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塞尼婭》：記憶深處

剛開始學鋼琴的時候，老師為了防止我因學多了練習曲而產生倦意，每隔一兩周都會教我一首比較好聽的單曲，《葉塞尼婭》主題曲就是其中之一。

那時候我學琴將滿一年，已經有些技術功底。這首歌音符行進得很緩慢，並沒什麼難度。不過老師卻對它大加重視，不斷提示我演奏的關鍵點和情緒。

老師待我很好。有時候上完課，我就留在他家裡練習。當我用一下午的時間較流暢地彈下《葉塞尼婭》時，我還記得那是個傍晚，夕陽和晚霞照得屋子裡流光溢彩，他和師母靠在客廳里的鋼琴旁邊，一邊聽我演奏一邊含笑向我點頭。

現在想起來，老師之所以這麼喜歡這首曲子，大概是因為70年代電影《葉塞尼婭》流行時，正值他和師母的少年時代吧。也許這部電影、這首歌里就藏著他們當時的夢想和對愛情的憧憬。不知道他們聽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彈奏這首歌時，心裡會想些什麼呢。

而我卻至少在二十年以後，才看了這部電影。這是一個關於吉普賽女郎葉塞尼婭和白人軍官奧斯瓦爾多的故事。奔放而美麗的葉塞尼婭像小鎮上一朵戴刺的玫瑰，桀驁不馴卻有致命的吸引力。她與奧斯瓦爾多相愛，飽嘗甜蜜和苦澀，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1971年的墨西哥老電影，表達的手法和編劇和現在的有很多不同。但是它是那麼真摯和熱烈。葉塞尼婭一頭濃密的黑色捲髮，眼神中帶著純真和野性，彷彿一匹難以馴服的野馬。她的身影、她的舞姿、她的微笑她的眼淚，迷一般地讓人忍不住淪陷。

愛情多美好啊。擁有了奧斯瓦爾多的葉塞尼婭，像是擁有了全世界。她們彼此以血相融，在婚禮上許下永恆的誓言：「除非世界上有那麼一天，小麥、麵包、酒，和鹽都不存在了，你們的愛情才會終止。」

愛情又多麼悲傷啊。失去了奧斯瓦爾多的葉塞尼婭，像是失去魂魄的風箏，再不復往日的笑容。她放下所有的驕傲和尊嚴，流著淚請求著媽媽幫助她：「如果你願意讓路易莎把奧斯瓦爾多還給我，我就叫你媽媽。路易莎什麼都有，可是我只有奧斯瓦爾多的愛。媽媽、媽媽，我懇求你。」

《葉塞尼婭》在中國的上映時間是1977年。那一年，中國剛剛結束了社會動蕩，處於文化荒蕪之中的人們看到如此美好的異國愛情故事，無異於在沙漠發現清泉。而它的主題曲悠長動人，浪漫史詩一樣地娓娓道來，令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永生難忘。

除了故事和音樂，《葉塞尼婭》的譯制和配音水準也是譯製片的巔峰之作。喬臻老師為奧斯瓦爾多配音，葉塞尼婭的配音是李梓老師。查閱他們的資料，我才發現他們曾經給一代中國人帶來了多麼寶貴的精神財富。喬臻老師給《加里森敢死隊》里的「戲子」、《野鵝敢死隊》里的福克納上校、《第一滴血》里的蘭博等配過音；李梓老師則為《巴黎聖母院》中的艾絲美拉達、《簡.愛》中的簡.愛、《紅樓夢》中的賈寶玉等配過音。這些聲音在我的童年時代耳熟能詳，我甚至一度覺得外國人就是像他們那樣說話的。

好的故事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雋永，好的音樂也將長存在藝術殿堂之中。葉塞尼婭一句「當兵的，你不等我了？你不守信用！」從此奧斯瓦爾多的心就只屬於她。而我們的記憶中，也牢牢地刻下了她的風情萬種。

除了故事和音樂，我關於《葉塞尼婭》的記憶還有幼時在老師家裡的那個黃昏。那天滿屋子的金色，老師和師母倚在鋼琴旁邊含笑看著我。那天空氣中有燃燒的火、流動的風以及甜蜜的愛戀，給我留下永恆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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