣的新兵們踏上遠去的火車，少女依舊微笑著注視他。

「我要走了。」

「我等你。」

少女眼中似乎有淚光一閃而過，火車速度太快，少年已來不及為她拭淚。

軍中訓練，流血流汗不流淚，將少年鍛造成了真正的軍人，他心中將少女作為前進的燈塔，但有些東西卻悄然變化，再已回不去了。

少年沒有手機，他給少女寫信，但是卻石沉大海。

轉眼間，新年到了，他拿到了久違的手機，給少女打了電話：「我們……這樣和分開也沒什麼差別吧。」他還記得自己說出這句話時，心中像灌了鉛。

「嗯。」電話那邊，少女輕輕嗯了一聲。

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分開以後，我們還要前進啊！」少女的聲音，是含著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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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少年將手機摁滅，又重新交了上去。

沉默良久，他在日記本上寫下了五月天《溫柔》的歌詞：

「不打擾是我的溫柔。」

很長一段時間，少年以為，距離才是最難打敗的東西，雖然沒有聯繫，可他心中依舊留著少女的位置。

他經常會夢到她，似乎她從未遠去，在夢中看著他，對他說：「我等你。」

現實有太多無奈，令少年捉摸不透，他似乎明白為什麼會分開，又似乎不明白，是的，他還年輕著，依舊年輕著。

之後，少年北上去了軍校，學校放假，他回到家鄉，成都。

重逢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少年和朋友在無同偶遇少女，她一身白襯衣，在夏日陽光下，竟發出光來，一時間，少年心中再次綻開煙花，又如翻江倒海，似颶風包裹，消逝的情感又叫囂著捲土重來，令他無法招架。

少女依舊微笑著，少年愣愣地，他猛然回過神，將隨身攜帶的臂章從包里拿出，交給了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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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遲疑了：「這……」

「收下吧。」少年堅持，似乎再一次把心交了出去。

就這樣，他們又恢復了聯繫，在微信上，以一種熟悉又陌生的關係，微妙地牽絆著。

少年開始找各種借口去見少女，時光似乎沒在他們臉上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卻在他們中間划了深深溝壑。

在劫難逃吧，少年為少女寫下動人的故事、詩篇，儼然成了作家、詩人，他將他的愛戀與思慕一遍又一遍表達給少女，這些故事，感動了很多人，讓人們看到了什麼是愛情的模樣。

但是，故事中的女主角，似乎看不到，亦或是看到的，不只是這些。

少年只覺自己越陷越深，她是自己的劫難，他依舊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愛著，折磨著，直到心裡流出血來，直到有一天……

「你知道嗎，我不喜歡辣的食物，也不喜歡小龍蝦。」少女對少年說。

少年一時語塞。

「其實，愛和喜歡的最好歸宿，不一定是在一起。」說罷，少女低下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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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結束了吧，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做到過她喜歡的樣子。

少年突然覺得，自己，不再年輕了。

打敗他們的不是距離，一切都是心的隔閡，她早就很累了，只是他看不到，現在，他看到了。

就如她收不到他寫的信，他也沒有收到她發的簡訊。

少女默默給著少年想要的一切，她承受著，寵溺著，最終，正是這愛情，徹底擊潰了她。他看不到她那笑容背後的雲翳，看不到她遷就背後的疲憊，他瘋狂地用自己的方式愛著，當他終於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的時候，為時已晚。

不是沒有付出，只是太年輕，對方需要的，自己給不了，只好在心口留下一道又一道傷疤，形成執念，而後久念成魔。

也許只有告別了。

我對你深情至此，卻不可言明。一旦道破，它便虛妄。守在你身旁，無論以何種方式，都是我至深的幸福。

少年回味著少女做的雞蛋羹，想起他們真正的初次相遇，望著九眼橋的霓虹燈，又點燃了一支煙。

「再見了。」

你是唱不完的遠方寫不完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