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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媽媽的話,然後變成「媽媽」?

每個選擇丁克的人理由不盡相同,雖原因往往不只是一種,但通常會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讓你下定了選擇此種活法的決心。例如我認識的一個出生在南方小鎮,如今在北京生活的80後妹子,她在18歲時,因自己母親的原因,就決定了這輩子做個丁克。而在與家人坦誠此想法時,卻遭到了母親強烈的反對。起初她試圖反抗卻毫無作用。而最終她選擇「聽媽媽的話」,可如今卻也過上了自己想要的丁克生活。以下就是她的故事,雖不具普遍效仿性,但眾看官讀完或許也可得到一些啟發。

為行文方便,女主在本文中將擬稱為 「董小姐」

高中畢業,董小姐如母親所願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學。而就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她便下定了決心這輩子也不要孩子,因為她害怕成為自己的「母親」,完全沒信心做一個合格的家長,這也是董小姐決定丁克最初的理由。

董小姐的母親文化程度不太高,原先是一家國營印刷廠的工人,在98年全國的「下崗潮」興起時,也未能倖免的拿了一筆可憐的補償金回了家,之後便在家所在的街道邊開了個小店賣些生活基本用品。她每天主要的消遣是「刺探」左鄰右舍的八卦及罵老公與孩子。董小姐父親是家報社的編輯,性情溫和老實,經常被董小姐的母親罵作是「三腳也踹不出一屁」的窩囊廢。她還有一個小四歲的弟弟,董小姐曾聽她父親說「母親自從生了弟弟後,性格就變得更加暴烈與愛罵人,就彷彿全世界都欠她一樣。」

董小姐上學時的成績一直不錯。她高中時的夢想是當一名記者,那是因為她的父親在她小時候告訴她,「世界很大,如果你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記者便可以不花錢就把世界看個遍」。在考大學之際,董小姐本準備報考北京人民大學的新聞系,她的父親當然支持,但她的母親反對。董媽不想讓女兒離開身邊甚至覺得再讀書都沒什麼必要。她認為女孩子隨便找個學上,會算賬識點字就行了,如今答應她繼續學都覺得是浪費錢,更何況還要跑那麼老遠的地方。最後她的母親因離家遠不放心為理由強行的讓她把志願全填寫成了本市的學校。董小姐當時央求父親替她求情,但她父親才沒說幾句,便被董媽將他們全裹在一起臭罵了一頓。隨後她又動員董小姐的兩個姨輪番對董小姐進行勸阻,並共同以「對女兒狠心、不知心疼女兒、去北京就會學壞」之類的理由對董爸進行譴責勸說。而最終董爸可能是被說煩了,便也放棄了對女兒的支持,對董小姐說了句「算了,聽你媽的吧」,便不再對此事發表意見。而董小姐失去了家中對她「報考人大」志願的唯一支持者後,最終也只好很不情願地向董媽妥協了。

大學畢業,她憑著父親的那一點很有限的關係去了當地一家小報社做文員。董小姐才上班,她的工資卡就被董媽沒收。董媽以吃住仍在家,此外年輕人現在要錢沒用為由,每月只給她2百塊零花錢,其餘部分說是等到她結婚成家後自然會還給她。接著,董小姐才工作沒半年她的母親便開始催婚,董小姐便支支吾吾地告訴父母她準備丁克的決心。他的父親或許是因當初她考學時自己未能幫到董小姐而感到心中有愧,便告訴她今後只要自己開心就好。而她母親的答覆是「不行,堅決不行!!」董小姐問她為什麼,董媽回答說「沒為什麼,女人就要生孩子!」董小姐便又說今後有弟弟傳宗接代,但董媽也講今後你男人家也不會同意並覺得董小姐是嫌麻煩,便告訴她到時你不想帶孩子,給她來帶!可董小姐的母親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她不要,與恐懼董媽的這種教育孩子的方式有很大關係,現在母親又要說她來幫著帶,更加深了董小姐丁克的決心。董小姐在爭辯幾次均無果後,便想逃離這個家庭,逃離她的母親,她恐懼一輩子困在此處,渴望去試著活出別的可能。但她也清楚目前所面臨的局面——家裡人連自己上學都要求在本地、外面世界又沒一個朋友、自己還沒錢,她如何才能逃得掉?

