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罷劍——你們這是辜負了大元子民的厚愛!
1
延祐三年,焚風熬熱,泰山。
山道上走來一對人馬,為首的人高馬大,劍眉星目,腦後束髮成髻,竟是個全真觀道士。
「玄陽師兄,我們這一行是去哪?」玄真問。
「獃子,上山和東瀛人比武。」
「我靠,你們之前說東瀛人,我還以為是出來泡妞呢!」
「你若不是我師弟,早死了。」玄陽捂著臉,又問:「你玄方師兄呢?」
「呼嚕呼嚕。」玄真手指隊末一匹瘦馬,方臉的年輕人坐在鞍上,閉著眼鼾聲如雷。
玄陽嘆,追至那胖道士身旁:「師父,玄方又睡著了。」
「睡唄。」掌教重陽子揪了揪肚皮,扭頭又問玄真:「玄真,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瘦了瘦了。」
「師父,玄真師弟那視力,連男女都分不清。」
「但他最誠實。」
說完重陽子足尖一點,二百來斤的身子已上了頂峰。
「看為師的減肥效果!」
玄陽回身拔劍,劍指頂峰:「諸位師弟,你們看連豬都會飛,今次中日劍術大會,我們又豈有不勝之理?」
眾人捂著嘴憋笑,竟是連馬上的玄方也綳不住了。
2
午時剛過,這一輪劍術比拼,來者正是東瀛劍客水谷,手腕一擰,劍氣如潮。
「師父怎麼不開熏?」玄真抓抓頭:「是減肥失敗了嗎?」
「師父覺得又要贏了。」
「贏了還不開心?」
「你平日除了和玄博師弟下山吃酒,腦子裡可有過正事?」
「開直播啊。」
「呆!」玄陽狠狠敲了下玄真,又道:「你要知自成宗在位,大元獨奉道教,我等全真就是天下劍術冠首,至今快有五十年。」
「這還不好?」
「劍術冠首自然好。」玄陽苦笑:「可如果冠到朝廷習以為常,那就不好了。」
說完他掂了掂劍柄:「你看大元的鐵砂掌爛成那樣,可當今朝廷格外喜愛,此中道理可懂?」
「因為爛透了,所以贏一場,皇上就重賞。」玄真若有所思。
「不錯,可我等全真贏到現在,反倒是常理了,要是輸了一場,就是罰沒充軍,你說公平嗎?」
「公平不公平,都是為大元爭光。」
重陽子打斷:「我等男兒劍破穹隆,生來只求天下無雙,又哪裡那麼多抱怨。」
二人不語,那玄方的鼾聲竟是更響了。
3
泰山玉皇頂上一方平台,各大派分分入座,水谷舞了個劍花:「全真老道,可是怕了我的東瀛劍法?」
「乖,別睡了。」玄陽輕輕拍了拍玄方。
「師兄,你惡不惡。」玄真吸了口氣,掄起劍鞘狠狠砸過去:「起了!傻屌!」
「你砸的是師父。」玄陽捂臉。
以玄真師弟的視力,到底是如何練劍?一直是全真百年不解之謎。
玄方伸了個懶腰,睜開眼掃了一圈:「誰打我?」
「師父。」玄陽和玄真異口同聲。
「死胖子。」
年輕人翻了個身,足尖一點輕輕落地。
「小奶劍,打誰?」
「第一輪,全真玄方,對東瀛劍水谷!」銅鑼敲響。
「來呀,我乃水谷...」
話音未落,卻有個黑影直撲場中!
