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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擊俱樂部》:他有一個美夢,希望出人頭地

文/李梓

一個叫傑克的上班族清晨醒來,打了個哈欠,他並沒有變成甲殼蟲,事實上,他壓根沒睡著,已經整整失眠三周了,日復一日,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平靜而絕望。

傑克是每個人,朝九晚五的公司職員,在同一條路線上循環行駛。他討厭老闆的命令,虛偽的社交,然而,不得不服從。從小到大都這樣,像個牽線木偶般比劃人生的動作。我該做什麼?我到底是誰?不知道,索性就聽父母的,跟著同伴走,或許很麻木,但至少沒有危險。

10歲時,他們說努力讀書、考上好大學就沒有煩惱了;18歲,他們說工作難找,還是要選個熱門的專業,好好學習,當個乖孩子;24歲,過上了安穩的生活,他們說該結婚了,因為別人都結了。

然後呢?該做什麼,還是看周圍吧,跟著大部隊走就好。這本身是沒錯的,人類用千百年總結的生命模式,在無數代實踐中被保留下來。可傑克為什麼很難過?他那深深的黑眼圈中彌散著怨恨,他恨生活,更恨自己。

主角選得很好,瘦弱憂鬱,彌散著書生的氣質,一副循規蹈矩的做派。可乖乖男不只一面,背地裡,他喜歡參加一些莫名其妙的互助小組,比如「男人攜手」「肺結核」小組什麼的。傑克把頭埋在長著胸的男人懷裡,肆意哭泣,在那個小小的溫暖中心,他被人真心地關切著,除開所謂的優點,沒有任何多餘的評價,此時,他只是個無助的男孩。我並不覺得這個畫面多變態,面具戴太久,或許他太累了。

傑克有很多面,他也曾努力想被人喜歡。讀書時,要當個好學生,上班了,業績好情商高很重要,在家裡,務必扮演好兒子的角色。「他像個鏡子的集合,反映了所有人期望於他的東西。」雷達轉動著,瘋狂地接受外來的信號,他希望從別人處獲得方向感。「在透不過氣的黑暗中,被關在別人裡面。」多元化三觀的大爆炸,讓迷茫愈演愈烈,我不是完美的,如果缺點暴露了或是不順從別人,是否所有的喜歡都會離我而去,那該怎麼辦?

這種自責帶來了無形的壓力,他被壓成了碎片,從裡到外沒有一塊是自己的,或者用卡夫卡的話來說,他已經非人化了。「想找一道縫,跳出我那個瑣碎的人。」他在漩渦里歇斯底里,不知道何去何從。

如果那時傑克找了心理醫生,或許他能明白一些道理,人是無法長期生活在空虛的狀態的,生命如果得不到發展,人會很快陷入病態,並最終轉化為破壞性活動。之後,這句話得到了哥特式的應驗,傑克並沒有嘗試理性地審慎自我,一切開始分崩離析。

他病了,連續失眠了三周。用詩意的說法,人靈魂中自我某一部分得不到開發和利用,只顧全速地奔跑和工作,他就會生病。病的不是傑克,是他內心的孩子,從小得不到父母的關愛,陌生人也只會在乎他所帶來的利益,而在互動組裡,「大家以為你快死了,就會給你全副的關心。「此時,傑克可以徹底釋放自我,像孩子一樣哭泣抱怨,不必逞強,沒有偽裝,用最爽快直接的方式存在著。人不同於動物,他需要感受,而不只是活著,沒有死而已。

大到成家立業,小到朋友圈點贊、夥伴的評價,我們追求的表象是金錢或尊重,其實背後隱藏著一種誰也逃脫不了的宿命:存在感。想被人喜歡,所以追逐優秀,想得到尊重,所以拚命工作。

「他有一個美夢,希望出人頭地。」如果能站到事業的巔峰,那種自我滿足感便膨脹到飽盈狀態,年輕人都想給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所以需要灑些酵母,你是一片美麗而獨特的雪花,而不是一團難看的死面。大眾瘋狂崇拜著精英文化,電視節目總會告訴你,你會成為百萬富翁、電影明星和搖滾巨星,可事實是,我們成不了,對大多人,生活的泛化盡頭,平凡是唯一的結局。

而那些僥倖成名的,也未必幸運,從他們渴求認同的那一刻開始,便與魔鬼簽訂了契約,要永不停息地保持著頭銜,因為一旦失去,所有的喜歡都會離去,沒有比群體的拋棄更可怕的事了。

