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青春的年紀打了一個青春期的嗝

（首發於個人公眾號「哇片」）

???

岩井俊二《花與愛麗絲》&《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

???

像喝了杯果汁汽水，先是在嘴裡緩緩地流淌著甜甜的、酸酸的滋味，然後再一口一口慢慢地抿完了，杯空了後，猝不及防地，一個嗝上來了，就停不下來了。衝掉了酸甜，這些空氣氣泡混著你胃裡的酸，蔓延上來的是一股澀澀的感傷，淡淡的愁緒。逝去的那些被壓到肚子里已然化為胃酸的青春，就這樣一下子翻湧上來，怎麼壓都壓不下去，嗝打得還和當初那樣的響亮。這便是一個老青年在看了岩井俊二的花與愛麗絲系列青春電影的感受。這難道是一個20幾歲青年對10幾歲少年的緬懷式的觀後感？其實也沒有那麼深沉複雜，影片其實要有多乾淨就有多乾淨，要有多夢幻就有多夢幻，要有情懷有情懷的。在這個關於兩個少女的友情的夢裡，你會看到真實，在這個真實里，你又覺得像做了一個夢。

＊最青春的冒險＊

↑《花與愛麗絲》&《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中相呼應的場景

花與愛麗絲是講兩個豆蔻少女花與愛麗絲的那些青春的事兒。2015年新出的動畫版叫《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起初我以為這該不會是偵探少女的破案記吧，聽起來還有點恐怖兮兮的。那究竟是關於什麼的——一個公主被蜜蜂蜇了之後就家裡蹲了，而喚醒公主的卻是一個女扮男裝的長髮少女（秉著不劇透原則，就這麼童話一下吧）！其實這是被蜜蜂蜇了的愛情，被蜜蜂蜇了而把自己隱藏在窗帘後面的「花」自己。而史上最勇敢的轉學生——愛麗絲就這樣陷入了這起神乎其神的殺人事件，然後臨危受命，在花的腦洞大開的計劃中，女扮男裝，幫助花找回被蜜蜂蜇了後消失的花的竹馬——猶大。然後一場糊裡糊塗、不按常理髮展的冒險烏龍就開始了。這可謂是史上最小的「殺人事件」吧，但也只有青春的我們才有那麼大的心眼把什麼事情都看得無比重大，把烏龍也進行得正兒八經的。杞人憂天的杞人其實也很可愛不是？多實誠啊！小時候干過的錯事我們往往記得非常清楚，那時的心理愧疚不安都歷歷在目。而當現在我們發現那種負罪感在減輕，那也就是說我們長大了。這就像一個大人摸摸小孩的頭安慰著說：「乖，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消逝。那這個被小孩放大了的事件，這段放不下的初戀，還有這場烏龍事件里建立的友誼，你要不要來放低姿態，縮小自己，感受一下呢？

在動畫片最後，花還沉浸在竹馬的一句「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中，又犯了少女妄想症了。但這還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少女還未開竅，青春癥狀還未泛濫成災，冒險遊戲也才剛開場。而真人版的《花與愛麗絲》則是岩井俊二11年前的作品了，這才是花與愛麗絲的故事的開始，動畫版其實是真人版的前傳。在11年前的真人版《花與愛麗絲》里，花和愛麗絲不再是穿水手服的初中生了，而是著西裝外套的高中生了。這裡才是青春少女的真正的冒險。你不會想到，花竟用謊言編織來了一個人偶般呆萌的男友和一段機械般操縱的愛情，而愛麗絲也陰差陽錯地攪合進這個愛情謊言網裡了。這是花要小心進行的冒險，也是愛麗絲不小心掉進去的遊戲。關於她們的友情，還有愛情，是要選擇哪個呢？

＊不完滿的少女＊

↑羞怯敏感的花 & 大大咧咧的愛麗絲

花和愛麗絲，花開兩朵，是不同姿態的。愛麗絲是森女代表蒼井優飾演的。身披一頭黑長直，緊閉著的嘴巴顯示一臉的憂鬱，蒼井優第一眼就讓人覺得是文靜的女孩子。哪想到，她的眼睛流轉著那麼亮的光，她的小嘴也會咧出大大的笑容，她的眉毛還能皺出厭惡的樣子。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那麼多長不大的少女崇拜她了，因為她就是少女的模樣啊——純真善良（不傻白甜），不做作，還有點遲鈍蠢萌，是每一個人都想親近的元氣少女。而在花明亮的眸子和燦爛的笑容背後，隱著的是被導演淡淡帶過的一絲絲哀傷——父母的離異。其實愛麗絲也是一個堅強細膩的女生，把笑容留給大家，把悲傷留給自己。

