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搖滾的「極客」, 「極客」的搖滾

文/椰子

在北京的一家餐廳里,我們見到了李博:這個笑容明快,開朗健談的年輕人似乎並不是一個「典型性」搖滾樂玩家。當李博談及正籌備於明年推出的新專輯時,他的語彙會讓人錯覺,他是個搞技術的創業者:「就像是一直在找投資,好不容易堅持到產品終於要上線了,是時候接受市場的檢驗了。」

事實上,這並不是一種錯覺。出身信息安全領域的李博,原本就是「音樂界的程序員」。而在他眼中,搖滾精神與極客文化,在血脈中有著極為微妙的聯繫。

一、 n程序員出身的搖滾樂手

2005年,李博離開玉林,進入北京郵電大學——對他來說,這叫做「高考失利」:

「本來我是清華北大那個梯隊的,結果一道大題丟了25分。」

饒是如此,這樣的分數依然讓李博佔盡優勢:在北郵,他可以選擇最好的專業就讀。不過,對於北郵的優勢專業通信工程,李博卻興趣寥寥,反而對信息安全充滿了興趣:「當時對安全只有模糊的概念,只是覺得做個黑客挺酷的——計算機多厲害啊,可以入侵、攻防。」於是,任性的李博決定投身安全領域——這被他戲稱為「偷QQ號專業」。不出意外的話,李博本該成為一名安全從業者。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專業的真面目讓他感到了一些不適應,到了大三時,李博意識到了深層次的原因:「無論是編程還是信息安全,玩深了一定是演算法、數學,但是這個程度的邏輯性和抽象性已經讓我有些排斥了。我不得不開始思考是不是要繼續走這條路。」

新的方向並不好找,在邏輯和創意的左右腦抉擇之後,李博決定投身藝術:他原本就有音樂和繪畫基礎,從小喜歡繪畫設計,早在初中時代就開始音樂創作。「問題是,理工科的路都走到了這,你能藝術到哪裡去?」李博攤手。

出人意料的是,藝術方面的才能還是讓李博「吃上了飯」:臨近畢業期間,正值social game浪潮,在為一家公司做遊戲配樂時,部門領導注意到了李博的才能,後來在自立門戶時拽上了他。

進入職場後不久,李博又靠自己的設計才能在公司里成功轉型成了美術設計師。至此,他徹底告別了十幾年的理工科設定。在這裡,他一干就是三年多,然而,事情再次沒有和預想的一樣:「這已經是我可以想像到的很好的一個企業文化和工作性質了,然而我還是沒有辦法全身心地投入進去,總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事業,沒有辦法找到堅定的目標和方向。而身邊的同事對美術設計的熱愛和投入,讓我彷彿看到了音樂中的自己。」

是的,在職場的三年間,李博始終沒有放下對音樂的熱愛,在業餘時間裡與朋友組建了一支搖滾樂隊Jacky Danny,並逐漸在圈子裡小有名氣。

而正是這三年多的職場不得志與音樂圈中慢慢積累的信心,讓他終於在2013年選擇辭掉了收入穩定的工作,投身到音樂行業當中。

「家人一直覺得我沒個定性,總是不停地否定自己原來的選擇,其實回過頭看,我是本來應該去西邊,結果去了東邊,又沒有勇氣一下子調頭180度,只能一點點往回掰,飽受曲折才找到真正想要的方向。」李博總結道。在他看來,與其說這是「離經叛道」,不如說對自我的回歸。

無論是棄技術而轉向藝術,還是棄互聯網而轉向音樂,外人看來這是「脫離本行」,事實上,這不過是選擇了心的方向——忠於自己。

二、一種文化:「搖滾」和「Hacker」

理工科背景的李博,要做什麼樣的搖滾——或者說,在他眼中,什麼是搖滾?這是個大問題。

從19世紀50年代至今,搖滾已經發展出了數不清的風格:金屬、朋克、民謠搖滾、英式入侵、迷幻搖滾……流派紛雜,彼此還存在分歧:北京朋克聖地「嚎叫」酒吧便曾貼出告示「金屬和老梆子不得入內」,這已經不是風格之爭,而是「路線」或「精神」了。

可究竟什麼才是搖滾?反叛、吉他、長發、鉚釘、還是毒品和性?李博有自己的答案。「音樂圈裡有兩種虛偽:一種是私下人間煙火,音樂道貌岸然;一種是作者精神軟蛋,作品虛張聲勢。無論哪種,都存在無法「誠實創作」的弊病。」

