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定被立即遺忘的大紀錄 一切不妨周一見——寫在LG杯海選賽後

倘若你不曾點開本文，那麼你百分之百不會想到，中國棋手理論上差點無緣本屆LG杯綜合預選。平日里我們總是抱怨體制，聲討中國棋院僵化死板的官僚做派，至此方知世間萬物皆有正反兩面。體制內浮沉半個多世紀的圍棋人，覺悟豈是我等升斗小民可比，棋界早在去年末，便對時局有所警覺，並設計了各種應對方案，確保國手們能夠一如既往，組成77人的龐大陣容駕臨韓國棋院。

所以不難想像預選結果塵埃落定的那一刻，為此事一遍遍寫申請打報告，跑前跑後的棋院工作人員們，內心會是怎樣的崩潰「我們小心翼翼絞盡腦汁給這群逗比倒騰赴韓簽證到底圖個啥……」

翻開世界大賽的綜合預選資料庫，可知19年前的第3屆三星杯，中國棋手也是3人出線。問題是受時代局限，當年的中國棋院一次只能搞定10個人的出國簽證，30%的出線率絕對是個值得自豪的數據。所以本屆LG杯海選，註定要同時創下令我們很不愉快的，中韓兩國的歷史最低與最高。

此刻我們回首剛剛過去的這幾天，紀錄的誕生並無明顯徵兆。一切冷門與意外似乎都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外戰萎靡的日本棋手懦弱依舊，戰至小組四強已不見蹤影。精銳盡出的寶島棋手屢有驚喜，連勝李昌鎬和古靈益的新初段林彥丞幾乎一戰成名，與寶島棋王王元均一起闖進決賽。海選的前半程中國棋手繼續在對韓作戰中維持著高勝率，但這畢竟建立在一方調兵遣將另一方全員上陣的基礎上，同樣早該習以為常。就連一天折損一位世界冠軍也無甚稀奇，自一冠群成立，倒在預選路上的世界冠軍們已無法激起棋迷們太多驚詫，要知道剛剛結束的夢百合預選，世界冠軍還是一茬一茬倒的節奏。直到小組半決賽中韓對決勝率發生180°偏轉，人們順著一場場敗局才發現國手們竟未按照慣例提前包攬任意一組的出線權……

此時再去指望一場絕地反擊已經來不及，強勢了五天的韓國人將勝利進行到底，春寒料峭，倖存的中國棋手只剩3人。一場十年冰封期都未曾有過，甚至不敢想像的慘敗，發生在被業內公認為盛世的今天，看似突兀的背後何嘗不是一種必然。在那個動輒被輿論拿去和中國足球相提並論的時代，戰戰兢兢的龍虎們只需想像一下失敗後網路上鋪天蓋地的嘲罵，就斷然不敢把預選下成這個鬼樣子。如今的棋手和棋迷都已承平太久，這不光彩的破紀錄一幕權當驚喜，調劑大伙兒被勝利無限麻木的心情。就算圍觀群眾們有心開噴又如何呢？與時代嚴重脫節的認知會讓他們的義憤填膺被違和感充滿，阻礙90後棋手進步的最大黑手是騰訊、網易、暴雪和起點，比起他們經由道場+網棋打磨而成的暴力棋招，大叔們覺得哪個更難理解一點？

更何況人們的目光、輿論的焦點，早已被這幾天「第二次人機大戰」的種種風聲鎖定。從自媒體到門戶再到棋院官網，直至新華社這等權威官媒，都按耐不住紛紛跳出來欽定。這場糾結於量子疊加態半年多的對決，即將坍縮成為現實。有幸躬逢盛會，誰還有工夫在意一場海選的戰果？不期而至的大紀錄從誕生之日起便註定要被人們拋諸腦後，棋盤上的荒誕結果，在更為荒誕的現實面前也只能相形見絀。這些年來，「周一見」這三個字儼然成為了狗仔們霸氣爆料前的起手式，三字真言一出圍觀群眾聞之雀躍，眾明星人人自危。如今身處命運轉折的當口，圍棋這項古老的遊戲難得時尚一把，為世人許下「周一見」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