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翔即將受審:五位中國資本市場隕落巨星全紀錄
導語:揭秘資本大佬們的傳奇人生!
據媒體報導,澤熙法人、總經理徐翔等人以及相關上市公司董事長、實際控制人涉嫌操縱證券市場系列案,將於12月5日開庭審理。市場有關徐翔的多項謎團有望解開,一代私募梟雄的人生有望迎來水落石出。
1993年:徐翔帶著幾萬元本錢進入股票市場,到2015年一輪牛市從股市中擄走大量的財富,徐翔既是一個傳說,又是一個悲劇。
中國金融市場這幾十年來的風雲起伏,伴隨著多位牛人的盛衰,請跟隨撲克投資家一起再重溫這些梟雄。
金融市場之父——管金生
在中國金融中心上海。提籃橋的哎嘆聲能跨越黃浦江傳到人聲鼎沸的金融市場,提籃橋監獄內關押著一位身材不高,曾經在比利時留過學的金融家--管金生。他的名字已經成了中國對市場快速改革感到恐懼的代名詞。即使是在爬滿了常春藤的高大紅牆內,這位曾經的中國金融市場之王,仍然對與的上海商業界有著深遠的影響。
當時很多人認為,中國能夠著手進行的最基本和影響最廣泛的金融現代化措施之一,就是向債市重新引入對沖產品,尤其是債券期貨。然而,在政府賴以獲取大部分資金的市場中,引入期貨交易會導致市場力量掙脫束縛。管金生1995年的那次投機活動引起金融市場巨大的混亂,以至於中國禁止了一切衍生金融產品的交易,並將他送入監獄。
一位上海證券交易所的高層管理人員最近被問及管金生的情況時,他立刻眉頭一皺。他認為,有管金生這樣的案子作為前車之鑒,監管部門對重新推出國債期貨肯定會非常謹慎。
管金生其人頗具傳奇色彩。他是江蘇省人,在上世紀90年代初時加入到中國邁向市場經濟的大潮中,他曾與香港的李嘉誠合夥做過一次生意,並被《中國日報》稱為「老闆」。甚至在中國還沒有股票市場的時候,他就誓言要建立中國自己的「美林公司」。他以前的一位同事最近在接受道瓊斯通訊社採訪時這樣稱呼他﹕「中國證券市場的奠基人之一。」
管金生是1995年國債事件的主要操縱者。他最終被判入獄17年,監管當局則在此事件後下令禁止了國債期貨交易。這場巨大風波也被稱為「中國巴林」事件,因為就在同一周,英國巴林銀行因期貨交易損失巨大而倒閉。
據接近管金生家庭的一位消息人士稱,管金生目前仍然被囚禁在監獄中,這駁斥了中國市場上關於他已經住院治療,他成了一個木匠,他已離開中國,甚至重返中國金融圈的傳言。管金生出生於一個農民的家庭,在1988年他39歲的時候創辦了上海萬國證券公司。此前,他曾留學比利時攻讀金融與法律。他憑藉市政府的資金,使萬國證券發展成為當時中國最大也最有活力的證券公司,而當時的中國證券市場上充斥著傳言和肆無忌憚的投機者。
在巴林銀行的交易員尼古拉斯·里森成為新加坡交易所日經指數期貨市場的入場交易者之前,管金生就已經主導了中國的高級金融市場,特別是當時中國交易量最大的金融市場--國債期貨市場。據一位以前在萬國證券負責紀錄管金生所下達交易指令的執行情況的人士稱,管金生的交易量有時候能佔到整個市場成交量的75%。
管金生並不是生活很奢侈的人,也不是不想看到中國的資本市場得到發展。在她20多歲的時候,她很驚訝於監管部門怎麼會簡單地把萬國證券提出的建議寫入監管條例。當時﹐她全身心地追隨管金生及其事業,每天晚上都睡在辦公室里,除了周四,因為她要上夜校。她說﹕「管金生是位紳士。他的貢獻很大。」
據稱,在1995年2月23日的下午,管金生對期貨市場的主導演變成了濫用職權。萬國在收市前的8分鐘瘋狂拋售,導致債券期貨市場崩盤,對此沒有人提出疑問。據說當日成交量達到了人民幣8,500億元,為正常水平的85倍。據新華社報道,萬國試圖回補虧損的頭寸,「蓄意違規,操縱市場,扭曲價格」﹐並打擊了這個「尚不能很好應對投機行為」的系統。
中國證監會認定,沒有嚴格監管的期貨市場將會變得非常危險,此類事件為此提供了一個很好的例證。這次瘋狂拋售導致的損失約為100億美元,波及面如此之廣,以至於中國的監管機構下令將在這8分鐘內完成的交易全部取消。如此一來,管金生就成了最大的虧損戶,公司面臨破產。政府幾乎立刻就禁止進行「試驗性」的債券期貨業務,然後將注意力轉向管金生。攪亂欺騙市場被廣泛認為是管金生的主要罪行。
然而,上海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於1997年判處管金生17年徒刑,罪名是行賄並在期貨市場成立開張前的數年裡濫用公共資金,總額高達人民幣269萬元。
德隆帝國掌門人——唐萬新
還沒有哪個民營企業像德隆這樣,成為世紀之交的中國持續關注的熱門話題。從某種意義上講,德隆成為一個標杆,以至於媒體至今濫用的標題常是「下一個德隆」或「又一個德隆」。這是因為,德隆玩的「產業整合」,是許多民營企業心之所向,而德隆玩得「資本心跳」,也是後人驚羨不已。
其實,德隆想在「不尋常的轉型時代」,玩一把「超常規發展」,它借了非常之勢,走了非常之道,用了非常之技,可惜沒有非常之命之運,結果在非常時代死於非命。
如果只有一人當選中國改革開放30年的資本梟雄,唐萬新一定是呼聲最高的,因為他的德隆案至今仍保持著中國最大的金融黑洞紀錄。至於德隆案在整個中國的歷史上能排到多少名,目前沒人研究。據說正在服刑的唐萬新在獄中最大的愛好就是考古,不知道是否想過就這個問題進行考證。
不過對於一個今年44歲,只剩下6年刑期的男人來說,他更有可能天天在盤算著如何在知天命之年改天命,來一個比史玉柱還漂亮的鹹魚翻身、東山再起。但翻身容易翻案難。儘管唐萬新的一生遠未到蓋棺之時,但德隆案已經早有定論:產業整合很有想法,資本手段實有違法。
新疆一介生意人
在德隆未亡之前,幾乎所有人都把德隆的算盤當成迷宮,但今年回顧起來,一切已經變得相當清晰,尤其是起步階段,與大多數民營企業非常相似。唐萬新生於1964年,曾兩次考入大學,但因故都未能順利畢業。無奈之下就在烏魯木齊與幾個朋友一起做小生意,最初在學校里賣盒飯,之後搞彩色攝影沖印,賺了一筆錢。然後折騰過服裝批發、挂面廠、化肥廠等小型實業,還在1988年承包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科委下屬的新產品技術開發部,但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到1990年,不僅將之前攢的錢全賠掉,還背上50萬元債務。
