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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踏征途2

直射進入飛船的陽光意味著過一會兒我要手搭涼棚才能讀出儀器上的指數。不過阿波羅15號的發射噪音沒有阿波羅9號那樣大。從始至終我都能很清晰的聽見任務控制中心的指令。在頭一兩秒我感到飛船水平晃動的幅度比我預期的大了一點,但是一脫離發射塔一切都平穩了下來。從我們脫離發射台的那一刻起,飛行控制的責任就由肯尼迪角移交到了休斯頓的任務控制中心。

  「鐘錶已經走起來了,」我通知休斯頓,確定我們面前主控制台上的任務計時器開始以地逝時記錄任務進行的每一秒。

  一切的情感都被遺忘了,視覺以外的一切知覺都被抑制了。我集中全部注意力傾聽吉姆、阿爾以及任務控制中心發來的關於飛船及火箭狀態的信息。我的責任是通過各種讀數判斷任務是否出了足夠嚴重的問題以至於必須終止。我的目光一刻不離的盯著面前儀錶板上的一片特定區域。那裡的重要儀器有:8號球,它能指示火箭此刻的海拔與指向;一塊裝有8個橙色燈和一個紅色燈的小儀錶盤,能指示火箭的工作情況;氣壓表能顯示飛船外部遭到的高速氣流的壓力;一塊火箭引擎壓力表;還有一個很大的紅燈,這是任務終止警報燈。

  火箭推動上升的整個階段都極為關鍵,這一期間萬一我們下方灌注了15噸燃料的火箭出了什麼問題,我們有若干種方法終止任務。這是整個任務中最危險的階段之一,也是最難進行針對性訓練的階段。通不過這一階段模擬訓練的宇航員比其他任何訓練都多。這裡要求的是高壓條件下的瞬間本能反應,在模擬條件下很難做到這一點。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萬一發射器的導航系統失靈,我還可以通過飛船本身的操控系統來操縱土星5號火箭。飛船內部的電腦以及我右手邊的操縱桿都能夠在火箭分離的三個階段里對其加以操縱。把左手邊的T形操縱桿順時針扭轉45度就能激活手動控制。土星火箭會對指揮艙發出的信號立刻做出回應,然後我就利用儀錶板上的信息,尤其是8號球上的讀數來操縱火箭,操縱規程是通過飛行前收集的信息與電腦數據制訂的。這一技術在模擬訓練時重複了很多次,但還從沒有在任何一次阿波羅任務中應用過。

  不過,如果情況足夠嚴重,我可以終止任務。這樣做的前提是出現指示同一問題的兩個獨立跡象。終止任務的操作十分簡單,只要把左手邊的那個T形操縱桿逆時針扭轉45度就行,只需幾分之一秒任務終止的整個過程就能結束。我不敢亂動這個裝置,唯恐危及整個任務。

  可以進行任務終止的第一個階段是在發射後42秒之內,土星5號爬升到10000英尺的時候。在這一階段終止任務的方式是分離飛船與推進器並啟動飛船上的逃生火箭。分離之後逃生火箭很快就會自動與飛船脫離,飛船則依靠降落傘濺落著陸。第二階段一直到發射後一分鐘,火箭爬升到16英里為止。這期間阿爾、吉姆還有任務控制中心一直向我通報飛船狀態。我們達到16英里時,並沒有出現任何發生故障的跡象。終止任務的模式一共有3種,覆蓋我們進入軌道之前的多種以外情況。

  「好,這裡沒情況。」我向休斯頓報告道。不到兩分鐘之後我們達到了38英里的高度——已經脫離了大氣層——這時第一級火箭脫離了,第二級火箭點燃,接著是第三級。發射後11分鐘30秒(高度94英里),第三級火箭關閉,我們進入失重狀態。「頭朝下」進入軌道之後,我們自任務開始以來第一次看到了地球的全貌。但是和我之前的兩次軌道繞行任務相比我們這次領略地球美好的時間很短,在繞行地球一圈之後我們就要再次開啟第三級火箭,脫離地球軌道飛向月球。我們要加速到每小時25000英里,15分鐘不到就能脫離范艾倫輻射帶,這是為了將我們受到的輻射減到最小。范艾倫輻射帶從赤道上方2000英里一直延伸到8000英里,由太陽風帶來的高能粒子與地球磁場相互作用構成。我們需要飛行三天——「月際航行」(translunar coast, TLC)——到達月球附近的預定位置以進入月球軌道。