自從她流露出丁克的想法後,董媽就更加緊密鑼鼓的給她相親。而她在拒絕了幾次後,突然也就不在執拗。再有誰給她介紹對象,她便也開始「裝模作樣」地去赴約,並且在不久後真的成功的交上了一個男朋友。董媽再問起她不要孩子的問題時,她也不再堅持,說是有合適的男人一起生一個也無妨。

在與新結識的男友處了才一個多月的時候,董小姐有天回家後便在她母親面前哭了起來。問到緣由,董小姐說是與那個男人分手了。原因是他覺得董小姐太寒酸,並且當聽她說起工資卡都上交給他媽時,那男孩覺得董媽就是一個黃世仁,也更擔心今後是找了個長不大的「女兒」而不是「老婆」。董媽聽後很氣憤,在屋裡對著空氣不間斷地問候著那個男人的祖宗十八代,並指責董小姐沒腦子什麼都跟外人說。最後她問到董小姐是否被那個男人佔了「便宜」,在得到董小姐好幾遍的堅決否定後,這才不忿地告訴董小姐說「分就分吧!沒事,媽再給你找一好的。什麼東西!」。在之後,董媽每月將給她的零用錢提到了500元,並在每次給錢時都要對她問上一句「媽是黃世仁嗎?」

沒多久,董小姐就又新交了一個男朋友。這回是她自己找的。她跟母親說,是她之前的大學同學,一個官二代。如今在某機關工作,收入穩定,人也長得還行。董媽得知後很高興,才交了沒倆月便催促著董小姐將他帶家裡來看看,並叮囑董小姐缺錢了就偷偷跟她要,別再讓人覺得媽是黃世仁了。

董小姐與新男友交往了3個月,便將他領回了家裡做客。當男孩帶著兩袋子中老年人的保健品及一大箱新鮮水果踏進董小姐家門時,董媽便顯露出家人都從沒未體驗過的熱情。短短兩個多小時,便將這個男孩的個人及家庭信息刨問了個遍。而最終對這個「未來女婿」以「還算滿意」的評價在家中做了總結性發言。

接著又過了一個多月,董小姐在一個周五下班回家後,突然跟她的母親說「男友明天要邀她去家裡吃飯,到底去不去?」董媽立即回應讓她去,並表示爭取今年就能結婚明年讓她抱孫子。董小姐又說「覺得交往時間太短,是不是等等再說」。董媽便火了,吵嚷著講她與董爸認識了一個月不到,彼此家長帶著孩子見了兩次面就結了婚。說董小姐這已經相處夠長了,就少挑三揀四了。董小姐聽後,便提起男孩來家做客時買了不少東西,她若過去的話是不是也得買點意思下。董媽聽罷便皺著眉頭用力拿手拍了拍腦門,告訴董小姐說「當然要,而且不能含糊」。董媽又說到,「他家中都是做官的,條件肯定不錯,別讓人家小瞧了我們」。然後便要等董爸晚上回來跟他商量下,看看拿點什麼好後再告訴董小姐。

聽董小姐說董爸在董媽的心中多少算個文化人。雖然董爸在家中一樣受壓迫,甚至每月領的「零花錢」還沒董小姐多,但董媽若是遇到一些較重要,特別是怕自己露怯的事情,她還是會與董爸商量,儘管她最終有對家中所有人意見的一票否決權。在家中像空氣般存在的董爸聽完董媽講後,便建議拿兩瓶好酒,然後再買點燕窩之類的高檔補品就可以了。董媽聽後鄙夷地對董爸說「以為你能想出什麼新鮮玩意兒,原來也就那樣」。之後董媽便算著大致要花多少錢並準備將錢交給董小姐。董爸便又說「你讓孩子拿一堆現金多不方便,不如把卡給她讓她去買。此外我估計那男孩明天肯定會過來接他,所以去買東西時那個男孩也會在旁邊,年輕人現在都流行刷卡,用現金付帳搞不好讓那男孩覺得咱家閨女「土」。而且,萬一那男孩聽了咱閨女說的咱們選的東西覺得不合適提出新建議,結果錢不夠那多丟人,到時又要說你黃世仁了。董媽聽罷沒好氣的罵了董爸幾句,便說覺得明明是他們要娶咱閨女,怎麼感覺到像是咱們在上趕著一樣。董爸便笑笑讓董媽別心疼這點錢,對方家中是做官的,最講究面子,到時肯定會成倍的還回來的。董媽可能覺得董爸看透了她心思,便沖他翻了個白眼,並終止了這場對話。

第二天一早,董媽將董小姐的工資卡及一張」禮品「清單交給了董小姐。在一番囑咐後,董小姐便背個包走出了家門。而等她再回來時,已經是六年後,董爸去世的時候了......