1991年,唐萬新開始做電腦生意,一度是新疆最大的配件供應商,據說光四通印表機就賣出2萬台,把錢又賺回來了。看到賺錢容易,時任中學教師的大哥唐萬里也加入進來,唐氏兄弟正式聯手。 1992年,唐氏兄弟註冊成立新疆德隆實業公司,註冊資本800萬元,日後將響徹中國資本市場的德隆呱呱墜地。
股市初潮一匹夫
1992年下半年,深圳股市傳來消息,將通過認股抽籤表發行5億元新股,敏銳的唐萬新花錢一下請5000人到深圳排隊,領取認購抽籤表,連排3天,抽籤表很快變成了德隆的大把鈔票。據唐萬新後來回憶,「1993年之前法人股和流通股界限不清,只要是股票,大家認為都可以上市,我把法人股全部賣了,幾個月就賺了幾千萬。比賺錢更重要的是,我們對資本市場有了切身的體驗。」 真正重要的是,唐萬新藉此真正完成了原始積累。
情歸故里一實業
唐萬新對實業還是有一定的情結。賺到大錢之後,他沒有因此一頭扎進股市,而是又重返實業,可能對於一個29歲的小夥子來說,股市還有點太虛,實業意味著實在,能作為事業的根基。 1993年2月,唐萬新註冊成立烏魯木齊德隆房地產開發公司,但沒玩成。
1994年,他乾脆跑到北京新街口,開了當時首屈一指的JJ迪斯科歌舞廳,很成功,據稱年盈利達3000萬元以上,但對唐萬新來說,他並非真正喜歡娛樂業,這個JJ對他來說就是個交際場。 1994年,唐萬新才真正找到能大展宏圖的實業,這一年,他註冊成立新疆德隆農牧業有限責任公司,註冊資本1億元,在新疆搞農牧業開發,先後投入2億多元在新疆各地建立起四個大型現代化農場,首期開發土地10萬畝之多。
新疆廣袤的土地和特殊的優惠政策,使農業成為唐萬新最早設想的產業根基。 1995年,註冊資本為2億元的新疆德隆國際實業(000159)總公司成立,「新疆德隆」現身江湖。
產業整合一梟雄
唐萬新雖然找到了事業根基,但也沒有一心撲到實業上,有過1992年的特殊經歷,他深知股市雖然機會不多,但只要逮著一次,就抵干實業好幾年。所以做實業的同時,唐萬新一隻眼睛一直還在盯著股市,有空就在一級和一級半市場倒騰一下,發點外財,直到1996年,他突然讀到君安證券研究所所長王明夫的一篇文章,從「走到K線背後去」這個新穎而響亮的口號中,嗅到了資本與實業互搏的玄機。
王明夫文中稱,投資者要想獲得超額利益,需要進行一次從發現價值到構造價值的跨越,「發現價值是去尋找黑馬,而構造價值是去培植黑馬」,按照唐萬新的理解,前者是挑股,後者是養股,通俗說就是「坐莊」。 1997年5月,德隆在北京召開了「達園會議」,這是德隆歷史上頗具轉折意義的一場務虛大會。會議上,唐萬新基於自己對世界範圍內產業調整的判斷和王明夫的坐莊理論,確立了由「實業投資」轉為「產業整合」的戰略定位。
這就是產業整合之路,說得簡單一點就是先控制一定上市公司,然後將手頭的實業裝進去,必要時改變一下原上市公司的主業或產業概念,然後利用槓桿原理再從資本市場融來更多的錢,順著產業概念大舉併購,整合,整合來的公司想辦法搞點託管、委託加工等,迅速實現盈利,方便再融資,再併購,如此來回大循環,以槓桿原理滾雪球,最終成為產業之王。
事實也確實證明,唐萬新的這個產業整合思路是可行的,雖然比不上傳統產業思路,即建工廠、做產品、打品牌、拓渠道來得實在,但確實速度更快,效果更明顯,手段初看起來也更高明。唐萬新是不折不扣的資本梟雄,但這個梟雄跟一般的資本來資本去的空手道還真完全不同,他不是簡單地套白狼,是真想稱王,只是有些操之過急,就像史玉柱的巨人大廈一樣,建得有點過高,超出了資本負荷。
一位原德隆高層曾透露:唐萬新在資本上頗有投機性,但在產業上反而相當認真謹慎,他不是哪個產業都進,選的都是有國際競爭力的農業和製造產業。據說為了研究產業趨勢,唐萬新還專門養了一個100多人的研究班子,分70多個產業部類,專門研究每個產業的前10強,然後還劃分區域,將每個區域內的1億元規模以上的企業都納入研究範圍。就是在如此嚴謹的基礎上,德隆選定了三大行業。雖然德隆大廈最終轟然倒塌,唐萬新徹底輸掉了整場戰爭,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的三大戰役還是相當漂亮,可圈可點。
三大戰役一統帥
控股屯河:建立農業根據地。唐萬新設想的第一個根基是農業,第一仗也選在了家門口。 1996年7月,新疆屯河上市,主業是水泥,今後也準備繼續奮鬥在水泥產業。1996年10月,德隆擇機介入,出資受讓了新疆屯河(SH 600737)部分法人股,成為第三大股東,第二年又通過控股屯河集團成為第一大股東。
也就是從1997年起,唐萬新邊干邊琢磨,踩出了一條令人眼花繚亂的產業整合之路。 1998年,新疆屯河在年報中預告,公司從1999年將突破水泥業,轉而利用新疆的資源優勢,發掘農業和礦產。外界很快看到了唐萬新的第一個目標:番茄醬,後來被形象地稱為紅色產業。
1999年,新疆屯河投資7183萬元,引進年產2萬噸番茄醬生產線,使新疆屯河的番茄製品收入為4900萬元,占其總收入的16%左右,轉型正式啟動。第二年,唐萬新又連續拋出8項蕃茄投資,總額近5億元,使紅色產業的收入達1.88億元,佔到屯河總收入的40%左右,和水泥基本持平,紅色農業概念呼之欲出。2001年,唐萬新又追加5項投資後,屯河的蕃茄醬儼然已成國內行業老大,第一個產業整合順利完成。從1996年介入到2003年收官,屯河無論是銷售收入還是產業地位均增勢迅猛,1998年公司年收入只有2.11億元,到2003年,這一數字已經變成22.47億元,增長10倍多。
唐萬新還利用屯河平台操作過北京匯源,曾在2001年6月出資5.1億元合資設立北京匯源,並持股51%,如果不是後來缺錢而提前倒手,德隆僅此一筆投資都足夠賺上幾十億。
咬住合金:搭上機電順風車。在盯上農業的同時,唐萬新還瞄上了工業。不過由於羽翼未滿,唐萬新第一次試手先選了一家小型機電公司,這就是1996年11月剛上市,年收入不過5000萬元左右的合金投資。
1997年6月,德隆集團及其關聯企業北京總府置業分別受讓瀋陽資產所持有的國家股1500萬股和568.5萬股,僅以6433萬元的代價拿到40%的總股本。與整合屯河不同,唐萬新不再是簡單地注資,追加生產線,而是明確沿著既定的產業方向展開一系列收購活動。
