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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路:不要把自己的安危交到別人手上

剛拿到駕照時,我和同事租車去爨底下村。那是北京西郊的一座山村,出了城,秋色很好,楓葉滿山。路上車輛不多,同事說,他要開一會兒。

我把車停在路邊,換他上去。他也是新拿駕照,開得很慢。五分鐘後,有輛車追上來,打算從我們左邊超過去。山路很窄,後車剛超過半個車身,就想打方向回到路中間,同事減速不夠,撞上了對方車尾。

好在,人都沒事。等交警的時候,我們拍了照,把車往路邊提。同事一緊張,根本不會開了。車門也撞壞了,我從副駕駛爬上去,把車停到路邊。

交警來了,檢查了雙方駕照,問清情況,認定對方全責。對方不服:「他根本不會開!連把車停路邊都停不好。」交警說:「有駕照就是會開,你超車,就是你全責。」 對方很懊惱,但也沒有辦法。

我覺得,他不該感到懊惱,他該感到幸運。如果不是撞車的地方剛好路線平直,如果不是我們車速很慢,如果不是左側沒有山崖,他還可能被撞倒山下。而且,他該慶幸對面沒有來車,如果來一輛大卡車,他就完蛋了。

很多司機,在超車的時候,看見對面來車,不是減速跟在前車屁股後面,而是加快速度超過前車再避讓。每次坐這樣的車,我都提心弔膽。

萬一被超的車突然加速不讓你超,怎麼辦?你根本無路可走。

我們當然不應該以惡意去揣測他人。只是,把自己的安危交到別人手上,總是不明智的。

有人做事總是失敗。為什麼失敗?用他自己的話說,運氣不好,碰到的人都太差勁。「做生意,別的都齊了,就差銀行貸款,銀行的人差勁,耽誤了兩個月不放款,破產了。」

習慣把自己的失敗歸結為別人差勁的人,是不可能成事的。那位司機,出事故不是偶然的。即便不被我同事撞上,也要被其他人撞上。將自己暴露在風險中,一切依賴別人,遲早要碰到危險。

這跟駕駛技術沒有關係,跟性格有關係。要降低事故的發生率,怎麼提高駕駛技術都沒有用,只有從性格上改變才行。

在開車上,這一點還容易明白。在別的地方,就未必了。——「為什麼我比他有生意頭腦,就是沒他掙錢多?」「為什麼我比他學習好,就是沒他考得多?」「為什麼我棋力比他強,卻總是輸給他?」

如果一個考生,十次考試有八次「發揮失常」,就該認識到,對自己來講,發揮失常就是發揮正常,發揮正常就是發揮超常。我們會蒙蔽雙眼,但事實不會。事實會想盡一切辦法解開我們的蒙蔽,可惜很多人依然視而不見。

這些人,用佛教的話講,「業障深重」。抱怨懷才不遇、抱怨命運不好、覺得不如自己的人混得比自己好又不服氣的人,應該認識到這一點:「我業障深重」。認識到這一點,比學好某個學科、掌握某種技術難得多。再多知識和技能,也沒辦法突破這堵壁壘。

無論學什麼,只要時間足夠長,就會碰到天花板。每個人的天花板都不一樣。有人發力快,很快就有很大進步,再往後,就怎麼也進步不了了。有人發力慢,但能一直進步下去,最終超過發力快的人。看一個人的成績,不是看他頭腦如何,不是看他學得多快,要看他最終能停留在哪裡。

天花板並不是永遠無法突破。只是,要突破天花板,不能靠對事情本身下功夫。而要倒逼自己,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這個過程就叫修行。如果沒有這個過程,一個人所能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在出生時就隱含地給定了的。換句話講,都是父母給的。說寬泛一點,是父母、師長、時代、環境給的。他自己沒有一點功勞。

很多人看起來努力,但那些努力,統統沒有分量。都不過是把出生時早已給定的東西取出來,就像把父母的財產過戶到自己名下,自己是根本沒有貢獻的。唯有滌除根深蒂固的習氣,才算是真正用上了力。否則,使出的一切力,都不過是業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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