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先生和古先生出現在一個夢裡

02-04

文 | 行之

下雪了。

金先生和古先生坐在院子里喝酒。桌上有一盤圍棋，黑白爭鬥正膠著。

院子里的白色梅花都開了，隱進雪裡，枝木婆娑。

「他們應該快到了。」金先生道。

「你猜先到的是誰？」古先生笑問。

「段譽的凌波微步獨步天下，應該是他最先到吧。」金先生道。

「我看不一定，最先到的怕是楚留香。」古先生道。

「哦？」金先生落下一枚白子。

「段譽的輕功雖好，但這雪天必定留戀途中美景，要說輕功，楚留香卻也不遜色。」

金先生哈哈大笑，「有理，有理」。

落雪的院子上空忽而捲起了一陣風。

風停住，只見院子里站著一個人。正是楊過。

古先生大笑，「哈哈，想不到你來得最快。」

金先生看著楊過，問候道：「小龍女可來么？」

楊過搖頭，道：「她在家帶孩子，走不開。我匆忙趕來喝一杯酒，就得回去了。」

正說著，院子里平地生風，飄來一個人影。人影站定，手裡搖著一把紙扇，側身朝古先生作了一個揖。

古先生端著酒杯，淡淡道：「你來了。」

楊過看了看地上的雪，不見一絲腳印，道：「踏雪無痕，楚香帥好輕功。」

楚留香笑道：「楊兄見笑了，不如你來得早啊。」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片刻間，一匹小紅馬奔到了院門口。馬上坐著郭靖與黃蓉。二人翻身下馬，黃蓉看見古龍，笑嘻嘻道：「古先生難得一遇，幸會啦！」

古先生笑道：「蓉兒果然冰肌玉骨，風華絕代。如此人物，當浮一大白。」

郭靖憨笑：「素聞古先生酒量好，我們夫婦二人怕是加起來也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郭靖，你比以前會說話了。」遙遙傳來一個聲音。

聲音還未落音，飛來兩個人影。正是段譽和陸小鳳。方才說話的，正是陸小鳳。

「陸先生的雙飛彩翼妙絕天下，我用凌波微步一路比過來，真是絲毫沒佔到便宜。」段譽笑道，朝著陸小鳳拱拱手。

陸小鳳摸了摸鬍子，笑道：「段兄承讓承讓。」

「劍吹白雪邪妖滅，袖拂春風槁朽蘇。西門吹雪，到了嗎？」

遠處走來一個男子，背著一把劍，一邊舉著酒壺喝酒，一邊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金先生看著他，笑道：「令狐沖，你要和他比劍么？」

令狐沖提著酒壺，醉醺醺倚在梅樹旁，道：「昔日獨孤求敗前輩一生求敗，今天倒想用他這獨孤九劍會一會劍神西門先生的劍法。」

「這副對聯落地之前，以劍刺你身後梅花，刺落梅花的數量多者為勝。」院外突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聲音雖遠，卻分外清晰。

令狐沖眼中一亮，看見天空飄來一對大紅的對聯，寫著：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一抹白影閃過他的眼前，白影還未落定，又掣出一道劍影。

「西門吹雪！」令狐沖笑道。

「開始了。」西門吹雪冷冷地道。

令狐沖拔出背後長劍，飛快出手刺向梅樹枝頭。一連刺了九劍，劍芒閃動，宛如銀花綻放。

就在同一瞬間，西門吹雪的長劍也刺了出去。僅僅只刺了一劍，但劍鋒卻轉了九次方位。

梅樹上的花朵被劍氣所激，盪開在風雪裡，徐徐沒有落定。

「哈哈，都是一百三十六朵。棋逢對手，真是難得！」黃蓉拍手叫道。

空中的對聯眼看要落到地上，院外忽閃來兩把飛刀，把對聯穩穩釘在了堂前的兩棵柱子上。

「小李飛刀，果然例不虛發！」這時門外響起一聲渾厚的聲音。

眾人直感到一陣掌風襲來，只見雪地里忽騰起一條雪龍，把將要落定的梅花又震蕩而起。

「降龍十八掌！」郭靖興奮地叫道，「是喬幫主的降龍十八掌！」

掌風來處，喬峰青衫磊落，爽朗一笑，「久違了，各位！」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這梅花落地太可惜，不如借給我釀酒吧。」喬峰身後緩緩走來一個穿著風衣的男子，握著一壇酒，輕輕咳嗽著。