1998年,合金投資出資9000萬元收購了上海電動工具製造商星特浩企業有限公司75%股權,使上市公司年收入突破億元大關。關鍵是在收購之餘,唐萬新還動起了經營手腕,公司當年收入達到2.89億元,凈利潤也達到1.02億元。 1999年,唐萬新又借上海星特浩出資2000萬元和3210萬元收購了蘇州太湖電動工具集團公司75%股權、蘇州黑貓集團公司80%股權。2000年,他又差點通過合金投資收購美國Murray。
對方是世界領先的民用草地花園設備供應商和生產廠家,年銷售額約7.5億美元,雖因種種原因,購併未能完成,但通過合作,合金投資的大部分機電產品都順利實現出口。一番產業整合之後,合金投資2003年主營業務收入一度達到10.95億元,相當於1998年銷售額的14倍,同時,公司也從默默無聞的機電小兵搖身一變,成為行業主導者。
吞湘火炬:挺進工業最前沿。在唐萬新的三架馬車中,個頭最大,跑得最快,唐萬新最得意的還是湘火炬。湘火炬於1993年上市,德隆集團在1997年11月受讓株洲市國有資產管理局持有的2500萬股國有股(佔25.71%),價格為2.8元/股,代價只有7000萬元。
1998年之前,唐萬新對湘火炬的動作並不大,1999年突然發力,先後收購香港鴻本實業、香港鴻源貿易公司和STEVE W.WANG全資擁有的美國MAT AUTOMOTIVE,INC.和MIDWEST AIRTECHNOLOGIES,INC兩家公司,以及在中國九家子公司75%的股權,汽配行業概念已隱約可見。
2001年起,唐萬新明確提出湘火炬將集中做重卡、變速箱及其他核心部件,然後三個平台一起發力,配合湘火炬的主攻。 2001年,湘火炬先是與陝西汽車齒輪總廠合資設立陝西法士特齒輪,出資1.31億元,持股51%。次年又先後出資2.5億元和2.55億元,分別與陝汽集團組建陝西重汽,與重慶重汽組建重慶紅岩汽車,皆持有51%的股份;
同時,還投資3600萬元,與東風汽車(600006)合資設立了東風越野車(持股60%),投資超過1億元組建2家齒輪傳動公司。 2003年,湘火炬又受讓珠海華晨持有的航天華晨汽車50%股權(更名為航天火炬),交易金額達3.60億元。同年,子公司陝西法士特與行業巨頭伊頓公司合資組建了西安伊頓法士特齒輪有限公司,子公司陝西重汽則與德國MAN公司簽署了引進技術和長期戰略合作協議。
3年大整合之後,德隆花7000萬元入主的湘火炬搖身一變,成為主營業務收入高達103.14億元的巨型上市公司。更有影響的是產業影響力,一番整合之後,湘火炬下轄兩家整車企業——陝西重汽和重慶紅岩,佔據國內載重量15噸以上重型車市場份額的85%;陝西法士特生產的重型車變速箱也佔據載重量15噸以上國內市場份額的50%以上,同樣極具影響的還有火花塞產銷量和主機配套率,均列國內第一。此外,湘火炬旗下公司還能年產空調壓縮機24萬台,銷售列全國第四。
資本斷鏈一雪崩
2003年,德隆的雪球達到頂點,成為中國擁有上市公司最多,市值最大的民營資本集團,而且三架馬車的速度絲毫未降,勢頭兇猛,唐萬新本人也春風得意,一度當選中國工商聯副主席,大有紅頂資本家之勢。但暗流一直在涌動,德隆的三個致命危機,唐萬新一個也未能從根本上化解。
第一是雪球內核不實,這是滾雪球最大的風險。對德隆來說,雪球的內核就是三家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德隆往年的數據顯示,三架馬車規模合計達到150億元,但盈利能力都很差。老大湘火炬還因為收購過快,經常虧損,資產負債表更是嚇人,2003年高達70%,欠款34.5億元,而1997年這個數字只有1.1億元。合金投資與屯河雖然都基本保持盈利,但每年的利潤貢獻不過一兩個億,而唐萬新後期的滾動已經動輒需要幾十億的資金,三家公司的盈利根本支撐不住。
按槓桿原理來說,就是唐萬新選的支點太靠近手臂,不止是四兩拔千斤。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唐萬新的這種產業整合思路都是收購上市公司,而不是IPO,無法得到大把資金,而他多年來的股本擴張也非常有限。唐萬新過於求快求大,除了天生的野心與野性,還源於一個戰略誤判。據稱,在2000年德隆內部有過討論,是否要擇機退出二級市場。唐萬新認為,中國股市將看漲10年,股指可以往上看到2萬點。
在1999年「5?19」行情以後的狂熱氣氛中,這一判斷被德隆上下接受了。由此,德隆繼續深陷在二級市場,維持著「老三股」不敗的神話,但2001年起,股市就由牛轉熊,德隆重組與併購的負擔急劇加重,但已經有些自負的唐萬新並未迅速做出相應調整,尤其是在核心湘火炬的併購上,依然高舉高打,絲毫不在資金方面省吃儉用。這正是唐萬新的第二個致命錯誤,其實這個錯誤除了戰略誤判之外,本身還蘊含著唐萬新的身份錯位。
唐萬新有兩個老師,君安證券的王明夫和華潤的寧高寧,前者是個聰明人,空手套白狼,不玩產業,賺錢就走。後者是標準的「紅頂產業資本家」,為國紮實做產業,資本無窮,名正言順。唐萬新的莊家技術學得爐火純青,產業之心也直逼寧高寧。
但在中國現有資本市場水平,僅以莊家之術,民營之身,就想在產業上趕超國家資本,那就只有兩條路:一是徹底變身國家資本,二是走邪道。唐萬新努力過,而且是兩個方面都很「努力」。為前者,他曾當選中國工商聯副主席,為後者,在《人民日報》發表文章。但作為民營資本家,他還是把更多的努力留給了後者,而後者則無異於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事實證明,唐萬新也不是排爆高手,這恰恰構成他的第三大危機。
唐萬新學成了王明夫,落下一個惡劣的莊家之名,但沒學成寧高寧,仍被視為機會經營者,而不是產業整合者。在2000年12月「中科事件」後,社會輿論突然將矛頭對準了德隆,「德隆是莊家」成為數百家媒體的顯著標題,2001年4月,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郎咸平炮轟德隆(《新財富》當月刊登了郎主筆的《「德隆系」類家族企業中國模式》一文)成為這一時期質疑風潮的標誌。
