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與他的4000個官

美國大選前，特朗普官網上突然登出這麼一條招聘啟事：面向社會各界招賢納士，4000多個政府職位虛位以待，其中還包括國務卿、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能源部長和司法部長等要職。的確，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再強的個人也要「小弟」搭手，再好的政策也要人才執行。特別是對特朗普這樣的政治素人來說，人事問題尤為重要。要探討特朗普的用人政策，我們需要從源頭去發掘問題，追尋因果，理清背後的脈絡。

（一）從個人徇私到政黨分贓——美國總統的用人策略

自1783年到1828年，美國聯邦政府在官員的任命上採取的是「紳士治理政府」的方式，這種方式跟古代中國的鄉紳治理模式類似，只不過中國是把縣級以下的行政權力委託給鄉紳，並讓其結合宗法制度進行治理。而美國當時所謂的紳士治理政府，是指政府或者總統從紳士階層挑選有名望、有地位、有學識的人擔任政府官職。這時，由於美國草創不久，官員的任命權由總統等行政長官的意志決定，在人事任命方面沒有相應的法律規定，也沒有專門的人事管理機構進行管理，長官任用私人的現象嚴重，因而這種方式被稱為個人徇私制。

自1829年開始，由於政黨政治的發展，美國聯邦政府在官員的任命方面又開始盛行政黨分贓制，政府的職位大多通過總統任命進行分配，總統把政府職位作為獎勵分配給支持者。當時的美國第七任總統安德魯·傑克遜甚至提出了「官職應該屬於選舉的勝利者」的口號，他用人唯黨唯派、以關係親疏代替個人才能，這是公開實行政黨分贓制的表現。

政黨分臟制雖然不像個人徇私制那樣完全依靠個人意志和喜好決定政府職位人選，而是將職位以政黨內部人士在競選過程中的貢獻作為標準進行分配。美國著名社會學家、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赫伯特·西蒙這樣描述政黨分贓制：「分贓制度實行的結果是，政府僱員才能不勝任，正式的法定組織被削弱，非正式的政治控制了政府；官員不對其職務負責，只對其政治領袖效忠。」嗯，說白了就是搞團團伙伙。

1881年，美國第二十任總統加菲爾德在前往度假途中被一名求官不成的官迷刺殺。這一事件促使美國國會於1883年通過《彭德爾頓公務改革法案》，從形式上取消政黨分臟制。但這只是從台前轉到幕後。時至今日，美國聯邦政府中由總統提名任命的高級別公職人員，就是政黨分臟制殘留下來的痕迹，他們有一個特別的統稱——「政治任命公職人員」。

（二）層級分明，各司其職——官員職位的分布狀況

特朗普公開招聘的4000多個崗位就是「政治任命公職人員」，就像中國公務員一樣有層級之分：

第一類叫PAS級別，等同於省部級至副國級幹部，由總統提名並需要通過國會批准，約1212個職位。這類官員是美國政府里的「實權派」，主要包括國務卿和各部正、副部長，美國派駐各國大使，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等機構一把手。

第二類叫PA級別，等同於地廳級至副部級幹部，需總統提名，但無需通過國會批准。這類欽點的崗位有353個，包括白宮下屬官員、相關部門的領導。比如白宮辦公廳主任、總統新聞秘書、內閣各部部長助理等。

第三類叫NA級別，等同於地廳級幹部，共有680個。這一類官員在總統欽點的高官手下工作，是美國政府中操作具體事務的重要官員，類似於中國各大部委的司局長。

第四類叫SC級別，級別不一定高，但人數是最多的。這類職位有一定的機密性，包括設定計劃的人員、機密顧問、政策專家等。

按照慣例，這些職位是新任總統回饋支持競選的財團金主和政黨同仁的砝碼，但特朗普一是自掏腰包參選，有錢；二是與共和黨建制派分道揚鑣，任性。所以也就有這個底氣敢叫日月換新天，一改腐朽陋習，公開招聘廣納賢才。

值得注意的是，以往這一類職位民主黨會積極反對以爭取共和黨的讓利。然而，此次大選過後，共和黨在參眾兩院均為多數黨。在特朗普成為總統的既成事實下，他的提名有很大可能性通過。

（三）出奇制勝，影響深遠——川普上台的第一把火

中國有一句老話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說的是新任官員履職時要燒三把火來樹立自己的權威，其中的第一把火在於人事，只要用人得當，一呼百應，則後面的政策制度執行就有了基礎。特朗普顯然深諳此道，他摒棄政治傳統，公開選任官員，可以說是一石三鳥。

一是特朗普作為政治素人，在政壇上根基淺薄。無實力雄厚的財團金主虛張聲勢，無志同道合的黨內同仁搖旗吶喊，用人策略步步艱險，政策推行阻礙重重。民主黨的人理念不同、陣營相對，不能用；共和黨的人多屬於建制派，不是一條道上的，不敢用。還不如跳出樊籠，選賢任能，公開招聘，廣攬美國社會群英，吸引認同自己理念的政界人士入彀。這就叫揚長避短，出奇制勝。

二是以勢壓人，分化瓦解。美國的主流價值觀一向倡導「民主、共和、自由」，在政府事務上力求「公平、公正、公開」，但往屆總統延續政黨分贓制的弊政，為了反饋金主的政治獻金支持而任用私人，這就違背了以上原則，美國人民對此早有不滿。特朗普此舉除舊革新，站到了大義的制高點上，營造出良好的輿論環境，很容易得到人民的支持。還可以分化瓦解共和黨內頑固派系，用利益交換來彌合大選帶來的黨內分歧。順我者上，逆我者下，從而獲得共和黨絕大多數的執政支持，確立黨內地位，樹立政治威望。從而有足夠的政治資本去貫徹自己的執政理念。

三是拋開枷鎖，打造基本盤，增強掌控力。正所謂能者上，庸者下，公開招聘有利於選拔出更多高素質官員，他們會助力特朗普打破共和黨建制派的枷鎖，是未來特朗普4年或者8年的執政基礎。特朗普所說的讓美國再次偉大起來的口號能否成功，關鍵就在這些官員身上，和那些與金主有著千絲萬縷的官員比，他們更有能力和效率，未來特朗普政府無數政策的提出、完善、執行、落實，都離不開他們。現在確認的正式提名包括亞拉巴馬州參議員傑夫·塞申斯(Jeff Sessions)出任司法部長；美軍退役將領邁克爾·弗林(MichaelnFlynn)擔任國家安全顧問；堪薩斯州聯邦眾議員邁克·蓬佩奧(Mike Pompeo)擔任中央情報局局長；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普里伯斯(Reince Priebus)擔任白宮幕僚長、競選主任班農(Stephen K. Bannon)擔任白宮首席策略師等，這些都是相關領域的專業人士，擁有豐富的實際工作經驗。他們是特朗普的基本盤，決定著特朗普改革的成敗，肩負著特朗普及其選民的期望。

無論如何，特朗普公開招聘4000多名官員的舉措在美國是史無前例的，他就如一股美國政壇的清流，給美國腐朽的用人體制帶來了新的變革。這新官即將上任的第一把火，燒得很好，很敞亮。

參考資料：

綜合新華社、環球時報報道：公開招聘職位：約4000個「正副部級」高官

吳志華《美國公務員制度的改革與轉型》

宋世明《美國行政改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