傑克就是那個大多,沒有自我,溫順地服從著條例,用忙碌掩飾一切。直到有一天,他快窒息了,無法再欺騙自己了,於是,最真實的傑克從體內掙扎而出,不是像異形似的爬出來,而是從精神上一分為二。

他強壯而有力,白天做零工,晚上放映電影,住在沒有設施的破爛公寓里,自由不羈又如此迷人,他的名字叫泰勒。布拉德·皮特適合這種角色,像燃情歲月里的崔斯汀般野性,他反覆叫喊著,我的心裡住了一頭熊,柔弱的傑克想擁有這種剛烈。

當時,他病得太重了,需要一股力量把他骨子裡的東西逼出來。於是泰勒說:「我想要你鉚足了勁揍我。」搏擊俱樂部就此萌芽了,傑克被揍得鼻青臉腫,第二天醒來,他無比暢快,如果不能成功,就讓痛苦來證明存在。現實里,他微不足道,哪怕聲嘶力竭地大喊,也引不起旁人絲毫的注意,傑克討厭的,並非傷害,而是漠不關心。於是,像小男生愛捉弄喜歡的女孩般,他開始孩子氣地使壞,劇情也越來越荒誕。

「你只有在一無所有後,才能自由地無所不能。」隨著搏擊俱樂部的壯大,傑克燒了自己的房子,搬到偏遠的地方,跟著泰勒學習製作肥皂。融化脂肪,摻入甘油和硝酸,再加點鋸末混合物,便製成了炸藥,所以,泰勒告訴傑克:肥皂等於炸平整個世界。之後,他們又在晚宴的派對上做破壞,在街頭巷尾做游擊恐怖分子,他們打人,他們放火,摧毀美好的事物,做盡了壞事,甚至成立了一個恐怖聯盟,準備炸平整座城市。

「他有一個美夢,希望出人頭地。」傑克正在向這個誓言靠近,他會成為一個傳奇。可這時,他忽然醒了,理智告訴他,一切已經全然失控。他想阻止泰勒,可只要一睡著,這頭野獸就會跑出來撒野,情緒的宣洩如洪水決堤,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影片最後,傑克一槍斃了泰勒,映著大樓爆炸的火光,自我徹底坍塌。

影片想表達些什麼,我看完心裡儘是壓抑。恰克·帕拉尼克的筆很冷,沒有愛,沒有聖母心,他就是想看看黑暗的極限是什麼,不解釋,不救贖什麼,很酷。當他的文字遇到大衛·芬奇的鏡頭,暴力美學的畫面,像一朵盛放的黑玫瑰般溢出鮮血,勝卻人間無數。

我記憶最深的鏡頭,不是血腥或爆炸的場面,而是這部哥特影片中唯一溫情的片段,就像在大壞人身上找到了優點,很難忘。某個夜晚,泰勒攔住了一個超市小工,用槍指著他的腦袋,逼問他:「長大後想做什麼,假如可以任意選擇,你想怎麼度過你的一生,說,必須說!」小工顫抖著:「獸醫,我想當個獸醫...」於是泰勒叫他滾,叫他去學校苦讀,「為人生做點什麼,如果只是打個狗屁小工,維持生計,我會殺了你,我要看著你成為獸醫,如果不是,就死定了。」相信我,明天將是你整個人生最美麗的一天。

突然想起,泰勒說過,大部分人來搏擊俱樂部,是因為他們太怕某種東西,不敢跟它對干。這是什麼東西?一個人若坐牢太久,出獄時會很焦慮,因為他早已習慣了枷鎖,我們怕的不是黑暗,而是自由,是真實的自我,就像傑克怕泰勒。傑克要做的,不是打敗泰勒,也不是要成為傳奇,他需要找到自己,就像那個年輕人,想做獸醫就去學習吧,聽從內心的聲音,再也不做別人眼中的牽線木偶。致力於自由的人,是不會浪費時間反抗現實的,泰勒的瘋狂是自虐,是破壞,並非真正的自由。當然,作者和導演都不屑於說教,好像有點多餘,不夠酷,但那個逼小工人去實現夢想的片段,還是回味著就想哭。

「他有一個美夢,希望出人頭地。」可是他從來不知道他是誰,真遺憾。

參考文獻:

《搏擊俱樂部》【美】恰克.帕拉尼克

《人的自我尋求》【美】羅洛.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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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周祚

責編|黃協鋒&傘

李梓|一個喜歡吃喝玩樂的大齡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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