生活中的李博也不會刻意顯得「搖滾」:他不吸煙、不喝酒,一心撲在音樂上。至於他的「搖滾」,則體現在另外的方面。

2013年,李博還是個設計師時,曾以搖滾歌手的身份登上《一席》。在演講中,他毫不避諱地將搖滾巨匠的表情形容為「愛情動作片」,並嘗試從性的角度解讀搖滾:「看見一個美麗的姑娘,你的想法是什麼?很多人不敢說出來,就是我想和她上床——不用掩飾,這就是人類原始的、真實的慾望,也就是佛洛依德說的『本我』。」

李博《本我的出口》 - 騰訊視頻 https://v.qq.com/x/page/g0364ptdm0y.html

李博一席演講《本我的出口》

那次演講的題目是「本我的出口」。在李博眼中,搖滾的精髓是真實,是對自身的誠懇表達:「你有多乾淨,搖滾就有多乾淨;你有多骯髒,搖滾就有多骯髒。」

這是李博以特有的理性思維解讀搖滾的方式,用他的話說,「左半腦和右半腦一起用」。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由於豐富的背景,使他看待搖滾的視角更加開闊:「許多人聊到什麼是搖滾樂時,都試圖壟斷搖滾的定義,這是最錯誤的行為。搖滾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一代代的人才在不斷地擴充和豐富它的內涵,最終見仁見智。」

「比如籃球巨星,也會被稱為Rockstar,這和音樂有關係嗎?在這裡,搖滾的概念就被泛化了。」

李博以同樣的方式闡釋自己的老本行:「很多電影里會用Hack表示搞定的意思,但Hacker這個詞一開始就是計算機很厲害的人,黑客也是一個泛化了的概念。」

「泛化是一種升華——不拘於形式,才能成為一種文化,」李博總結道,「只要做得夠好,每個人都有權利和機會給這種文化加上註腳,而不是設置一些既定的條條框框,你這個搖滾范兒不正,你這個黑客范兒不正。實話實說,形式上的搖滾已經衰落,但精神和文化形成了。比如我們說一個人是搖滾界的邁克爾·喬丹,也可以說這支樂隊很Hack,它的意義已經擴充到方方面面了。」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作為音樂的搖滾會衰落,作為身份的黑客會消亡;n而留下來的已經升華為另一種形式——一種文化。

三、 n中性的「妥協」

熟悉搖滾的人一定會記得,中國搖滾史上最輝煌的瞬間:1994年的「中國火」紅磡演唱會。如今看來,「魔岩三傑」引發的那場史無前例的萬人狂歡,儼然成為中國搖滾由盛而衰的分水嶺。在此之後,張炬意外離世,滾石節節敗退,一切走向沒落,商業勢力開始攻城略地。在很多人的眼中,今天的搖滾樂已經是一副徹頭徹尾的「妥協」姿態了。

「如今的搖滾在技術層面上肯定是更精良了。有了互聯網,我們可以更便捷地接觸和學習全世界最優秀的音樂作品。」李博說,「上一代人的作品,在表現形式上是相對粗糙,但承載的人文內涵是厚重。現在的作品更多地關注具體的形式、技術,但你的音樂要說什麼?人文的層面變得單薄了。

2013年,李博開始了全國巡演。在那次旅途中,他感受到了一種差異:在一些經濟發達地區,搖滾音樂的氛圍反而不好,觀眾的狀態也存在著微妙的區別。除了內斂的性格和文化傳統,李博覺得,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生存狀態」:n「富裕地區的生活氣息更安逸,人群對苦痛憤怒更麻木,也相對缺乏激情的釋放。現在的人相比八九十年代也是如此。」

老一輩搖滾人認為這是一種退化。幾年前,鄭鈞在一次訪談中說:「我們那時候的人,拿針扎一下就知道疼了,現在呢?都扎爛了還沒感覺呢。」

不僅僅是中國,世界範圍內的搖滾都呈現出這樣的趨勢。但李博認為,這未必是一件壞事,「妥協是一個中性詞,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有妥協。在我看來,能不能做到真實,更加重要。搖滾樂不只是承載批判和憤怒,它也是一種娛樂和釋放。」

