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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路:我該怎麼辦?

有時候,碰到讀者因為短期的不明智行為,犯了一個大錯誤,比如因為賭博突然欠下一筆巨債,問:我該怎麼辦?

我想了半天,說:你的情況很難辦。

也許,他覺得我的話沒有任何幫助。我可以換個更清楚的表達:你應該慢慢地辦。

——「什麼?!我都火燒眉毛了,你讓我慢慢辦!」

怕對方著急生氣,這話我是不講的。但這正是唯一的辦法。

我們用很短的時間犯下的錯誤,需要承受長久的痛苦。

如果因為犯錯的時間短,就希望解決問題的時間也同樣地短,承受痛苦的時間也同樣地短,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解決的辦法,他就不會跑來問我這個問題了。表面上看,他問的是「我該怎麼辦」, 實際上,他想問的是,怎樣才能快速解決。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尋求快速的解決。面對不可能儘快解決的問題,一定要儘快解決,只會犯下更大的錯誤。

無論你是否願意長久承擔痛苦,你都將長久承擔痛苦。如果你想逃避,想用簡單的辦法繞開,承擔的痛苦只會更漫長。

如果你三個月欠下一筆債,十年才能還清,怎麼辦?

做好用十年去還的打算,不要考慮三個月還清。

如果你因為三天犯下的錯誤,一輩子都彌補不了怎麼辦?

做好用一輩子去彌補的打算,甚至下輩子繼續彌補的打算,不要奢望二三十年彌補完畢。

這是唯一的路。

為什麼有人不敢犯錯誤?因為他知道短時間裡犯下的錯誤必須承受長久的痛苦,長久到令人怖畏。

行險徼幸的人,總以為一瞬間的決定,再錯也沒什麼大不了。很多痛苦正是因此而起。

越是承擔不起後果的人,越敢做承擔不起的事情。越是有力量的人,越不敢逾出力量去行險,他很清楚有些責任自己負不起。

人的境遇,就這麼分別開來。有些人境遇越來越好,看起來,好像因為他在某些關鍵的事情上取得了勝利,打了漂亮的仗。實際上不是。實際上,是因為他越來越少犯錯誤。

下圍棋,靠妙手是不能贏棋的。贏棋靠的是少犯錯誤。靠妙手贏了棋,並不是贏在哪一步妙,而是贏在對方犯了錯誤。

我們檢點自己的行為,可以說,沒有一處不帶有過失。只是,過失可能不算大,還可以彌補。但不要因此視而不見,甚至沾沾自喜。一個棋手下出了妙手,那是因為對手和他旗鼓相當,如果對手棋力比他高很多,妙手就會變成無理手。只有老老實實,想辦法儘可能減少錯誤,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已經犯下的錯誤,問「該怎麼辦」,那就很難辦了。

犯下多大的錯誤,就做好承擔多久痛苦的準備。等久遠的時間過去,錯誤自然不復存在了。不要企圖迅速解決,那是徒勞的,不明智的。

打算用十年還債的人,也許三五年就還清了。打算馬上還清的人,很可能二十年、一輩子都還不清。

在佛教看來,甘願長久承受痛苦的人,是利根;希望承受痛苦時間越短越好的人,是鈍根。

三乘從發心到解脫,聲聞最快三生,最慢六十劫;緣覺最快四生,最慢一百劫。菩薩則要三大阿僧祇劫,甚至無量劫。聲聞解脫最快,但聲聞是鈍根;菩薩解脫最慢,但菩薩是利根。聲聞解脫後,仍帶有餘習,那在菩薩看來,仍然是煩惱。

能怎麼辦呢?去承擔先前造作所帶來的痛苦,直截了當地承擔,不迂迴,不逃避,做好久遠負荷的打算,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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