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海邊上
大約在公元前1世紀,彼時的義大利古羅馬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物件。那是用來製作衣服的絲綢,義大利人誤以為其采自草木的精華。朝廷當中也就只有凱撒大帝可以穿戴這種柔軟而薄如羽翼的衣服。古羅馬哲學家塞內加對絲綢如此評價:不能蔽體,不能周全地遮擋私密則不能稱作衣服。
其實,絲綢早由中國人在公元前約2600年作出,在西方直到凱撒的時代,絲綢才到達地中海。彼時的絲綢非常珍貴,絲綢要以黃金衡量,從中國攜帶絲綢穿越沙漠到達西方的陸上交通線被稱為絲綢之路。
從塞內加留存於世的作品中,人們知道絲綢之路在約2100年前形成。這是馬隊和駝隊穿越蜿蜒不斷的草原和河流,穿越廣袤的沙漠,翻過中亞地區覆雪的崇山峻岭的道路。絲綢之路被認為其始發地是中國的古都長安(西安),抵達地中海之前需要跋涉約8000公里。在抵達目的地之前,路上的貨物經常需要頻繁更換其主人。除了絲綢,來自中國的商人還攜帶了香料、藥材、陶瓷、獸毛、玉石和銅器......返程路上,駝隊背上缺少不了要運往中國內地的高級產品,如象牙、黃金、鑽石。還有水晶。尤其是從中亞地區,中國人還帶回了汗血馬,一種寶貴的馬,其汗浸透如血。
自東向西,商隊將會遭遇諸多阻礙,主要是無數的高山沙漠,最大的沙漠是如今新疆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也正因此絲綢之路分為多個不同始發地的分岔路,一同匯聚在喀什,並在此向西方進發。其中需要翻越高達5000米的的某校最高峰,面朝南部,向著印度進發。
在荒蕪的道路上,兜售各種貨品的商人有的引喉高歌,有的暢談,互相訴說自己家鄉的風俗習慣,科學技術,哲理,宗教,世界觀。從單純的貨物交換,這一批批「最早的商人」,也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長途跋涉的他們成為了世界各種不同文化交流的橋樑。眾所周知和公認,造紙術及火藥正是經過絲綢之路傳到了阿拉伯地區和西方世界。
事實如此。如果從新走過絲綢之路,我們從中國古代的文明出發,之後遇到印度教及中亞地區的佛教,接著是波斯的兩河文明及如今的伊拉克和敘利亞,最終抵達地中海地區的希臘-羅馬的哲學體系,科技和人文。還有一條絲綢之路的支線,穿越地中海和紅海狹小的地帶抵達北非以及人類遺存最古老的文明之一的埃及。
因而,絲綢之路實際上至人類所有各種文明交接的橋樑。由此,中亞地區那些荒蕪的道路系統,穿越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炎熱的沙漠和中年冰雪覆蓋的群山,這些正是人類最早的全球化的見證。
但是,或許很少人知道絲綢之路還有另外一條支線,那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當貫穿中亞的道路不再安全,同時隨著東、西方的造船技術的發展,商人們開始從中國的南部出發,沿著越南的海岸線,停靠補給在各個如現今的海防、會安、西貢等,之後海船繞道印尼,抵達印度洋,從那裡進入紅海,到達埃及和歐洲。
由此,絲綢之路由貫穿中亞的陸路及跨越太平洋,印度洋及紅海的海路構成。在這全球化的體系當中,越南也是重要的參與者,其雖處在東方,卻佔據著重要的戰略地位。也正因此,越南及早的接觸和接受了來自來自陸路北方及來自海路西方的文化。一份資料顯示,中國禪宗始祖菩提達摩走水路,從印度到南京的路上曾經在越南落腳。一些理論認為佛教在越南的傳播和發展比中國還要早,即是通過水路由印度傳來。在13世紀,義大利的探險家馬可波羅再返回故鄉的途中,曾經在越南海域靠泊補給水分及糧食。大約自16世紀開始,渡過漫長的黑暗中古時期之後,歐洲進入了在每個領域都有燦爛進步的發展時代。1514年,葡萄牙的商船已日趨完善。商船出海到達中國,其海上交通線經常需要選擇一個安全且便利的停靠點,彼時的會安古鎮是較為被熟知的停靠之地。