竟是一道飄忽的劍光,旋身一擰,划過一道近乎完美的圓弧。
收劍入鞘,玄方打了個哈欠下台:「小奶劍,我能睡了嗎?」
「能,還有以後不許這麼喊我。」
玄陽點頭,那田中非但大劍已折,竟是連褲帶也斷了。
「師父,我想學裝X。」玄真感慨。
重陽子笑笑,目光卻沉下去,他耳朵極靈敏,山道下蹄聲連連,聲聲入耳,果不其然又見三匹炭火烈馬飛至,左右各有大旗,當中一人寬袍大袖,戴了頂氈帽。
「達魯花赤大人到!」
4
「王掌教功高蓋世,大皇帝體恤您身體有恙,特來讓我傳話。」
達魯花赤乃大元官職。
「即日起擇全真掌教王重陽為大元御劍司宣慰使,掌天下劍術,以奉大元!」
說完堆笑道:「王大人,可喜可賀,宣慰使是從二品,比我還高,我看不妨現在就啟程赴任吧?」
他這稱呼改的倒是快。
「這御劍司的宣慰使有七十二個,敢問我這第七十三個,去哪赴任?」
「海外瓊崖島。」
「非要現在走?」
「萬里無雲,為何不走?」
「那大人呢?」
「自然是全真掌教了。」
「我操!你又不是道士!」玄真指著那人罵道。
「你罵的那是樹。」重陽子冷眼掃過:「大人說他是掌教,那他就是掌教,哪有你多嘴的份?玄陽,打!」
「師父...」
「打。」
玄陽無奈,手中長劍掉轉,劍柄揍在玄真背上,他這師弟跟他二十餘年,這還是頭一回挨打,心裡五味陳雜。
「用力。」達魯花赤攆著須笑。
「掌教有令,用力!」重陽子冷道。
玄陽再加一分力,玄真早已臉色慘白。
最後一擊卻是被一隻手握住,那人輕飄飄落地,目光對上來,玄陽從不知道,玄方這木頭也會紅眼。
「師兄,我貪睡,不如打我。」
玄陽愣了愣,一把拋下劍去,回身沖那達魯花赤跪下:「全真上下都知道,廚房的燒雞我沒少偷吃,我看我也該打!」
「什麼?!燒雞是你偷的?!」玄真瞪圓了眼,竟是真的生氣了。
那達魯花赤見狀,不怒反笑:「我知你們不服我,今日我就告訴你們點劍術之外的道理。」
此人抖了抖袍子,睥睨一眾道士:「天監閣游道士是你們全真師祖,位高權重,可如今大皇帝獨寵番僧天魔舞,貢布金剛又怎容得下道君在大都?話已至此,你們還不懂嗎?」
「懂什麼?」玄真納悶,玄陽狠狠踢了他一腳。
「諸位道長!」達魯花赤臉色一沉:「天下之大,又豈止是劍法,諸位劍法無雙,有龍虎之姿,可也不過這小小一方天地,縱然是冠首,又豈能與天爭鋒?我今日好心來做掌教,保你們性命無虞,可若我心情不好,山下怯薛營三千甲士,大可滅了你們全真上下...」
一劍飆射,卻不是向著達魯花赤,重陽子以劍鞘擊在玄陽,玄方,玄真胸口,三人登時一口濁血噴出。
「他們還年輕,不必懂這些,掌教也無須多費口舌,他們已知錯了。」重陽子臉色不改。
達魯花赤頗為滿意,手一抖黃金長卷鋪開:「好,說正事,大皇帝有令,今天中日劍法比試,全真教眾許勝不許敗,拿下冠首,替我大元爭光!」
言畢那兩個隨行武士竟將重陽子捆了,就要押走。
「師父!」
「你們是大元的劍客,心裡想著大元,不必想我。」
重陽子笑笑:「最後一個問題,我到底瘦了沒有?」
「瘦了。」
眾人低下頭,淚珠滾在塵土。
5
「下一輪,全真玄陽,對東瀛劍吉村!」銅鑼敲響。
「你怎不動?」吉村皺眉:「你怕了?」
「打呀!小道士!大元的千萬子民都看著你呢!」達魯花赤急了。
「贏了算你的,還是算大元的?」
「都不算。」達魯花赤面朝北,拱手一拜:「算陛下的福威。」
「我們這次要是再拿個冠首,只怕掌教就回不來了,對嗎。」
「你還說你不懂。」達魯花赤冷笑:「你敢輸,你就是大元的叛逆,為大元蒙羞,我山下三千甲士,就滅了你全真上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玄陽點頭:「全真有我,就不會輸。」
「猖狂!」
吉村聞言動怒,呼了口氣持劍飛揚,一人一劍遮蔽旭日,絲毫不給玄陽時間,已是殺至眼前,劍弧殺氣撲面,渾如山嶽壓境!