之後,德隆旗下的金新信託因此發生擠兌風波。但唐萬新對此卻出人意料地保持沉默,故作神秘,大有任憑雨打風吹,我自巋然不動之勢,結果只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2003年7月,中國證券市場「啤酒花(600090)」、「南方證券」、「青海信託」等一連串危機事件爆發後僅一個月,全國範圍內就有十幾家銀行對德隆開始「只收不貸」,所謂害德隆之心未必有,但防唐萬新之心不可無。這一下子就掐斷了德隆本來已經脆弱到極點的資本循環。
2004年,情急之下的唐萬新錯上加錯,飲鴆止渴,竟然拋售流通股套現,結果市場越拋越緊張,直到4月13日,合金投資跌停。 4月14日,德隆「老三股」全線跌停,幾周之內,不可一世的德隆僅流通市值就損失達上百億元,自此一發不可收拾。6月,調查組進駐,唐萬新出逃,但未能逃掉。
2006年,法院以變相吸收公眾存款和操縱證券交易價格非法獲利之罪,判處唐萬新入獄8年,罰金40萬元。44歲的唐萬新又在獄中開啟了他考古的新生,12歲的德隆則永遠地關上了它的生命之門。
資本冒險家——張少鴻
硝煙散盡,中國股市上的「莊家鼻祖」張少鴻全軍覆沒,曾經的「中國十大傑出青年」等諸多榮耀也隨著他的商業部落一同淪陷。與剛剛落馬的「戰友」、德隆系操盤手唐萬新黯然長嘆的表現迥異,牢獄中的張少鴻正謀劃「東山再起」。儘管現在,眼淚是他留給兩萬餘名被害人的最大「補償」。
2008年初,這位原河南省讀來讀去讀書社股份有限責任公司(下稱三讀公司)掌門人接到了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終審裁定:其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名成立,判刑10年,並處罰金40萬元。斯時,繁華落盡的張少鴻在鄭州等地監所「生活」已近四年。五年前,正是因為這個「極具市場價值的個人商業運作項目」,張少鴻讓兩萬餘人領略了一次「天堂」的風采,又殘酷地將他們扔進了現實的「地獄」。2001年8月9日,是張少鴻最難忘的日子。
這一天,潛逃路上的張少鴻在河北邢台折戟—距離鄭州警方《通緝令》的發出尚不足9天。此前,他曾致信河南省公安廳,幻想扭轉乾坤,但終究回天乏術。張少鴻面對的是法律與公理的拷問和27955位被害人的注目。從鄭州市金水區法院的判決書中,可以看到張少鴻步入「地獄」的故事梗概。
1994年7月,張少鴻的三讀公司「在未經中國人民銀行批准的情況下」,開始「擅自以『讀書押金獎讀金』等形式向社會公眾吸收存款」。1997年1月7日,人民銀行河南省分行和河南省工商局曾聯合對其進行查處,並課以310萬元的重罰。不過,張少鴻的「非法吸收存款」之舉很快便死灰復燃。
在其策划下,該公司向社會吸收存款時又多了「委託理財」項目,並承諾每年給予一定比例的高額利息。至1998年9月10日,該公司「已向社會不特定對象27955人吸收資金約5.85億元」。這些錢幾乎全部被張少鴻用於期貨、股票等高風險投資。期間,他用公眾存款購置的1530萬股「深發展」股票被套,市值縮水愈半,「崩盤」悲劇最終在三讀公司上演。
案發後,警方發現,該資金中尚未兌付的群眾計655543人次,金額約4.48億元。1530萬股「深發展」股票凍結日市值僅為2.28億元。27955位受害人5.85億元的存款「收穫」是:按集資債權兌額計算比例成為「深發展」的股東,拿回手中的現金僅約3573萬元,直接經濟損失近2億元。
2001年9月6日,三讀公司被河南省工商局吊銷。不過,對於這樣的一個結局,張少鴻似乎沒有勇氣面對。一方面,他承認自己應該對三讀公司的「讀者」負責,並表示「只要他們債權沒有兌現,我就不會忘卻對他們的最終責任」。而另一方面,他又以「十分委屈」的姿態出現,認為自己是一個「蒙冤者」。
2004年1月,鄭州市金水區人民法院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一審判處張少鴻有期徒刑10年,並處罰金40萬元。判決下達後,張少鴻即提起上訴,要求依法改判。「我將用我畢生的努力,來洗脫因體制轉軌時期個別部門濫用法律而強加給我的不實的罪名!我將在後半生中,以百倍的奮鬥精神,並用多種方式和成效來證明世紀交替時期發生在鄭州、發生在張少鴻身上的所謂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是個滑稽可笑的冤錯慘案!」在寫給有關部門的信中,44歲的張少鴻展露的仍是一幅「志在千里」的形象。
此番思想緣自何處?在中國的企業英雄傳里,張少鴻不乏傳奇。1961年1月10日,張少鴻出生在河南省安陽縣白壁鄉張家莊村。18年後,這位寒門弟子考進了河南省金融管理學院。完成學業的他進入中國銀行河南省分行工作,徹底跳出了農門。在父老鄉親為其暗自祝福之際,張少鴻又有了驚人之舉。1985年,24歲的張少鴻辭職「下海」。
兩年後的1987年3月,「鄭州市金水區讀來讀去讀書社」問世,「個體戶」張少鴻現身商界,註冊資金10萬元;1990年,商號裡面的「金水區」三字被張少鴻輕鬆抹去,註冊資金增至100萬元,「個體經營」一躍成為「私營企業」;1992年,商號升級為「河南省讀來讀去讀書社有限責任公司」,註冊資金增至1000萬元;1994年,註冊資金又增至2000萬元;同年7月,「河南省讀來讀去讀書社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張少鴻任法定代表人……
與此同時,社會各界給予張少鴻的榮耀也紛至沓來:河南省私營企業協會副會長、河南省優秀青年企業家、河南金融管理學院客座教授、河南大學名譽教授、全國青聯常委……「創辦了一所沒有圍牆的圖書館」成為人們評價張少鴻時,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定語。由於各界的追捧,1995年,「文化使者」張少鴻當選為第五屆「中國十大傑出青年」。
斯時,成為三讀公司的「讀者」對不少鄭州人來說,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你只需交納820元、850元、888元不等的「押金」,就能得到一張讀書卡。憑此卡你可以免費借書一年,而且可以在三讀公司旗下的任一分支機構換書閱覽。最令人愜意的是,一年期滿之後,三讀公司支付給你的現金是1000元—其回報遠高於銀行的正常存款利息。