  任務進行三個半小時之後,指揮艙與月球艙連接在一起,脫離了耗盡燃料的推進器。推進器依然沿著原來的軌道向前高速飛行,將會在哥白尼環形山與托勒密環形山之間撞上月球。

  在第一天剩下的時間以及第二天的大部分時間,我們進行了一系列的科學實驗。其中最古怪的一項是這樣的:吉姆、阿爾和我要戴上眼罩坐好,監測一種很不常見的間歇性眼前閃光現象,這一現象是由之前的阿波羅組員發現的,人們認為這是因為宇宙中的射線影響了大腦。蒙著眼睛坐在那裡不停地描述眼前的閃光是整個任務當中最有趣的經歷之一,儘管這次實驗記錄下來的數據全都莫名其妙的遺失了。

  在任務的頭兩天只出現過一次算得上嚴重的情況。有一次Delta-5號開關指示燈突然自己亮了起來,表明飛船的主引擎——服務推進系統(service propulsion system, SPS)——發動了。我們和任務控制中心緊密合作,排除了故障。我們認為故障的起因是一處危險性極大的短路。如果引擎真的因為短路而自行點燃,我們將會脫離預定軌道,或者無法在需要時進行點火。

  確定短路的具體位置並不容易。這需要三名乘員與休斯頓飛行指揮之間的密切配合。任務控制中心擁有飛船每個部分的詳細圖紙,但我們在飛船上只有簡圖。這意味著我們必須準確地一步一步遵循地面人員的指示,開啟或關閉特定開關與斷路器並記錄下一切反映。

  大部分斷路器都安裝在座艙的右側,因此操縱它們就成了吉姆的任務。指揮艙內部分三個部分,指揮官坐在左側,離他最近的是各種控制開關與顯示器,使他能夠操縱飛船的飛行,包括開啟與關閉主引擎。中央區域的顯示器主要用於導航,座椅下面有一個被稱作下部器材庫的區域,裡面放著導航用的六分儀與望遠鏡。右側的開關主要負責飛船的電力供應,環境支持以及通訊。

  在早期的阿波羅任務當中,飛船在設計時會考慮到飛行期間的維修問題。當時乘員們要帶著工具箱與配件上飛船。但是隨著阿波羅計劃的發展,這種做法越來越不實際,因為這意味著額外的重量。取而代之的做法是確保系統的可靠性,使之無需維護。因此,飛船內部的所有電路都密封焊接了起來,乘員無法對其加以調整。

  在仔細遵循了故障條例之後,我們最後還是找到了Delta-5號開關電路的短路位置。我們切斷了這個開關的電源,把它孤立了起來。

  第二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出現了更嚴重的問題。發現第一個問題時吉姆和我第一次進入月球艙開啟內部的電源並檢查各項系統的工作情況。我們一進入月球艙就發現擁擠的艙室里飄浮著好幾片碎玻璃。我們很快發現一個儀錶的外層玻璃殼碎了。儘管內層玻璃殼還完好,儀器本身也工作正常,這個事故仍然可能帶來極大的安全隱患,我們可能吸入這些碎片,碎片也可能混進我們的食物當中。不過這個事故還算容易解決,大部分碎片都被吸入了月球艙的環境控制系統的過濾網當中,我們用膠帶把它們全部清除掉了。

  第二個問題發生在隨後的一天,帶來了更為嚴重的威脅。要不是我們解決得早,整個任務都會泡湯。

  任務進行61小時20分鐘時,我正忙著往飲用水裡加氯劑,這時我們注意到艙室里飄浮著水滴。

  「休斯頓,十四號報告。」我向地面控制中心報告道。

  「十四號請講。」這是聯絡官卡爾.亨茨(Karl Henize)的聲音。

  「你們最好趕緊看看這個問題應該怎麼解決。」我解釋情況的語氣有些急迫。「飛船內部已經積攢了很多水。」我們不知道水是從哪裡漏出來的。而休斯頓接下來的回復很好地說明了要讓地面人員理解失重環境的性質有多困難。