玄陽輕嘆,手腕旋飛,劍招再起,那是一道極烈的劍氣划過草葉,有如十萬風雷層層疊疊,又似狂風過境波瀾萬丈。
當中刺出一條銀龍,吉村大驚失色,眼見就要中招!
「好!大元爭光了!」達魯花赤鼓掌,卻是愣住。
玄陽停劍了,盤腿坐下:「我輸了。」
「你!你搞什麼?!」達魯花赤愣住。
「我輸了,我摔倒了。」
「摔倒?!你剛才還說全真有你,就不會輸!」
「現在全真沒我了。」言畢玄陽竟脫下道袍,伸手一抖,隨山風飄去。
達魯花赤臉色陰沉:「你這是心裡沒有大元了。」
「我心裡有沒有大元,我自己清楚,可諸位大人臨陣換帥,逼我掌教,口口聲聲滅我全真,難道心裡就有大元了?」
「你!」
「嘴上說的是劍術,心裡想的是權術,我等只是劍客,輸了就輸了,不懂別的,你要聽了不爽,喊重陽子來,天底下道爺我只服他!」
6
「師兄可以的,看不出來骨子裡這麼野。」玄真悄悄湊過來,與玄陽站在一起。
「以後不叫你小奶劍了。」玄方撕開道袍,冷冷道:「你覺得小野劍怎麼樣?」
「煩不煩?」
「你倆惡不惡?」玄真翻了個白眼。
「重陽子這幾年經營的好啊!」達魯花赤忍不住笑:「敢在我大元搞山頭?這是辜負了朝廷的栽培,大元子民的厚愛,有愧於我大元劍道事業!待我上達天聽,治他個謀反重罪,重陽子必輸無疑!」
「你一口一個大元,可劍道中落,大元也輸了,從頭到尾,只有你贏了。」玄陽冷笑:「你和我到底誰更愛大元?」
「放肆!」達魯花赤捉起手邊長弓,抬手就射,直撲玄陽眼珠。
一隻手竟將破空羽箭輕輕捉住。
「我瞎摸的,我他媽連男女都分不清。」玄真苦笑,也脫去道袍。
「我看出來了,你們想造反。」
達魯花赤一道響箭破空,山下怯薛營得令,不多時便有烏央烏央的甲士湧來,將三個年輕人團團圍住。
「你們當真不知悔改?只要現在深刻反思,知錯就改,比武得勝,你們照樣是我大元的英雄!」
「我只想泡妞,不想當英雄。」玄真抓抓頭。
「我連妞都不想,我就想睡覺。」玄方打了個哈欠。
「大人也看到了,我們三個都是傻屌,只知劍,不知劍外的世界。」玄陽輕笑。「其實現在想想,大人說的對,天下之大,又豈止是劍法。」
達魯花赤愣住,他眼見玄陽像是一把孤劍插在湖心,衣袂隨風舒捲,層層清波盪開,又漲為一片遮天巨浪。
「所以我等劍術天下無雙,也不過是螻蟻,一紙公文就可壓我千年劍道,令我掌教流離失所,滅我全真上下弟子!卻還要我等深刻反思,知錯就改,請問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玄陽長劍出鞘,劍氣奔涌竟是吹散了天雲。
「我們這種人,練了一輩子劍,除了劍什麼都不會,劍者筆直如鋒,頂天立地,沒辦法像大人這樣,懂那麼多道理,明白太多曲折,所以今日也只能做一件蠢事!博諸位大人一笑!」
說完他仰頭凝劍,目光直刺天穹,再是沒有半點猶豫。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有人說劍術冠首,不過是區區一方天地。
有人說天下之大,你也不過是螻蟻。
可有時候,人就是很蠢,畢竟你劍感不好,劍招也拙。
所以你才會在旁人的白眼裡,嘗試一些,幾乎毫無意義的事情。
「做什麼?」
自然是與天爭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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