李博從未把自己定位為「搞純藝術的」,他認為,好的音樂作品完全可以同時具備商業上的成功,這和藝術或搖滾並不矛盾,重要的在於「我手寫我心」:「我寫歌是要在大眾群體中找同類,找到和我有相同感觸的人,而不是什麼火我就寫什麼,也不是自己玩自己的,完全不管不顧人群的生活——藝術也是源於生活的。我既有搖滾的一面,也有抒情的一面,如果我和人群在陳奕迅、周杰倫上有相同的共鳴,我也可以寫。但前提是,無論寫什麼都是真實的我,而不是為了迎合某些人群而偽裝出來的個性或是共性。」

談起對藝術家而言必須面對的「變現」,李博說:「說『變現』有點俗,就是實現價值吧。」「其實商業最大化和做純藝術,都不是最難的。同時做好藝術性和商業性,這才是最難的。」

搖滾的十字路口恰恰也屬於信息安全:對技術的熱愛和對常規的突破使得黑客誕生,但接下來應該怎麼走?變現的途徑產生分歧,也就有了黑帽子和白帽子之爭,如同地下搖滾和商業樂隊。

但在李博看來,實現自我價值,並不意味著精神不再純粹。歸根到底,無論外物如何變化,精神依然可以是那樣的精神。

四、搖滾的「極客」,「極客」的搖滾

信息安全這樣的重理工科背景,並不是沒有給李博現在的藝術創作留下財富和影響。比如在他未發表的個人作品中,有一首歌曲叫做《坍縮前夜》。在這裡,他使用了「黑洞」的意象:「這是屬於現代科學的東西,裡面用了許多很「理科」的概念來做隱喻,純文學家——比如說一些只關心社會和文字是詩人,往往不會這麼去看問題。」

如同百年前黃遵憲將火車寫入舊體詩,李博覺得,科技的概念融合到藝術創作中,並非就不能讓大眾理解:「說到信息安全,咱們現場來個更跳躍的例子,比如就用防火牆來寫愛情,懂技術的看到了會非常有共鳴,但是一般人不見得不能理解。防火牆本來就是一個生動形象的概念,比如愛情是火,那防火牆就有文章可做。」

李博還有許多「程序員」的影子,他把學習別人的音樂作品和技術比作「反編譯」:「別人更關注結果,而我喜歡刨根問底,一定要把背後的東西搞清楚。」從這種意義上說,不做技術的他依然是一個極客——他既搖滾,又極客。

這並不意味著矛盾和割裂:即使早已不做技術,工程師思維依然在時刻影響著他,他以極客的思維創作音樂,也用搖滾來反映極客思維。「這並不是刻意為之,」李博笑著說,「我就是同時擁有這兩種思維,我只是接受了它,又表現了出來。這就是我與眾不同的地方。」訪談中,融資、產品思維、反編譯這些詞語從他口中說出,不像個搖滾樂手,倒像是互聯網行業的程序員——他是搖滾的「極客」,而他的搖滾,也是「極客」的搖滾。

「極客搖滾」從未從李博口中說出過,但在內心裡,他覺得這很有意義。

「過去我們提到極客或者程序員,就是在地鐵里,黑框眼鏡、衝鋒衣、格子襯衫,一副木訥呆板的樣子,就像是提到搖滾,就是長發、皮靴、抽著煙,吼叫和砸吉他,」李博希望打破一些刻板印象,「我希望自己能起到一點點榜樣作用。我和你們想的不一樣,但是我依然可以流淌著搖滾樂的血液;而滿腦子邏輯的程序員也是可以充滿激情和藝術情懷的。」

如今看來,這的確是一條可行之路:2016年7月,馬條和蘇陽在北京五棵松舉辦了「搖滾&黑客」演唱會,在此之前,同樣有為程序員舉辦小型演唱會的例子,效果不錯。那麼接下來,李博會怎麼做?看著他胸有成竹的表情,似乎已經有了主意。

在《一席》演講的開頭,李博播放了一段視頻,那是《鋼鐵俠2》的主題曲,也是他的偶像之一AC/DC樂隊的經典曲目《Shoot to Thrill》,裡面這樣唱道:

「Im like evil, I get under your skin

Justnlike a bomb thats ready to blow

『CausenIm illegal, I got everything.」

李博也已扣動了扳機,搖滾是槍膛,極客精神則是他的火藥。如同一顆子彈,他正向著自己的靶心,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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