「既然小李探花惜花，那就送給你罷。」喬峰吐出一掌，急遽回撤，空中梅花被這一股吸力所帶，排成一線，俱飄向了李尋歡。

李尋歡淡淡說了句「多謝」，手一揮，梅花都落進了他的酒壺裡。他晃了晃酒壺，笑道：「好酒，好酒。」

「你們鬧夠了沒有？」金先生坐在棋桌前，和古先生幹了一杯酒，笑道。

「無妨，讓他們再玩一會兒。我們的棋還沒下完。」古先生道。

金先生捏著棋子道：「古兄，江湖三十餘年沒有你，真是寂寞了許多。」

古先生舉起酒杯，道：「金兄，江湖，本就是寂寞如雪啊。」

金先生點點頭，喝乾了杯中酒。

「好啦，開飯啦！」大堂里忽奔出一個扎著紅頭繩的姑娘，朝眾人喊道。

金先生問：「傻姑，你的飯做好了？」

傻姑說：「金爺爺，古爺爺，傻姑做了一大桌子菜，還有上好的竹葉青，你們快來吃飯啦！」

院子里的楊過，楚留香，郭靖，黃蓉，段譽，陸小鳳，西門吹雪，令狐沖，喬峰，李尋歡十人相互說著話，緩緩走進大堂，果見擺了一桌熱氣騰騰的豐盛佳肴。

金先生和古先生走進來，眾人紛紛拉著他們坐在上座。

傻姑跑到門外點燃了爆竹，喊道：「砰！」

半炷香後，楊過走出院子，乘馬而去，遠處隱隱傳來雕聲。

不一會兒，院子外的青石板上踢踢踏踏走來一匹小毛驢，小毛驢上坐著一個小姑娘。

傻姑問：「你是誰？是金爺爺和古爺爺請過來的大俠嗎？」

那姑娘道：「我姓郭，單名一個襄字。」

傻姑道：「你就是騎小毛驢的小郭襄呀，楊過哥哥剛才已經走了，你找不到他啦！」

郭襄點點頭，眼淚奪眶而出，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真的儘力了。」

傻姑含著手指，道：「哦，那你進去吃飯嗎？」

郭襄搖搖頭，道：「江湖一別，各自風雨。」說完，騎著小毛驢緩緩離去，隱沒在風雪裡。

少時，青石板路上駛來一輛豪華馬車，停到院門前。

馬車的轎簾掀開，裡頭端坐著一位穿著華服的公子。

「歐陽克，你個壞蛋，你來這裡幹嘛！這裡不歡迎你！」傻姑沖他呵斥道。

「呵呵，我來了便走。請問，黃蓉姑娘在這裡么？」歐陽克道。

傻姑道：「她跟她的靖哥哥在一起，沒你什麼事啦！」

歐陽克笑笑，道：「勞煩姑娘替我給她帶句話。」

「什麼話？」傻姑問。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歐陽克道。

「什麼意思？」傻姑問。

歐陽克不作聲，閉上轎簾，馬車一路遠去，在雪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

雪，越下越小了。

雪裡走來一個女人。她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裙子，長發在風裡舞動，卻沒有穿鞋子，赤著腳走在雪地上。

傻姑看見她，道：「你是誰？你長得真好看。」

那女人道：「我是林仙兒，是江湖第一美人。」

傻姑問：「你為什麼穿這麼少？」

林仙兒笑笑：「男人不正喜歡這樣的女人么？」

傻姑問：「你來找誰？」

林仙兒道：「來找江湖上最好的英雄。」

傻姑笑道：「你雖然漂亮，卻找不到他們的。他們的心裡都有人。」

林仙兒問：「你怎麼知道？」

「我雖然是傻姑，卻也是個女人。」傻姑笑道。

林仙兒大笑，在雪地上跳起了舞。轉了一圈又一圈，她忽而嘆了口氣，像是老了許多，落寞地走了。留下了兩行淺淺的腳印。

雪，終於停了。

院中大堂的門開了。金先生和古先生走了出來。他們比肩走出院子，而後相互告別。

金先生帶著楊過，郭靖，黃蓉，段譽，令狐沖，喬峰向東而去。

古先生帶著楚留香，陸小鳳，西門吹雪，李尋歡向西而去。

傻姑坐在院門口敲著木盆唱起了歌：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終於，連傻姑也不知去向了。有雪有梅花的院子，再不見一人。

只有桌上一盤殘棋，黑子和白子，相互糾纏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