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做孤單老男人的睡美人

作者：爪賽賽

（1）

這周一是馬爾克斯去世三周年的日子。老闆於困困和我說，我們周天得聊聊他。這是困老師作為知識分子的自覺。

我沒好意思告訴她，《百年孤獨》我至今只摸過書皮，《霍亂時期的愛情》也只是因為某任前男友，才勉強翻過幾章。

但有那麼一本評價兩極的小說，我還是讀過的，馬老的封筆之作《苦妓回憶錄》：一來篇幅短，只有114頁，囫圇吞棗的話一晚上就能看完；二來馬老去世那年，不少文化人都把這本書翻出來，討論其中的直男癌傾向。我這種好鬥的田園女權怎麼能錯過呢？

（2）

《苦妓回憶錄》講了一個什麼故事呢？矜持一點說，可以將它視為南美版的《洛麗塔》，但如果用我們2017年的語言表達法，那大概就是《震驚！90歲老漢強姦14歲處女，並聲稱終於找到人生真愛！》

我們的這位90歲老漢男主角事業沒什麼成就，長得還很醜：「在公眾面前我的生活了無生趣：不過是一個父母雙亡，沒有未來的光棍兒，一名四次入圍西印度卡塔赫納詩歌節的平庸記者，一個丑的經典到成為漫畫家寵兒的人。」

同時，雖然男主角很窮，但他自覺實在太丑，所以只有付錢才會有女人和他睡覺，「至於少數幾個不幹這行的，我也會用道理說服或以蠻力強迫她們收下報酬。」

這位「醜陋、懶惰又過時」，並且花錢睡過五六百位姑娘的男主角在第一章就強暴了這位14歲的小姑娘：這可不是我栽贓他，畢竟男主角自己都承認，「我試著用膝蓋把她的兩腿分開，前兩次嘗試都被她夾緊的大腿拒絕了。」

但是這位老漢並沒有提褲子走人，凄風苦雨孤獨了一輩子、從來沒嘗過戀愛滋味他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居然找到青春愛戀の悸動：他把這位姑娘領回家，每天看著熟睡的她，吻吻她跳動的睫毛，就覺得整個人生圓滿了。

就是因為這個設定，馬爾克斯的維護者會說：看！人家並沒有將這個14歲處女作為洩慾工具！一個孤獨的、即將死去的老人追求純愛，這有錯嗎？

追求純愛當然沒錯，但是這種睡美人幻想，就有很大問題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被稱為「最懂女人心」的西班牙大導演阿莫多瓦的代表作《對她說》也挺讓人生氣的：倆深情款款的男人對自己深愛的植物人女友叨逼叨倆小時，幾個意思啊？

說白了，直男癌的判斷標準不是對女人溫柔不溫柔，而是讓不讓女人說話。

（3）

這些孤單而自卑的老男人，為什麼不聽女人說話呢？

簡單說大概就是「說了你也不懂」。你可以將這種蔑視理解為一種隱性大男子主義，但我更傾向於將其理解為，每個沉浸在巨大悲傷里的人，都往往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由此喪失了傾聽的能力。

於是他們需要的，就是有女生躺在他們身邊，給他們安慰。他們稱我們這些青春美少女為慾念之火，其實我們和充氣娃娃沒有區別；一旦我們脫離了被安排的人設，馬上就要被罵婊子——這不是我編的，是《苦妓回憶錄》里寫的。這可能不是馬老的真實感受，但的確是這位老記者的真實感受。

況且，這種讓女性失聲的一廂情願，除了讓他們繼續自怨自艾，也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

（4）

但我可沒說，我們得徹底抗拒這些孤單老男人的文學作品。

畢竟他們的作品中往往有對人性最敏銳的洞察、以及對終極問題最深刻的思考，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女性依然被《苦妓回憶錄》和《對她說》感動的七葷八素呢？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關鍵了：在理解了他們的痛苦之後，與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試圖用肉體和母性關懷「治癒」他們，我們或許可以告訴這些孤獨老男人：我們對生活有同感，有時也會和你一樣破碎。

我們總覺得一個破碎的我拯救不了一個破碎的你，可這根本是胡說八道。這世界上的每一個傷心人，最需要的不是瘋狂購物、無意義性愛這樣的速效快樂藥水，而是有人能讓TA感受到：我真的不是一個人。

如果對這件事沒有興趣，也可以轉身走掉。

總之，不要做孤單老男人的睡美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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