在董小姐離家一周前的某天,她請了假偷偷單獨約了爸爸在茶館見面。倆人聊了一個下午,最後董爸向她遞出紙巾讓她抹去一臉的淚水後,便拍了拍她的肩先行回了單位。當董爸在她離家當晚從董小姐房間「無意」發現那封寫給他們的信件並交到董媽手裡後,董媽便開始嚎啕大哭,嘴裡邊罵著董小姐「白眼狼」邊喝令著董爸去報警。最終經過一陣吵鬧並得知警察確定不管此事後,董媽告訴董爸一旦聯繫上董小姐就告訴她她媽急病了快死了讓她回家。

董小姐揣著有一萬多存款的工資卡隻身來到了北京。到達後,她先用公用電話向父親報了平安並簡單問了問家中的情況。接著她又電話打給了那個「官二代男友」說了一些感謝的話後,便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了下來,開啟了她新的人生......

我認識董小姐時,她已到北京打拚了一年有餘。那時她在某娛樂類媒體做小編輯,工作原因在某次路演中相識。後來我們在一起了一年左右,之後或許是雙方在感情上都太強勢,彼此感覺還是適合做朋友便真的就又變回了朋友直到今天。如今她三十歲出頭,沒有結婚,已「混」成了某上市公司的女高管。她說雖沒能做成靠公費四處看世界的記者,但起碼如今去看世界也不太會為金錢而擔憂了。前些年她的父親身患腦血栓去世,我說你是否該接你母親來北京生活?她說不了,有弟弟呢。

她的弟弟高中畢業後就被母親留在了身邊一起打理那個小店,隨後就又被母親逼著去相親。董小姐說當時真想竄對弟弟離開家也來北京發展,但一來前些年自己事業上忙到焦頭爛額擔心無暇照顧到他,二來母親年齡也大了,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也離開身邊她擔心母親到時真的因此事「崩潰」而出什麼危險,到時她覺得自己良心上會過意不去。她說自從弟弟結婚生了孩子後,每次她給家裡打電話她的母親也不像之前那樣罵她跟她吵了,也許是有了新的寄託也許也是知道對我「無力回天」心灰意冷了。她的母親如今跟她的弟弟一起生活在南方,董小姐投了點錢將那個小店擴建成了個面積更大些的「小超市」。每個月她也會轉給母親和弟弟各一筆合理的生活贍養費。她說在「孝道」上自己做的一定不夠,但她不願因為一個在別人眼中的「孝子」名號而再次毀掉自己的生活。

說起丁克生活,董小姐至今毫無動搖並樂在其中。她說起初是因為擔心自己成為母親這般的父母而決定不要孩子。現在她最主要的原因是覺得自己生命中有很多比繁衍後代更有意思的事等著她去做。她也找不到自己生活中需要一個孩子的理由,她說甚至婚姻對自己來說或許都沒有必要。如今她有一個穩定的男朋友,她男朋友因為她而去做了結紮。(有幾個男人可以為一個你愛的丁克女性做出此種「犧牲」?)倆人住在一起共同養了兩隻大狗,一隻薩摩,一隻呆萌哈士奇。倆人平日各忙各的事業,閑時共同遛遛狗、做做飯、旅旅遊。她說對目前的生活還算滿意但並不知足。她計劃40歲時全面退休,然後買上一輛房車與男友去世界各地來一場真正的旅行而非如今多數時如走馬觀花般的旅遊。她說等把世界游遍後,便選擇一個最喜歡的地方移民至此,然後買上一棟房子,將旅行時所拍攝的照片貼滿一屋子。寫寫字,彈彈琴。之後與自己心愛之人共同坐在屋檐下,看天,聽鳥。享歲月靜好,安然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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