  「能估計一下每秒漏幾滴水嗎?」卡爾問道。

  水在失重環境下是不會滴落的,只會在滲漏表面凝聚成球,直到質量超過表面張力的承受極限才會脫離滲漏表面漂浮起來。這也使得確定漏水位置十分困難。萬一水滲透進了線路當中,將會帶來極其嚴重的問題。此外,我們的系統是依靠乙二醇溶液來冷卻的,如果水不夠了系統的運行將會受到極大影響。最後當然還有飲用水和食物用水的問題。漏水的問題如果不解決,我們就去不了月球。休斯頓研究圖紙的時候,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用毛巾儘可能的吸水。

  在這一段特別緊張的時刻,我們與任務控制中心之間的通信是通過澳大利亞的忍冬溪(Honeysuckle Creek)中轉站轉發的(事後有人告訴我,當年庫克船長在前往澳大利亞的途中也遭遇了漏水事故)。儘管通信有少許的延時,休斯頓還是只花了6分鐘就拿出了一套他們認為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案。可是這套方案沒有用,水還是在一刻不停的滲漏著。發現問題15分鐘後,休斯頓又拿出了一套方案,讓我們擰緊氯化系統內的一個閥門,他們相信這就是問題所在。

  「好的休斯頓,看來這招管用。你們太及時了,要不然我們這裡就要發洪水了。」我最後如釋重負地報告道。

  幸運的是,控制中心的電子環境與通信系統飛行控制台在一次發射前的漏水事故發生後寫了一份應對規程。事後我了解到,當天深夜,肯尼迪角的一位技術人員剛好下班回家,開車開到半路從收音機里聽說我們出了問題,他立刻停車並打電話向控制中心報告說他在發射前注意到了氯化系統內的一個閥門有泄漏問題並擬定了應對措施。後來我們收到的方案就來自他的工作。對我來說,這使我越發體會到阿波羅計劃背後無數個人做出的貢獻。

  最後我們的問題看來是都解決了。剩下來要做的就是把毛巾晾乾。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我們把毛巾掛在指揮艙與月球艙的通道之間,就好像在洗衣店裡一樣。是時候睡一會兒了,明天我們要進入月球軌道,這可是個大日子,我們必須提前充分休息。

  第4天的早晨——任務進行70小時——我們收到了一通叫醒電話。「早上好,大衛,起床工作了。」

  這一天我們預訂要飛躍月球西緣,來到月球背面。當天晚些時候——地逝時78小時22分——我們要在距離月面60英里的高度進入月球軌道,屆時我們與地球之間了聯絡將會中斷半小時左右。我們進入軌道第一部分的黑暗當中時,視野中月球存在的唯一證明就是太空中一片沒有星光的碩大陰影。

  然後我們等到了我們的回報。當我們飛過月球背面的明暗界限時,陽光一下子包圍了我們,我們第一次在近距離全日照條件下看到了平時看不到的月球另一面。月球的背面與正面很不一樣,沒有這麼多環形山,地貌更為圓潤。實在是了不起的景觀。

  地逝時78小時56分,我們飛過月球東緣,再一次看到了地球。這又是一幕極美的景象。從月球軌道回眸地球讓我真正意識到了我們已經前進了多遠。這時我們與任務控制中心恢復了聯繫。

  「你好,休斯頓,努力號已進入位置——這裡的景色可真美!」我實在無法描述從如此遙遠的地方注視地球,還有——更震撼人心的一點——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那個其他人們窮盡一生也只能在夜空下仰望其陰晴圓缺的銀白色球體是什麼感受。

  「真是好消息,」亨茨答道,「很浪漫是不是?」

  「簡直是太深邃了,」我說。「真是妙不可言。」

  平時我們與任務控制中心的通話都要儘可能簡潔扼要,這回我們算是稍微破了例。後來我得知,一部分地面人員對這種破例行為有些生氣。不過飛船的表現依然完美,而且誰能目睹我們眼前令人瞠目的景象而絲毫不受震撼?隨著飛船進入光照區域,月球表面的顏色也隨著我們的觀察角度與太陽位置的變化而不斷變化,從一開始的灰色到後來的金棕色,環形山月山脈看上去就如同浮雕一般。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我們事先已經安排好了當天的日程,好讓自己有時間靜靜地坐下來觀賞在我們下方徐徐展開的月球地貌。我們的目光一刻也無法離開窗口 ,三個人全都儘可能多的拍攝了大量照片。

