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端出了橘子味的中國茶

在加拿大蒙特利爾的一間舊房子里，傳奇音樂人萊昂納德·科恩度過了他31歲的夏天。房子的主人是蘇珊·韋爾達（Suzanne Verdal），一位波西米亞舞者，也是科恩成名曲《Suzanne》中的那位蘇珊。

當科恩遇見蘇珊的時候，她還是他雕刻家朋友的妻子。1965年的夏天過後，Suzanne離開了蒙特利爾，兩人再沒相見；直到70年代，科恩在演出後台再次見到Suzanne。他仍叫她女孩，說她送了自己一首很美的歌。在他和她這一段柏拉圖式的關係中，許多細節都是真實的，比如，蘇珊的確曾帶他到家裡喝茶。

SuzanneLeonard Cohen - Coffeehouse Classics Vol. 1

蘇珊帶你來到她在河邊的住處

舟船駛過　清晰可聞

你可以和她共度一夜

你知道她有那麼點瘋瘋的

但那正是你愛待在那兒的原因

她端出中國的茶和橘子

正當你開口要說

你沒有愛可以給她

她已引導你接上她的波長

並讓河水來作答

告訴你

你一直是她的愛人

當科恩坐在河邊，看著聖勞倫斯河中來來往往的船支；在那淡淡的茶與橘子的香味中，一首令人魂牽夢繞的民謠開啟了他的音樂事業，讓他從「兼職」詩人和小說家成為了當代最偉大的作曲者。

科恩總是在歌中憂鬱地說著哲思與情話，科特·柯本也唱：來世給我一個萊昂納德·科恩，我將永遠嘆息，但樂迷們又能聽到他蒼老的聲音中蔓延出愛、渴望和信仰，被牽引著步入歌詞世界的無限遐想。而科恩總強調，這只是一種存粹的記錄，正如蘇珊端出的「中國的茶和橘子」。

關於歌詞中出現的茶，蘇珊本人1998年曾在BBC廣播中解釋：「我們倆一起喝了很多次中國茶，還有來自中國的橘子。我會點上一支蠟燭，喝茶時我們先是沉默的，接著會開始聊生活、詩歌和各種想法……」在她的記憶中茶確實來自中國。而科恩自己給出的答案是Constant Comment。

在無數位聽過這首歌的人中，Cindi Bigelow大概是最堅信科恩說法的。這不僅僅是因為「科恩會記錄下所有的事情」，也是因為Cindi來自於美國的茶葉世家Bigelow，而Constant Comment則是這個傳奇企業的第一款產品，以橘香味著稱。這款茶作為美國經濟大蕭條時代的產物，卻能成為美國茶葉的領導品牌，為《Suzanne》這首歌再添上一些企業家精神式的傳奇色彩。

Constant Comment譯作「永恆的好評」，最初由Ruth Campbell Bigelow，也是企業現任CEO Cindi Bigelow的祖母所創造。Ruth女士原是一位出色的室內設計師，美國經濟大蕭條摧毀了她的事業。Cindi曾聽長輩回憶：「那是一段很困難的時間，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有時還要住到小旅館裡去」。

1945年一次偶然的機會，Ruth發現了一份獨特的烹茶秘方——在石頭容器中泡茶，搭配橘子皮和一些甜香料。她以低廉的價格在紐約50街上買下一間破舊的房子，從此便沉浸在廚房的實驗中。

就像英國人喝伯爵茶，中國人喝柑普，這些芸香科植物與茶葉的搭配，同樣能征服美國人。幾周後，她請客喝茶，從好友那兒收到了源源不斷的好評，這款茶也因此而得名。

在當時，美國人只喝紅茶和綠茶，Ruth的調飲為市場帶來了全新的口味。茶最初是裝在包有金箔的矮罐中，給特定的小商鋪或精品店供貨。Bigelow一家甚至無法付擔起彩色標籤的價格，Ruth的丈夫和兒子便整晚整晚地熬夜，為標籤手繪出綠色的背景，為上面二位正在喝茶的女士畫上紅裙子。天亮了，這些罐子就被堆在小推車裡，送到一家家小商鋪中。甚至有一天晚上，父親沮喪地對兒子說，我覺得公司要運營不下去了，但你不要告訴你媽媽。

而就在那時，Bigelow一家收到了一份寶貴的反饋。有顧客打開茶葉罐後，瞬間被那股撲面而來的橘子香迷住。Ruth捕捉到了這款茶的賣點，開始給所有商店提供一種「嗅罐」。罐上寫有簡單清晰的字樣，「打開，聞」，就放在收銀機旁邊，撩撥著每一位付款者的好奇心。

直到今天，在Bigelow茶店中我們也能見到這種嗅罐。「永恆的好評」逐漸從小商品店，進入了百貨；到了上世紀70年代，他們又用紙盒取代罐子，讓產品看上去更「像樣」，銷量更大幅度跳升。

嗅罐海報

這杯茶與中國有什麼聯繫？Cindi說，她祖母最初選用的茶來自斯里蘭卡的一座高山，今天他們的原料仍從那個茶園購得。而用於調味的橘子也從未更換過貨源，關於細節，她無法透露再多，但這源頭一定不會是中國。

於是，人們對此處的「中國茶」有這樣的猜想，一是科恩對飲品進行了解構，追溯到古老的東方茶葉產地——中國，並為其追加了富有想像力的聯繫；還有一種說法，「中國」指當地的中國城。

科恩在歌中寫蘇珊，穿著救濟的破衣裳，陽光卻像蜜一樣撒在她身上；而Bigelow也追求「零廢料」的產品，採用的全是可回收的材料。這大概是一位美貌的舞者和一家茶企間唯一的相似點了。

Ruth Bigelow女士在1966年去世，同年，女歌手Judy Collins演繹了《Suzanne》這首歌，但Ruth並沒來得及了解其中的故事。

這位堅強的女性在上世紀40年代的美國撐起了一個企業。多年來，家族仍沿用著那份秘方做茶，這裡面唯一的變數就是每年橘子的收成。Cindi的父母會把秘方放進自己的實驗服中，一遍又一遍地對照著來進行調配。現在父母是世界上唯二知道秘方的人，以後估計秘方也會傳到Cindi的手中。她同樣也會遇見許多人，勸說自己把這奇怪的茶名換掉，但相信她仍然會堅持著「永恆的好評」。

Bigelow一家

如果Ruth Bigelow聽了科恩的歌，我想她大概會喜歡這首搖滾味更濃重的《我們首先拿下曼哈頓》。

First We Take ManhattanLeonard Cohen - The Essential Leonard Cohen 3.0

他們宣判給我二十年的無聊賴

因為我企圖從內里改變這體系

現在我來了，我來酬勞他們

我們首先拿下曼哈頓，然後再是柏林

1988年科恩在多倫多演出後台接受採訪時聊起這首歌，「我們的恐怖主義者、耶穌、佛洛伊德、馬克思、愛因斯坦，整個世界依然在震顫……」而如同在發起一場革命，從大蕭條困境中泡出的這杯茶，帶有橘子的味道，依然香甜。

小八卦

Suzanne Verdal 以外的 Suzanne

Suzanne Elrod，藝術家，科恩兩個孩子的媽

Suzanne Vega，與科恩相識的民謠女歌手

圖片 | 網路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