事實上,這也是三讀公司「讀者」數以萬計、張少鴻被推上神壇的一個原因所在。那麼,張少鴻是如何維持這樁「賠本生意」的呢?據相關資料顯示,張少鴻早在1993年5月即開始投身鄭州商品交易所(下稱鄭商所),設立席位進行期貨交易,並借力鄭商所20餘個席位隱身施展財技。
此外,張少鴻還參股黃河證券,並在海通、國泰君安、安陽信託證券布陣,先後操盤「深發展」、「金杯汽車」、「川化股份」、「湖北邁亞」等股票謀利—而本錢就是「讀者」們的「押金」。顯然,這是一場遊離於「讀者」視線之外的巨賭,「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喜悲或許就在彈指間。慶幸的是,厄運並未立即降臨到張少鴻的頭上。
1997年至1999年,鄭商所憑藉著綠豆期貨執全國期貨交易所之牛耳,鄭州亦躍居當時的中國期貨市場中心,其「綠豆價格」影響全球。而作為綠豆期貨的「莊家」之一,張少鴻曾一度與鄭商所共享輝煌。當他攜期貨主力轉戰滬深股市時,相當威風,張少鴻集結河南、浙江、海南的期貨聯軍衝進深圳股市,發動了深圳房地產股的回歸行情,並創造了「深發展」歷史上的最高成交價48元。
現在看來,倘若不是綠豆期貨終因過度投機而受到了監管層懲處,該品種也因為政策打壓而一蹶不振;倘若不是張少鴻的另一個戰場—斥資5億元操盤的「深發展」遭受重創,市值大幅跳水;倘若沒有因此引發更多的「倘若」,張少鴻的今天也許將是另一種結局。
張少鴻何以有如此結局?「企業家並非天生偉大和高尚,只有在一系列制度的約束下,才能使得他們在自己利益的驅動下行動,又在客觀上肩負對社會的責任。」總結張少鴻的落馬,一位知情的河南省政府官員坦言,除了張「法律意識談薄、決策缺乏理性」之外,「企業融資難、職能部門監管缺位、市場制約機制不健全等制度環境的缺憾也是張少鴻失足一個重要誘因。」
近年來,此類案件在當地頻頻發生,國人耳熟能詳的就有「三星」、「百花」、「紅高梁」等多個故事版本。「他們玩的都是『借雞生蛋』的財富遊戲,國美電器掌門人黃光裕玩的也是這樣的遊戲,為什麼結局迥異?」河南一位從事企業管理諮詢的業內人士堅持認為「根源還是在經營者的主觀方面」,「人家黃光裕的『借雞生蛋』遊戲是不斷升級的:先借要還本付息的錢—銀行的錢;
再借還本不付息的錢—廠商的錢;最後借的則是不需還本付息的錢—股民的錢,來發展壯大自己,而『張少鴻們』除了未能『升級』之外,『合法』這個重要的底線也未能堅守。」或許,當年在法律雷區中穿行的張少鴻根本不具備「升級」的條件。一個令人驚詫的詮注是,三讀公司的「集資業務」竟然未設會計賬目,該公司「高管」張輝、張光華、劉梁紅等人要麼是剛扔下鋤頭,要麼是下崗職工,文化程度均為初中畢業,張少鴻之「經營管理」水平由此洞見。
頗有「八卦」意味的是,張少鴻獲刑前後,一份題為《中國第一批操盤手的真實下場》的名單在網路上廣為流傳。這份名單所列的29位操盤手,多曾是資本市場中呼風喚雨之人物,張少鴻與唐萬新更是高居榜首。其結局有七:8人窘迫;7人逃亡;5人入獄;3人轉行;3人賠光;剩下3人的結局分別是禁入、失蹤和「勝利」。
倘若除卻轉行的3人不提,「首批」股市的大小「莊家」們似乎都缺乏完美的結局。「對民企財富擁有者,應是有問題則清算,無問題則必加保護,但最重要的是要解決產生『問題富豪』的現行體制中的弊垢。」卓達集團董事長楊卓舒在與北大博士後研究員趙曉探討如何面對企業家「原罪」時,一語中的。如今,已被「清算」過的張少鴻正加緊鍛煉身體,圖謀東山再起。「每天早上5點起床,跑步500圈,計7.5公里;每天上床休息前連續做仰卧起坐1000個。」張少鴻向外界披露說。
「讀來讀去」變為「賭來賭去」.1985年,24歲的張少鴻下海,創辦讀來讀去讀書社。1992年,張少鴻的「河南省讀來讀去讀書社有限公司」註冊資金增至1000萬元。1993年,張少鴻投身鄭州商品交易所,開始涉足期貨交易。
1994年,讀來讀去讀書社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同時,張少鴻開始憑讀書卡、「讀書押金獎讀金」向公眾吸收存款,回報高於同期銀行存款利息。1995年,「文化使者」張少鴻當選為第五屆「中國十大傑出青年」。
1997年9月,張少鴻又以「理財委託」形式,變相吸收公眾存款,承諾每年給與15-20%的高額利息。1997-1999年,張少鴻利用超過5億元的公眾存款轉戰期市、股市,成為有名的操盤手。2001年,張少鴻的期貨交易出現危機,他轉戰股市後投資的「深發展」又遭深度套牢。同年9月,他的公司被河南省工商局吊銷。
億安神話總導演——羅成
億安科技的羅成,在中國資本市場的風雲中只是一個小人物,但是一個經典小人物,只因為他玩得太獨太絕。羅成欲盤活廣東「爛尾摟」,不失為獨闢蹊徑的大生意,無奈折於獨闢蹊徑玩資本。在億安人心中,羅成已經「死了」;在中國商界,「羅成現象」不死。
億安集團創始人羅成,確是一個神秘人物:5年壘起110億元資產的空手道,20億元貸款運作100億元投資的資金鏈,拆借25億元資金炒作。這種企業家一度居於中國經濟的主流,他們的一夜成功曾讓人眼紅,他們的思路至今仍受推崇。但是,把個人英雄的成分推到極致,就只有等待時代的淘汰。時代造就了企業家。羅成卻誤以為他造就了時代,沒看清這個大勢,羅成終成失敗的「時代人物」。
革命者被人革命。羅成是廣東湛江市廉江縣人,自小膽大,屬於敢為人先之人。因家境貧寒,為改變命運,在1982年,中國改革開放剛剛起步,羅成(當時叫羅湘江)就告別湛江老家,闖到東北倒騰手錶之類的小生意,發了一點小財。後來,羅成因「投機倒把罪」入獄,但他堅持不懈地申訴,終於提前出獄。羅成曾在沈珠貿易公司任職,從最底層一直爬到副經理位置。
這家小公司是瀋陽與珠海電子公司合辦,羅成也就搭上了珠海方面的關係。 1986年,珠海電子局改製為珠海電子公司後,投資50萬元註冊一家做貿易的東大發展公司。1988年,東大公司瀕於破產,被迫公開招聘能人。羅成聞訊,立刻前往應聘,以第一年上繳60萬元承包利潤而中標,實際上這是一個被高估的標底,但羅成冒了這個險。羅成第一年沒能完成承包指標。但他自掏腰包,並向親朋拆借,補足欠款。
此舉為羅成贏得極大信任,完全撒手讓其經營。第二年,羅成主營水貨彩電貿易。他並不牟取單台暴利,而是大批量甩給下家,儘快脫手。因此,東大的彩電總是一批批地有人搶著買。1989年,羅成上交利潤300萬元,1990年上交利潤1000萬元。從1987年至1995年的8年間,羅成將其發展為東大集團,年銷售額近20億元。當時,無論資產規模和銷售收入均在惠州TCL和珠海格力空調之上,名列中國電子百強第16位。
