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主席上任後的第一張罰單，能看出這麼幾個積極信號

3月21日，中國籃協對CBA半決賽新疆和遼寧第四戰的爭議做出公開處罰，包括計時員、當值裁判和技術代表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處罰。這是2月23日姚明正式成為籃協主席後開出的首個罰單，裡面可以看出不少籃協求變的積極信號。

新疆4比1擊敗遼寧，時隔六年和廣東宏遠在CBA總決賽再次相遇。不過四天前（3月17日）半決賽第四場最後的爭議，到今天才有明確的官方結果。

和以往大部分和稀泥的處罰文件不同，這份近千字的「處理意見通知」，給了我耳目一新的感覺。通知前面約六成的篇幅，還原並詳細解釋了事發過程（據今天在中國籃協通氣會現場的媒體同行介紹，現場還有視頻配合），先擺事實再說結果，而不是幾句生硬處罰通知，草草了事。應該說，這是我見過的最詳細的籃協處罰通知。

中國籃協的處罰通知，六成篇幅都用來解釋規則。

我們再細看處罰決定。第一條給了遼寧主場的計時員，明確禁賽一年但保留追加處罰的權力，文件也補充說明是「由於現行《處罰規定》的相關條款還不夠完善」。

據我了解到的情況，CBA計時員均為兼職，大部分為當地體育系統、體育院校出來的，只要在中國籃協完成註冊，就有機會擔任計時員工作。也就是說，計時員並不是他們的工作，更多像個業餘的興趣愛好，正因為如此，他們的權利與義務不明確，一旦出現重大失誤，最大的風險也就是「以後不幹這個」。

這個處罰結果也能反襯這一點，對計時員來說，目前是一個賽季禁賽、最多是之後不再擔任CBA的計時工作，對他們來說可能不算什麼，從而缺少對他們的約束力。

再來看看NBA的計時員，其實可以歸類到記錄台工作人員，這是一個3-5人工作組。跟CBA最大的差別是，他們大多都是球隊聘請的全職員工，即便不全職，也是其主要工作（非比賽日做其他工作賺錢養家），年齡普遍較高，這跟這個工種的精細要求有關。年輕人容易衝動，犯錯頻率自然就高，NBA技術統計負責記錄的那位，比賽大部分時間甚至都不能看場上，這就是專註。

這裡有兩個例子可以分享。55年前在場邊記下張伯倫拿下100分的76人數據統計員哈維·波拉克，一直在球隊做數據記錄工作，曾一度升任數字信息總監，但直到2015年過世，都沒離開過記錄台，他是「三雙」這一名詞的發明者。

一個普通技術統計員，憑藉熱愛和專註，最終登上了籃球領域的最高榮譽殿堂——奈史密斯籃球名人堂。

還有馬刺的計時員，年近八旬的老爺子丹尼斯·史密斯，已為球隊計時20多年，在此之前，他做過高中籃球隊教練，馬刺的轉播車助理、數據統計員、記分牌管理員，而他的父親鮑伯，則是馬刺的首任計時員。

舉這兩個例子，也是想說明，計時員工作雖不起眼，但是聯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需要各方重視和真正的投入，讓不起眼的工作人員也能在我們這獲得尊重，而不只是在問題出現後擔任背鍋俠。

我還想特別想提出的一點是，希望籃協以後類似的處罰通知里不要提及計時員的名字，道理跟後面處罰不提裁判名字一樣。

再來看第二點對裁判「給予內部停賽的處罰」，籃協以往對裁判的處罰，多數都表述為「按有關規定給予處理」，這次明確了停賽，我覺得是有必要的。對比NBA，聯盟對問題裁判的處理，大部分也是內部進行，只有反響特別重大的事情，才會明確對外公示，比如2007年鄧肯因為在板凳席發笑被吹T，著名光頭裁判喬伊·克勞福德後來就被明確禁賽。

一般處罰不對外明確，這是對裁判的保護，特別事故明確處理，這是平息輿論的必要手段。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還是老調重彈，取決於CBA裁判的真正職業化。

最後看技術代表的——「給予賽後違規接受採訪的臨場技術代表警告、內部停賽的處罰」。沒記錯的話，這是我第一次聽到CBA有技術代表因為接受採訪而遭罰。當天事情出來後，我確實在包括新浪體育、騰訊體育以及很多自媒體賬號上看到技術代表的採訪，我沒法確定他到底接受了多少家採訪，但這個處理確實不當。

按照籃協的規定，未經同意技術代表不能接受採訪，這個規定從一方面講是沒有問題的，因為籃協必須保證有統一的對外聲音，規則爭議必須經過裁判委員會合議達成共識，但另一方面，正是因為籃協目前沒有可以及時對媒體通氣的出口，做新聞又不可能等到周二的例行通氣會，逼得記者們只能另闢蹊徑。

NBA的處理方法同樣值得借鑒，首先這個統一的出口就是公關，在我們這裡是聯賽新聞發言人，此人對聯賽的規則必須十分清楚，哪怕不清楚，也能及時協調到相關人弄清楚，從而保證解答媒體的疑問，保證信息傳播的準確性。還有一個做法值得學習，在裁判出現較大爭議時，NBA會協調當值裁判出來接受採訪，採訪人叫pool reporter，往往是常年跟隊採訪的記者，他作為記者代表完成與裁判的採訪，採訪內容作為公共媒體資源共享，我覺得這個被採訪人的角色，在CBA可以讓技術代表來擔任。

還有一點，技術代表在事發當天接受新浪體育採訪時這麼說：「在通過錄像回放也無法準確判斷的情況下，裁判和技術代表還要考慮主場因素，一旦吹罰這個球無效，很可能會引起現場觀眾的不滿，進而引發現場球迷的騷亂甚至衝突。」這個被解讀為維穩的說法，也不是一個職業聯賽該有的態度。就跟NBA一直存在一些主場哨或者說商業哨一樣，我們從來沒聽見裁判或官員公開討論它，其存在只能是一種潛規則，這是一種規則至上的職業態度。

鄧肯（左）和克勞福德場上交流，後者的腰間別著CBA繼續引進的PTS計時系統。

分開講完，再整體看一下這個處罰，有媒體朋友笑稱就是遼寧用1萬元罰款換來一場票房，確有幾分道理。計時員是導火索，但肯定不是這起事件的最主要負責人，尤其再考慮他們目前職業狀態的話，裁判員和技術代表無疑要擔負更大的責任，他們本來是有機會改變這個判罰結果的，而且也看了錄像，最終選擇「顧全大局不作為」。我無意猜測CBA比賽的場外因素，但出現類似重大失誤只是象徵性停賽，無疑會助長不良的場外因素（如果有），長久看於CBA百害而無一利。

實際上，NBA記錄台也出過不少的失誤，比如最近的就是本賽季，國王和猛龍比賽，計時器未能及時啟動，導致最後羅斯的追平三分無效；再比如20多年前，灰熊隊有一個叫阿萊克斯的統計員，因為喜歡湖人的范埃克塞爾，給偶像「做」了單場23次助攻……問題有，但NBA不避諱問題的存在，通過制度和文化來減少他們的出錯幾率，降低他們的犯錯損失，這些可能是我們當下必須認真學習的。

好消息是，中國籃協已經開始迅速拿出措施，比如即將在月底舉行的總決賽中安排第三方計時員，比如增設三分線附近的專門攝像機，比如下賽季擬引進PTS籃球無線計時系統（NBA裁判別在腰間的那種），這些無疑都是姚主席上任帶來的利好，發現問題，及時解決問題，跟媒體和球迷更及時有效的溝通，CBA聯賽才能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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