絲綢之路是全球化的康庄大道,也是一部部血淚史。因為無法改變的是,它也是企圖膨脹擴張的帝國發動戰爭的便利通道。實際上,中亞的絲綢之路在中國的絲綢到達凱撒大帝手上之前就已存在,由希臘的亞歷山大大帝建立,用以在公元前325年進軍侵略北印度。因而,絲綢之路是自西向東由西方人開創,始自西方人的貪望。大約7世紀時,以傳教為名義的軍隊從兩河流域出發,沿著絲綢之路入侵中亞及印度,行李和經書里藏著刀光劍影。反過來,在13世紀,蒙古人的鐵蹄踏遍荒蕪之地,直抵歐洲。
海水的絲綢之路也無法逃脫戰爭的命運。戰船常常與商船為伍。16世紀,當西方的艦隊日益壯大,他們開始侵佔東亞。越南,作為商船安全的落腳點,無法逃脫被殖民的厄運。1858年,法國戰船炮轟峴港。
實力不對稱的戰爭無法持久。1862年,越南割讓南期三省給法國。在西貢,1863年7月的某一天,一位老者陰沉著臉,彼時已是67歲邁著沉重的步伐踏上去往法國的郵船。這是一位出眾的儒家學者,一位正直之官,一位服侍阮朝三代皇帝的老臣,同時是越南少有的老練的外交家。他是潘清簡(Phan Thanh Gian)。
潘清簡及其隨從赴法,帶著自德皇帝交付的特別使命。先生必須贖回丟失的三省,經驗老練的外交家,如先生,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法國歐洲號帶著先生及其隨從去往西方,經過印度洋,進入紅海。彼時,蘇伊士運河尚未完成。潘清簡從紅海西面上岸,經過開羅首都,拜見埃及國王。之後全團人員抵達亞歷山得里亞港,坐船出發前往法國。1863年9月11日靠泊馬賽,兩天後抵達巴黎。將近2個月之後,11月7日全團人員才得以謁見法國國王拿破崙三世,並呈上自德皇帝的國書。經過商量及在法國和其它歐洲國家參觀之後,同樣是通過紅海航線,1864年3月18日全團回到西貢。回到祖國,除了向皇帝彙報赴法談判的結果,潘清簡還奏明皇上:需要革新國家方能跟上國外發展的腳步。我們需要記得的是,日本的明治天皇維新從1868年開始。
從歷史上我們可以知道,越南贖不回丟失的三省,反而在南期又丟失三個省。自德皇帝盛怒之下,定罪潘清簡,下令廢掉其進士碑。最終,潘清簡飲恨絕食,飲毒自盡。那是1867年的8月4日。
其後,有人稱其為「賣國賊人,屈服資本文明」。1975年以後,以先生之名命名的街道全部被更名。或許,潘清簡是越南首批站在歷史兩種流派的子彈中間的人物之一。潘清簡曾五次被降職只因其正直之氣,最後一次,仍進諫皇上必須尋找與外國列強同步發展的道路。進諫之言或許來得太遲,自德皇帝也需有悔意也無法實現了。自德皇帝正如同其先帝一樣,不斷的且同樣的錯過機會。那也不是我們民族歷史最後一次錯過的機會。
走在紅海西邊的岸上,想起潘清簡。先生悲壯的人生應當拍攝成電影。140多年以前,這位愛國儒士曾經兩次跨越這狹長的紅海。在潘清簡結束行程之後不久,1869年蘇伊士運河開通。古時需要駝隊繞道去埃及,而今163公里長的運河將地中海和紅海連接。自彼時起,海上絲綢之路形成並正式通商。商隊和駝隊被無數偉大的海船替代,往來多少高級的東、西方的商品。尤其是日本,一個懂得革新,進步而威武的國度。
在紅海的赫爾格達西岸,旅居的異鄉客突然發現一對平仙牌拖鞋在水上慢悠悠的漂浮著。異鄉客懷著思鄉懷舊的心情,朝著東方凝望。
譯自旅居德國的越南作家Nguy?n T??ng Bách(阮祥百)的散文集《???ng xa n?ng m?i》(路遠新陽),P19-27, Trên b? H?ng H?i(在紅海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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