羅成在珠海乾得轟轟烈烈,曾是紅極一時的人物。上世紀90年代,東大開始代理夏普的平面直角彩電。一台凈賺200元,因此東大的年終獎在珠海是出了名的,1992年是20萬、30萬元地發。彩電之後,羅成與索尼合作建了東大音響廠,每台幾百元成本,賣1500多元還脫銷。東大又做了化妝品廠、生物製藥廠,與台灣人合資做鞋廠,什麼賺錢就加工什麼。1992年,小平南巡。一個偶然的機會,把羅成拽進房地產業。他收購了珠海市中心一家玻璃廠,投資興建東大電子城,佔地11萬平方米,建築面積17萬平方米,氣魄很大,國內少見。在珠海,羅成把事業搞得紅紅火火,東大的多元化可謂全面開花。
1994年,東大進入全國500家最大工業企業行列。羅成獲得「廣東省十大傑出青年」稱號,並與格力老總冼文同為副市長競選人。1995年,羅成突然離開他一手打造的珠海東大集團。在他離任前,東大集團剛剛與新加坡某集團合資完畢,外方投資2.3億元。關於羅成辭職的原因,一直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創造了東大,東大卻不是他的,產權上沒他的份兒。革命的首要問題是產權,羅成未能革了東大的名,他就給自己革了職。此事在南方商界曾惹出轟動一時的「東大震蕩」,東大集團由此衰落直至破產。
羅成二次創業的香港億安公司披著濃濃的神秘色彩。1994年,億安公司在香港成立,自有資金甚少,基本是空殼公司。羅成不止一次對身邊人說,二次創業的思路是「迅速做大」,做大事才過癮。羅成第一個大手筆是收購曾為廣州十大工程之一的億安廣場。在沒有任何抵押物的情況下,羅成找到一個不便拋頭露面的行政性機構借款2億元,簽下8億元投資的億安廣場項目。
羅成本事非同小可。第二個大手筆是收購爛尾樓。在1993年宏觀調控之後,中國房地產遭遇第一次危機,海南等地爛尾樓到處都有。羅成認為,這些「不良資產」只是休克。億安選擇收購後在一年內可以建成的樓盤。貴陽中天酒店項目,是羅成談下的第一個爛尾樓項目。羅成變不出現錢投資中天酒店,他便與中天集團進行股份合作共同開發,中天佔35%,羅成佔65%,這樣就無需支付定金。建設資金他通過中天集團旗下的建築工程公司墊資開工,並從香港引進融資、擠占其他施工單位的工程款等實現。
1997年下半年,羅成談下廣州花地明珠大酒店。羅成只付300萬元,獲得控股權。僅用106天便開業,創造「花地明珠速度」。開張頭幾個月,在當地名聲鵲起,一天至少20萬元營業收入。1998年4月,廣州開始「嚴打掃黃」,娛樂業驟衰。花地明珠店內冷清,一派蕭條。
一個黃金項目轉眼之間變成垃圾項目,誰還接盤。1.4億元投資額的花地明珠酒店賣不掉只能自營,任其長期虧損。1997年香港爆發金融風暴,首當其衝是中天酒店。羅成的港資管道越來越細,以至斷流。恰巧和中天發生一次爭端,羅成借故停工。1.8億元投資額的中天酒店只能半路而棄。雪上加霜的是,負責億安廣場的那家公司把錢搞光只挖了一個大坑。羅成被迫接過億安廣場的操作權,可他這已是無米之炊。
他用從機構拆借的2億元啟動項目,再以賣樓花和銀行貸款,自成運轉系統。可是,亂買樓花,被迫叫停。億安廣場奄奄一息,直到1998年3月羅成才搞到一筆4000萬元的高息貸款,暫解燃眉之急,但無助於扭轉8億元投資額在建的億安廣場整體頹勢。羅成四面楚歌,億安面臨第一次危機。在羅成最初的布局中,億安廣場牟取長線穩定回報,爛尾工程是短線快速獲利。一長一短互為犄角,但由於手中資源不足,香港又突生金融風暴,羅成如高空風箏懸絲一線。
狂賭股場遭滅頂。走投無路之際,諸多良機從天而降。關係、機會、交易、項目、圈錢,五大因素巧妙組合,羅成拿下三大基礎設施項目:「江門1973線公路項目」、廣州市廣園東快速路、「廣州市交通主樞紐13個貨運站場項目」,幫助銀行進行金融創新,三大項目拿到貸款8.3億元,這源於羅成多年積累的政府資源。羅成具有熊心豹膽。
按規定,投資基礎設施的自由資金不得低於30%。億安沒錢,羅成給銀行提供了一種金融創新的思路:項目融資(BOT),是國外通行做法。羅成的創新是,讓國內銀行與民營企業合作,將幾個項目的未來收費權質押給銀行,以貸款建設項目。以這種方式,億安拿到8.3億元總貸款。億安高峰期佔用銀行資金5億至6億元,手中沉澱資金1.5億至2億元。羅成開始打資金時間差,兵分兩路,一路回救前期項目億安廣場和中天酒店;
另一路收購廣東萬燕和上市公司深錦興。羅成收購科技型的萬燕公司和上市公司深錦興,不能簡單理解為商業性。羅成有濃濃的上市公司情結,它是埋藏在羅成內心深處的一種慾望。羅成看好高科技股,收購深錦興後,他給其賦予科技的概念,並將萬燕裝進深錦興。億安染指證券,羅成一手組建一支證券操盤手的新軍,但因性格多疑,坐莊思路前後不一,最終走偏。
2000年2月15日,億安科技股票突破百元,中國終於有了第一隻百元股。2月17日,億安科技借著人氣,以126.2元的當日最高價寫進歷史。股市上一片歡呼,但羅成反而更冷靜了,他把自己的預感告訴議案高層:槍打出頭鳥。羅成的直覺沒錯。中國證監會發現億安科技股票的異動,於3月份著手調查。
13個月後,調查及處罰結果公布:對操縱深錦興(後改名「億安科技」)股票的四個莊家 「行政處罰」8.98億元。實際上,羅成坐莊的純贏利也就在一億多元。億安科技股票案只是招災惹禍的導火索,羅成早就坐在一個巨大的葯筒上。進入2000年,廣園東路和江門路項目的政策調整,政府取消了道路的設閘收費權。億安集團挨了當頭一棒。
銀行一旦上門討債,億安的資金運作滿盤皆亂,其萬燕項目也賠上1億多元,成為錯上加錯的美麗故事。不久,傳媒業就大肆曝光「中國第一股」的坐莊內幕,敦促億安的外部生存環境極度惡化,資產變現和拓展融資之路全部被堵死。億安的造血機制癱瘓了。羅成找到一位強人,試圖力挽殘局,可惜羅成投機多年,手裡沒有一張硬牌,強人也只好作罷,羅成在劫難逃,最終一代梟雄信心崩潰,攜8000萬元倉皇出逃。
「中科系」神筆策劃人——呂梁
呂梁是中國股市上的一大策劃。熟悉他的人說,呂粱只應做運籌帷幄之人,絕不該親自下海呼風喚雨。今天看來,呂梁很像在做投行業務,不養豬只做豬的買賣,最多扮點「屠夫」角色,把豬肢解一下,將各個部位賣出不同價錢,這就是投行的行話「資產重組」。