  接下來的24小時我們又將月球繞行了十幾圈,為明天的分離任務做準備。在登陸月球之前的最後一次睡眠之後,我們穿上了太空服,開始平衡努力號與獵隼號之間的氣壓。這是吉姆與我進入獵隼號以及兩船分離之前的必要措施。

  「好好看家,阿爾。我們三天以後回來。」我說道。

  在完成了這一步驟之後,阿爾在我們身後關閉了努力號的艙門。地逝時100小時39分,他撥動開關將兩船分離。在最後一遍系統檢查與軌道核對之後,休斯頓發出了「準備著陸」的指令,我們隨後點燃了獵隼號的引擎開始下降。

  我們降落在月球正面的哈德利溝之前,飛船的飛行軌道要先繞到月球後方。所以我們又一次與地面失去了聯繫。他們無法監測著陸之前最後階段有可能發生的任何問題,我們也不想平白讓他們操心。比如這次就出了這麼件事:我們發現獵隼號的環境控制系統有可能出了問題,如果這一點坐實了,根據條例我們很可能要被迫放棄登月。

  身為指揮官,我認為這個問題沒有嚴重到會危及我們生命的程度。最後吉姆在我們回到月球正面之前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一開始有跡象顯示艙內氣壓不穩,後來證實是虛驚一場。艙內氣壓不穩意味著我們必須穿著加壓的太空服著陸。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樣著陸非常困難,離開月球艙登陸月球就更困難了。

  不過眼下休斯頓管不了我們了,吉姆和我討論之後我下定決心就算這個問題排除不了我們也還是要照常著陸。我們走了這麼遠,不是為了讓自己的手腳被發射前很久就寫成的規章細節束縛住。到阿波羅15號的時候,任務規章手冊已經達到了500多頁——一份無休止的「假如……」清單。你根本沒法把每一條都記住。身為指揮官,你要麼按照通常做法請示休斯頓,要麼就得自己拍板,尤其是在時間不夠的時候。

  到了這一步,我們對眼前任務的熱情與好奇已經空前高漲起來,除非最嚴重的情況才能阻止我們繼續前進。下降的最後階段月球的景象令人窒息。我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了月球山脈,這時吉姆為了緩解不斷增長的緊張與興奮情緒講了一個冷笑話。

  「這個山坡上要是有雪我們就能滑雪了。」他說。

  「好像有的地方的確有雪。」我打量了一眼遠方的月平線回答道,「這裡的天空就和黑桃A一樣黑。」

  「我覺著這裡沒有大氣層,」吉姆說,當然他是對的。「我有個笑話,」他越說越來勁了。「宇航員從月球返回,稱:『此地一切都好,可惜沒有大氣』。」

  「這笑話不錯。」我笑道,「不過你還是省著點說的好,留兩個到月球表面再說。」

  我們沿著山脈的走勢向山谷中降落,準備著陸。我有種超現實的感覺,我們似乎正漂浮在山脈的上方。多少模擬訓練也無法與窗外亞平寧山脈的雄偉峭壁相比。我們在訓練時用的月面模型是石膏做的,尺寸最大也不過15英尺見方。我們左邊是11000英尺的哈德利三角山(Hadley Delta)。我們的飛行軌道從群山之間穿過,一座座高峰矗立在兩側,讓人恨不能從飛船里伸出一隻腳抵住懸崖免得撞上。

  我們這次的降落與之前的幾次阿波羅任務很不相同。不僅是因為我們的飛船更大更沉,還因為我們的著陸地點在亞平寧山脈的山脊上,這意味著我們的著陸角度要陡得多——大約是之前任務的兩倍。其他登月任務的組員在下降時都會在空中先停一下,但我決定以儘可能平滑的線路直接著陸。這樣能節省燃料與時間,讓我有更大的餘地來選擇著陸的接觸地點。

  但是駕駛月球艙就好比在光滑的冰面上跑步與拐彎一樣困難,你無法利用摩擦來控制運動。在太空中飛行意味著做任何動作之前都要考慮到動作過程中方向與速度所需要的所有改變。月球艙通過下降引擎支持其懸空,如果想前進就將下降引擎稍微向前傾斜以獲得一部分向前的推力。但是太空中不能通過空氣阻力來減速,如果想在前進時減速就要將月球艙向後翹起,利用引擎的推力當剎車。但是無論是前進還是減速,都要相應地增大引擎的推力,否則飛船就會下墜。左右移動也是相同的原理。這種前後左右的微妙操作加上對下降引擎推力的調整,使得操縱月球艙不同於駕駛其他任何飛行器,這也是為什麼飛天床架訓練如此重要的原因。