那花呢？一頭短髮，還有點壯的花（鈴木杏飾演），我一開始以為是大大咧咧的帥氣女生呢。其實，花才是最小女生的，敏感、內向、早熟，裝著滿腦的奇思妙想還自帶死小孩的一根筋。她的心中狂奔著野馬，一旦有了原野，便風風火火狂奔，不顧後果。她在愛而不得的竹馬背後放蜜蜂，最後也「蜇」到了自己。她為暗戀的學長編織愛情謊言，然後用無數個謊去充實這段蒼白的愛。內心狂熱的花總喜歡單純地為自己的世界建構美夢，但結果往往傷人傷己。

而岩井俊二的故事可沒那麼狗血。不完滿的少女，其實才是最簡單的少女。愛麗絲總在花開墾的腦洞上出點事——殺人事件里的犯迷糊，愛情計劃里的第三者。愛麗絲是花生命里的那一個大大咧咧的意外吧。在我看來，愛麗絲絕對屬於理想的好朋友。而我自己其實更喜歡花——有天馬行空的幻想，有點青春的小秘密，有沖昏頭腦的時候，和青春的自己更相像。有過曲折的花與愛麗絲，才會抵達真正的友情。最後愛麗絲用爸爸教她的中文「我愛你」對那個騙來的少年說「再見」。花也忍痛放棄這段用謊言編織的愛情，因為他愛上了愛麗絲。而這就是她們為最初的友情做出的相同的最終選擇。

岩井俊二的電影里，愛情不是友誼的終結，友情才是開始呢。有人說，《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是友情的開始，而《花與愛麗絲》是友情的終結。其實啊，這樣編織的愛情還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所以不要問最後有情人是否終成眷屬，愛情只是讓我們的這杯青春牌果汁汽水變得更猛烈的一個碳酸因子罷了。在青春的康庄大道上，還有比愛情更多更重要的東西。而真正終結的是那些不成熟的情感吧，就像《花與愛麗絲》影片的最後，花認為雜誌封面上的臉上冒痘痘的愛麗絲才是最漂亮的，成長了的少年就要學會接受不完美不是嗎？

＊最初的情懷＊

↑不變的芭蕾少女

我們吐槽國產青春劇，這大多是n年前的狗血情節了，這也是別人家的青春。岩井俊二的青春電影，我似乎看見了我們青春本來的樣子和應該有的樣子。而兩部花與愛麗絲的故事隔了快一個生肖輪迴，岩井俊二還是那個岩井俊二——意想不到又那麼熟悉的奇思妙想＋青春才有的那些小心思小表情小情緒＋演員青澀自然恰到好處的演繹＋輕靈活潑的輕音樂＋淡而有味的鏡頭畫面。

岩井俊二是個很會把握少女情懷的男性導演。他很會講少女的細節：穿著白色芭蕾舞裙，露出鎖骨踮腳跳躍的芭蕾女孩，三個人的奇妙約會，失而復得的第二張紅心A撲克牌，偷偷跟蹤拍照意中人，一發不可收拾的想做偶像的心……所以在11年後 岩井俊二還是能無縫對接那個花與愛麗絲的故事。他也很會運用鏡頭思考青春，就比如《花與愛麗絲》結尾部分運用的畫面襯托——花的傷心放棄愛情與賣力表演的相聲社社長的映襯，愛麗絲的純真芭蕾舞與庸俗的女職工的電話煲的反襯……難怪有人稱岩井俊二是「日本的王家衛」。

那他的影片究竟是治療青春幻想症還是讓癥狀更泛濫呢？反正對於一個青春的嗝還沒打夠的人來說，這片子就是一個觸媒。在你打完這個青春期的嗝後，讓我們相視一笑吧！?

aHR0cDovL3dlaXhpbi5xcS5jb20vci94RVJQVjV6RU9jRkdyZGcwOXhIVw== (二維碼自動識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