但呂粱的問題在於只懂得「給豬注水」的財技,連起碼的「屠夫之技」也不懂,他的中科創業系如聚沙之塔,一陣沙暴成丘,又一陣沙暴而平!呂梁至今完全人間蒸發,是死是活無人知曉。有人說他被幹掉了,也有人說他逃走了。講起當年呂梁的故事多少帶點血腥味,這也源於他在世紀之交在中國股市上掀起的那場血雨腥風,他讓多少散戶血流成河。
K先生邂逅朱大戶。呂梁曾是一位優秀的證券記者,他先後採訪了近百位股民,在數十家財經媒體發表了影響深遠的《百萬股民「炒」深圳》的長篇紀實報道,一戰成名。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呂梁和朱大戶相識。朱煥良早年在建築工地上開大型裝卸車,沒什麼文化,與德隆系掌門人唐萬新1992年的發財方式一樣,後來被稱為「朱大戶」的朱煥良也是靠認購股權證發的財。
回北京後,呂梁繼續做自由撰稿人,一邊投資期貨,但運氣太差,2年玩下來,不光把自己積攢的100萬元賠光,還負債2000萬元。而朱煥良卻成立了深圳英特泰投資諮詢公司,從此一直在股市裡混。憑著獨特的選股眼光,成為上海和深圳股市上最早的億萬富翁之一。1996年前後,股票坐莊風起,這種生財之道讓呂梁和朱大戶都按捺不住。呂梁成立了以他的筆名命名的「K先生工作室」,寫股評指導股民炒股票。朱大戶則開始囤積股票,他看中了來自深圳的康達爾(股票代號0048)。
康達爾原本是深圳寶安區的養雞公司,1994年11月1日在深圳上市,香港的活雞70%靠它供應。更巧的是,朱大戶跟寶安區的領導相熟,自以為有坐莊的可能,便在二級市場上悄悄購進康達爾的股票。到1997年,朱大戶居然囤積了5843萬流通股,佔到康達爾流通股的90%。但天有不測風雲,朱大戶的屁股還沒把椅子暖熱,香港突遭「禽流感」,康達爾5萬隻雞一夜之間全部瘟死,香港更是全民戒雞。
康達爾股價一落千丈,朱大戶的2億元深陷泥潭,一籌莫展。1998年秋天,朱大戶從深圳飛往北京約見K先生,做最後一次掙扎。正是這次「深圳—北京」之旅,拉開了中國股市上驚天動地的「中科創業」大劇。
1998年12月13日,呂梁跟朱大戶簽了一個為期5年的戰略合作協議:呂梁負責組織資金接下朱大戶手中50%的康達爾流通股,而朱大戶必須配合長期鎖倉,還必須幫忙安排購入康達爾部分國有股,最終實現對康達爾公司的控制和重組,將康達爾打造成「金融加高科技」的投資控股公司。朱大戶當即承諾日後無論股價怎麼上漲,他都將以13元的協議價向呂梁轉讓手中的股票。
就這樣,套牢2億元的朱大戶和負債2000萬元的呂梁正式聯手,為中國股市上演了一出前所未有的雙簧。1999年1月20日,朱大戶通過中煤信託深圳證券營業部將277.9萬流通股票以轉託管的方式打到了中興信託北京亞運村證券營業部呂梁的賬戶上。有了這277.9萬康達爾流通股,呂梁必須在3個月的建倉期間融到4個億的資金,否則無法接管朱大戶手中50%流通股。
負債的呂梁當然只能外出忽悠資金。呂梁第一個找到董沛霖,後者是上海華亞實業發展公司的法人代表,下海前曾在國家計委任職,在金融和實業圈內有很深的人脈,對呂梁的股市理論十分痴迷。1999年1月,董沛霖通過中煤信託哈爾濱證券營業部用呂梁手中50萬股康達爾股票質押得到1000萬元貸款。
有了這1000萬元和剩餘的227.9萬康達爾流通股,呂梁後面的融資計劃交給了丁福根,後者堪稱股市天才,且與呂梁交往頗深。他馬不停蹄地飛上海、下深圳,與各地相熟或不相熟的證券營業部洽談委託理財業務,一切格外順利。丁福根一融到資金,呂梁就用它立刻去收購朱大戶手中的股票,然後再把買進的股票拿給丁福根做質押,然後再融資。如此循環往複。
到1999年的3月前後,丁福根通過投資理財、合作協議、抵押貸款等各種形式,與各色人等共簽下100多份協議,融進3.98億元資金。呂梁用這些錢,先後從朱大戶手中買下1300萬股,並轉託管了1700萬股,完成了控盤3000萬股即50%的既定建倉目標。
為了規避個人持股達到5%就要舉牌公告的法規,丁福根先後動用了1500個個人賬戶,這些賬戶八成以上是由各地證券營業部以每張股東卡190元的價格賣給他的。此時,眼見坐莊時機成熟,呂梁開始展現他超級股評家的風采。在發行量頗大的《證券市場周刊》上,連發4篇《關於世紀末中國資本市場的對話》文章。這是一組高屋建瓴、很有理論深度的股市分析文章,在絕大多數經濟人士普遍不看好中國資本市場的氛圍中,呂梁用他充滿了思辨氣質的語言為股市唱多,引起巨大轟動。
1999年5月8日,呂梁的第四篇對話文章發表後,中國遭遇駐南使館被炸,股市曾一度震蕩,但隨後的5月19日,滬深兩市在毫無預兆的情形下發生井噴。「5?19行情」呂梁「中國第一股評家」的聲譽也達到頂峰。在飆升行情的掩護下,呂梁拉抬康達爾股價的行動變得肆無忌憚,股價一路上揚,從20元漲到36元,到1999年7月,已躍至40元。8月,呂梁在《中國證券報》上組織了一個整版文章,全面介紹「重獲新生的康達爾」。
文章宣稱,康達爾已完成了重大重組,將涉足優質農業、生物醫藥、網路信息設備、網路電信服務、高技術產業投資等多個新興產業領域,通過項目投資、股權投資等多種投資方式,以及其他資本運營手段,逐漸發展成為一家具有一定產業基礎的投資控股公司。總之,康達爾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
到1999年底,康達爾在深市漲幅最大的前20名股票中名列第17位,全年累積漲幅111%,養雞股搖身一變,全然一個高科技大牛股。就在呂梁為康達爾股搖旗吶喊的同時,收購康達爾國有股的計劃也在同時進行。在流通股掌控人朱大戶的牽引下,康達爾第一大股東深圳龍崗區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分別於1999年4月30日和5月5日將其持有的部分國有股份轉讓給呂梁。
為了避開《公司法》中「法人股轉配不能超過30%」的規則,呂梁將一家拆為三家來受讓,這就是第二大股東海南燕園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第三大股東海南沃和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第四大股東民樂燕園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三家公司所佔股份分別為22.5%、10.38%和1.73%,累積達34.61%,加上其他可控制的表決法人股,即朱大戶手中的2.53%,呂梁實際以37.14%的股份超過第一大股東深圳龍崗投資管理有限公司36.16%的股份,成為實際上的控股方。
