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引子
「是!」
這個字回蕩在知春路西格瑪大廈地下一層的演講大廳里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到了西邊地平線以下。水星,在西邊地平線之上20度的高度上,最大可能地躲開了太陽的光芒,而且自身達到了織女星的亮度。此時的水星,正處在最佳的觀測時期。但這一刻,不會有人跑到外面去看水星。
蔣穎的回答乾脆利落,響亮的聲音讓在場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架起來的攝像機也完美地捕捉到了這個瞬間。《中國國家天文》雜誌社的吳蘊豪先生是活動的主持人,他看上去鬆了一口氣——畢竟活動已經開始,再想改變什麼,也來不及了。被雜誌社的活動吸引來的觀眾比以往的講座略多一點,仍然以年輕學生為主。
《中國國家天文》雜誌社的辦公室就位於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台的頂樓上。看似挺大的一間,卻沒有特別充足的空間可以隨便坐。這倒不是因為工作人員眾多,而是寬敞的地方已經被成捆的雜誌成品、各式各樣的顯微鏡、望遠鏡和即將使用的宣傳展板佔據了。這個地方可能會特別受孩子們的喜愛,太多可以擺弄的高級玩具堆放在此處,有的總在使用,而有的已經落了一層北京灰。大辦公室時不時地會擠滿來上科普課的小學生,每到這個時候,從樓梯間開始,一直延伸到大辦公室中央,整個下午都充滿了各式各樣的響動。
但這幾天的響動不是孩子們發出的。手機、電子郵件、微博留言、論壇發帖、登門來訪……各式各樣的轟炸讓人來不及喘息。有的是實打實地直接發問,有的是輾轉好多人的關係幫忙打聽,還有的純屬湊個熱鬧。就在前幾天,雜誌社的官方微博貼出了講座海報,幾分鐘之後,這間充滿了現代天文學氣氛和科技感的辦公室,就成了一個將近30平方米面積的靶子。直到官方微博宣布,講座活動中允許「砸場」,希望天文屆選出代表,「砸出水平,砸出風格」,電話和郵件的熱度才稍稍減退,但微博的轉載和評論依然持續升溫。
天氣也在升溫。時間剛到5月下旬,北京就已經無法忍受長衣長褲的束縛了。砸場代表劉博洋同學身穿無領 T 恤短袖走上講台,寒暄和自我介紹之後,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您是否同意佔星學不是科學?」並立即補充,要求對方只能用「是」或「否」一個字來作答。
蔣穎的「是」,幾乎脫口而出,至少從後來被公開發到視頻網站上的現場情況來看,聽不出任何遲疑。砸場代表連連說「好,很好」,然後繼續表達他事先準備好的內容。現場和後來看視頻的觀眾當中有不少人也覺得「很好」——還沒等我開始反駁,你自己就承認了自己不科學……可是,大家慢慢地發現,蔣穎的這一聲「是」,讓他們自己的滿腹天文學知識和堅信不疑的科學觀念失去了用武之地。我可以用科學邏輯的汪洋大海證明你所說的不符合科學事實,你是偽科學——但如果你根本沒說自己是科學,你只是一種文化,一種歷史遺存,一種「對人性、人心的描述性的理解「,我該如何是好?
2014年5月24日是一個星期六,周六是《中國國家天文》雜誌定期主辦「國家天文大講堂」的日子。這次的講座題目是《西方星座文化的歷史與現狀》,這當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題目,可以想像,以梳理歷史和展現現狀為題,既可以展現占星學的面貌,又能把對天文學家們的刺激降到最低。儘管如此,主講人蔣穎的身份還是讓天文學家們不滿意。職業占星師——這五個字對天文學家來說,和打電話謊稱你中獎的是一類人。「他們收錢,還數額高昂,然後為你提供一些虛假的信息。」
早在三年前,蔣穎的美國老師職業占星師大衛·瑞里(David R. Railey)與北京天文館館長朱進進行過一次關於天文學與占星的對談。《南方周末》科學記者、科普作家黃永明,攜手後來獲得科幻小說「雨果獎「的天體物理學畢業生郝景芳對這次對談進行了報道。他們發現,「越是在受過教育的學生和白領中,星座學就越流行。」
流行的文化中,也有更流行的熱詞。
2017年1月8日,持續了三個星期的水星逆行終於結束了。眾多佔星師都在自媒體上發表文章呼籲「準備好做出改變,無論你想改變什麼,請全力以赴!」
水逆,從占星師的角度來看,是一段「不適合簽合同和做出重大決定」的危險時期。有的占星師的建議非常具體,「別買電子產品、家用電器。別弄快遞、物流運輸等……遇到舊情人回頭,可以搭理,但別熱血上頭,先觀望。」
我們看到日月星辰東升西落視為常態,但大行星總有一些時候看起來在反方向運動。每過116天,水星就會逆向運動持續21天。也就是說,每年都會出現三次到四次水逆,我們可以精確地預知下一次水逆的開始和結束。
就在蔣穎、劉博洋、吳蘊豪和幾十位天文愛好者齊聚北京知春路的時候,水星距離太陽22度,在西天的落日後綻放光芒,順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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