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漫記:西湖遺夢
大抵中國的山水景觀和外國的山水景觀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其所被寄予的厚重的人文氣息,就如劉禹錫所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我曾登臨岳陽樓,也曾到訪黃鶴樓,當時實在不明白究竟這所謂的江南名樓,到底是如何造就了眾多華章:到了西湖我才發現,或許景觀和文人是相互造就的,正如《滕王閣序》造就了王勃而王勃也造就了滕王閣。
大概是受林語堂先生的《蘇東坡傳》影響太深,西湖兩道長堤,我忽略了白堤而專註於蘇堤,沿著蘇堤前行,我不禁在想,究竟千年之前,漫步在西湖湖畔的蘇軾,究竟是有著一番怎樣的想法。那年他三十六歲,第一次來到杭州,一心想著疏浚河道,興辦水利;而我更感興趣的是時隔十六年後,他第二次來到杭州,出任知州,繼續自己之前的治理西湖的計劃。而在這十六年間,發生了諸如「烏台詩案」這樣的改變了蘇軾人生軌跡的大事,我一直在想,一生坎坷的蘇軾,究竟三十六歲風華正茂的他和五十四歲歷經風霜的他站在同樣的西湖邊,究竟會有如何的想法。對於我們大多數人而言,更多的知道,黃州的蘇軾是更加矚目的,因為那裡孕育了千古絕唱前後《赤壁賦》。但是,相比較,存在於黃州的作為文學家的蘇軾,我更加好奇,作為一個政客在杭州的蘇軾。
那個曾經風華正茂的蘇軾不見了,多了一個達觀淡然的蘇軾;
那個曾經鋒芒畢露的蘇軾不見了,多了一個圓融從容的蘇軾;
那個曾經勃鬱豪放的蘇軾不見了,多了一個厚實大氣的蘇軾。
有人說苦難和泥濘往往造就了歷史上的諸多文豪,並舉出諸如李杜、幼安易安乃至放翁的例子,而我一直以為,苦難只是在毀滅了他們之後又給予了他們重生。就對他們的文學生命而言,可能這就像一次鳳凰的涅槃,但是我依然覺得,歷史上,應該有作為一個太守、一個通判存在的蘇東坡,作為一個將軍存在的辛棄疾,作為一個好妻子存在的李清照,而不僅僅是一個文學家。
我喜歡林語堂先生的《蘇東坡傳》,其根本在於他所寫的蘇東坡,就像黃永玉筆下的沈從文一樣,首先並且永遠是一個血肉豐滿而親切的人,而不是奉為圭臬的文學經典的著作者。我向來追求生活的真實,就像我會驚嘆於蘇軾寫下的「大江東去浪淘盡」,但是我可能更會長久感動於他在杭州留下的「蘇堤春曉」,他描繪自己的「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和寫給亡妻的「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記得惠說,我們都是平凡的人,應該過平凡的生活;我說,應該加上一個詞,叫做「想要的那種」。很難說,蘇軾想要的是作為一個文豪留存青史,而不是簡簡單單和王弗(第一任妻子,文中所寫詞的對象)相濡以沫,攜手終老。我們往往一直執著於找尋生命的意義,乃至友情、愛情的所在,但或許我們本來就已經知道了生命的意義,而我以為,生活的所在就是生命的意義。就如同之前看到有一個求籤得到的話語, 「今の人が最上、迷うな」,大抵要明白好好珍惜現在的自己是生活的奧義吧。
是為南行漫記第一記。題圖@cHIe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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