他安排的人手也終於在康達爾董事會的11個席位中佔據7席。為此,呂梁花了7個億。當然,這筆錢也來自股票質押貸款。
「中科系」複製康達爾。1999年7月,趁股價躍至40元時,呂梁及時套現,以3000萬元註冊北京中科創業發展股份有限公司。呂梁本人並沒有直接擔任任何職務,聘用的董事長是時任國家科技部高技發展研究中心的一位官員,呂梁要靠這個關係吹噓北京中科創業的科技部背景。
呂梁既有康達爾又有北京中科創業,很快在市場上興風作浪。1999年8月,北京中科協議受讓上海華誼(集團)總公司所持的中西藥業(600842)國家股中的2875萬股(佔總股本的20%);與此同時,北京中科的大股東之一海南中網從上海華誼受讓中西藥業國家股719萬股(佔總股本的5%)。
1999年12月8日,康達爾公司經深圳市工商局核准,正式將名稱變更為深圳市中科創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中科創業」。2000年3月,呂梁利用結盟公司海南禾華公司成功切入中西藥業,持法人股1256.1343萬股,成為中西藥業第四大股東,後又通過北京中科、海南中網以及海南禾華拿到中西藥業的股份,使實際股權佔到30%以上,超過國有大股東的26.41%,四個月後又完全控制中西藥業,中科系再添一子。
4月,中科系又分出上海中科創業,註冊資本1億元,由申杲華領軍。2個月後,上海中科就宣布以每股2.8元的價格,從淄博宏信資產經營集團受讓魯銀投資(600784)法人股956.8125萬股,佔比4.66%,成為魯銀投資持的第四大股東。
同月,上海中科又以7200萬元買入君安證券公司所持的勝利股份(000407)900萬股轉配股,佔比3.76%,成為勝利股份的第四大股東。還是在6月,中科系新子中西藥業也領兵開戰,以每股約22.35元的價格買入357.5822萬股歲寶熱電,佔比2.62%,成為第四大股東。
僅僅4個月,呂梁頻頻出手,赫然構築了一個龐大的「中科系」,呂梁集股評、併購、坐莊三大技法於一身,成為中國股票市場上三位一體的「超級莊家」,點石成金的傳奇大師。據丁福根後來在法庭回憶:「送錢的人排成長隊,以致1000萬元以下的投資者被拒之門外。」半年時間,呂梁與丁福根先後與國內20多個省市的120家證券營業部建立了融資關係,後者為了搶奪讓人眼饞的交易量和中介代理費用,為中科創業四處找錢,融資額超過了驚人的54億元。
當股權到手、資金到位、共犯結構形成之後,呂梁和丁福根便開始他們的莊家運作。其手法與康達爾時期幾乎如出一轍:不斷發布資產重組的利好消息,大規模地對倒推高股價。中科系形成之後,呂梁還能資源互動,元素共享。
2000年7月,他剛剛得手中西藥業便急匆匆宣布:中科創業與中西藥業等公司成立全資公司,著手先進癌症治療儀器中子後裝治療機(簡稱中子刀)的生產與銷售,其後又宣布兩家公司將共建「中國電子商務聯合網」,組成18家不同所有制企業的大聯合,創建一個跨區域、跨國界的大型網路平台,修建一座「極具創新意識的超級電子商務大廈」,組建「中國飼料業電子商務投資有限公司」,將在西北地區投入巨額資金用於具有防止流沙和藥物開發雙重效益的苜蓿項目的開發。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上述言之鑿鑿的金色工程,除苜蓿項目曾投入100萬元之外,其餘均是畫餅。
老鼠內訌招斬殺。2000年2月21日,中科創業股價一度摸到84元,呂梁持有的中科創業股票市值翻了一番,凈值增加10個億,但成為大師之後,呂梁看到億安科技、清華同方的股票漲到100元,也急於把中科創業拉到百元價位。為此,他沒有套現,而是繼續用股票做質押,買進萊鋼股份(600102)、馬鋼股份(600808)、歲寶熱電,從而將這些股票拉升,提高市值賣掉掙錢之後,再通過倒倉、對敲進一步炒作中科創業。
呂梁還在股市裡衝鋒陷陣,但手下已經經不起巨額財富的誘惑,開始內訌,而率先起訌竟是角色最輕鬆但獲益最大的朱大戶。兩年時間裡,朱大戶無需從事任何操作,只需死抱住自己名下的股票不放。朱大戶抱了兩年,但他與呂梁的約定是5年。兩年以來,他的股票市值已經從虧損2億元翻身陡增到獲利10多億元,每天抱著這麼一大筆賬面財富不得動彈,也是一種煎熬。更重要的,作為內幕人士,他知道中科創業劍走偏鋒,早晚出事,呂梁主要合伙人董沛霖因銀行詐騙案被拘,更讓朱大戶坐卧不安。
2000年5月,鏖戰正酣的呂梁接到丁福根的線報,市場上出現一個不明拋家,每天都在1500萬元左右。而據丁福根判斷,此人非朱大戶莫屬。呂梁打電話給朱煥良,但朱煥良推託稱另有其人,要呂梁填平。呂梁前後填進5個億,仍未填平,始知中計,3個月,呂梁又接到線報,朱大戶已租快艇把數十箱現金偷運出國。朱大戶只是中科系的叛將之一。中科創業股票20多個月連續上漲,公司內部不少人都把股票拿去質押,偷偷建倉。
呂梁初期對此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等後來朱大戶案發,他想下令清查時,才發現從「左臂右膀」的申杲華,到普通員工都有私倉,都在恍然出貨。意識到問題後的股民也紛紛割肉,建在一片謊言之上的中科神話轟然倒塌。從2000年12月25日開始,高傲了將近兩年的中科創業連續9個跌停,50億元市值煙消雲散。中科創業的崩塌迅速波及「中科系」的其他成員,中西藥業、歲寶熱電等均上演跳水慘劇,股價數日之內腰斬。
2001年1月5日,深圳中科召開緊急會議,宣布「徹底與呂梁決裂」。2001年2月,呂梁突然神秘失蹤。深圳中科創業也申請改回舊姓康達爾,股票也做了相應變更。康達爾甩掉了中科,但7年來卻始終未能摘掉ST的帽子。一戴就是7年,至今仍未能摘去。呂梁徹底消失了,但他留給中國股市的一塹永遠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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