  在下降的初期,月球艙是向後翹起的——窗戶朝上——所以下降引擎的推力可以用來減速。但是當我們下降到6000英尺時,我把月球艙又向前傾斜了30度以便觀察目前的飛行軌道會把我們帶到哪裡。儘管我能夠辨認出前方地形的大致輪廓,任何照片都無法向我們提供具體著陸地點的所有細節。當時解析度最高的月球照片也只有60英尺。

  我努力將自己的頭向三角形的瞭望窗口探過去,一時間我有點迷糊。儘管我能看到哈德利溝的龐大峽谷在我面前蜿蜒展開,就和模擬訓練時的景象一樣,但是視野當中有幾處環形山我從沒在照片上見過。我很肯定,如果我繼續目前的飛行軌跡,一定會降落在預定著陸地點偏南的位置。吉姆鎮定地讀取著儀器顯示的高度讀數與預測的著陸位置,這時任務控制中心證實了我的懷疑。

  「獵隼號,休斯頓呼叫。」這是聯絡官埃德.米歇爾(Ed Mitchell)。「我們認為你的位置距離預定著陸點有些偏南,大約三千英尺左右。」

  「收到。」我不帶感情地回答道。但我很清楚這有可能嚴重影響原定的登月計劃。我必須立刻調整飛行路線。我輕輕地將操縱桿向前方以及兩側撥動了幾下——這幾個動作就包含了18項調整——來更改我們的軌道。一番努力之後我把月球艙撥回了正路,當時情況極其緊張,吉姆和我誰都沒精力說話。這時我們下降到了距離月面50英尺的高度,這時艙外一下子什麼都看不見了。

  下降引擎噴射的氣流揚起了月球表面的粉塵,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濃密的灰霧。從這一刻起我必須完全依靠儀器來飛行。最重要的一點在於,只要從月球艙著陸支架伸出的10英尺探針接觸到了地面,我就要立刻關閉引擎,否則引擎的噴射口很可能在著陸時因為衝擊力而受損。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就只能在月球上當常住居民了。所以不到一分鐘之後,一盞表示探針接地的藍燈剛剛亮起,我立刻按下了關閉引擎的按鈕。

  粉塵形成的濃霧立刻就消散開來。銀白色的蜘蛛狀月球艙砰的一下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地上。我很清楚接觸地面的具體時刻,因為月球艙是由我來控制的,而且我也預測到了由於我們多裝了一噸半的設備,著陸的衝擊力小不了。但是吉姆多少讓這股力道嚇了一跳。「落地啦!梆!」他叫道。

  然後一切突然安靜下來。

  自肯尼迪角發射升空起104小時42分29秒後,我們在月球表面著陸了。

  「休斯頓,獵隼號已經在哈德利平原著陸了。」我報告道。使用「平原」這個詞對我關係重大,這是為了向我的母校表示一點敬意:西點軍校進行閱兵的操場就叫「平原」。

  「收到,收到,獵隼號。」 埃德.米歇爾的聲音十分激動。我們聽到背景中爆發出一陣熱烈掌聲。

  我們馬上發現我們著陸的地方不平,月球艙稍微有點後仰(後來發現月球艙的一條後腿落在了淺坑裡)。但是當時我們沒工夫多想,因為我們一心只想著萬一獵隼號遭到損害或者出了其他事故不得不馬上起飛的可能性。在這緊要關頭,吉姆,我,還有任務控制中心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檢查月球艙各項系統的運行狀況上。我們知道,阿爾也在急切地等待著系統檢查的消息。此時他已經脫離了著陸地點的視線與通訊範圍。這三天里他要完成大量科學實驗,而且在我們著陸之前他還要進行一系列複雜操作以回到較高的軌道。萬一我們不得不馬上起飛,他還要為會合做準備。一切平安的信號就是休斯頓發來的「停留」指令。

  「獵隼號,這裡是休斯頓,你們可以停留。」落地後77秒,任務控制中心發來了這條指示。

  這種感覺就好像盼望已久的假期終於到來了。為了這一刻我們付出了大量的艱苦努力,現在我們終於來到了這裡。現在我們有時間打量一下外面的環境了,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在聖誕節早晨醒來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拆開他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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