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分(二)
5.
唐覺。
在宋凡的車上我腦海里反覆著這個名字,我有一種莫名地,特殊地感觸,就好像自己早該聽聞這個人一樣。
宋凡深深地打著哈欠,方向盤正在他手中遲鈍地旋轉。他早就跟我說過,自從頻繁地進入他人地記憶之後,嚴重地失眠就與他如影隨形。
我瞥了他一眼說:「你這算疲勞駕駛吧?」
宋凡擦拭了眼角說:「精神上不算。」
我說:「要不然換我來開?」
宋凡很果斷地,沒有絲毫反駁餘地的搖頭說:「不用。」
我只好不再看他,我們隨著下班高峰擁搡的車流來到A大的校門前,正與博客中的照片別無二致。
手錶的時針剛剛好定格到六點,我和宋凡來到了A大。通過宋凡出示的證件和極具個人風格的溝通技巧,我們得以通過門禁。
我問:「這個叫唐覺的人應該還在散步?「
宋凡說:「每天晚上六點到九點固定三個小時,從A大公園的南門開始繞行兩次。所以現在的他應該才剛剛離開南門不遠。」
我愕然看著宋凡說:「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宋凡指著自己右手的公文包說:「這位唐覺是母公司重點關注的對象,光是對他做家庭背景調查就花了月余」
我說:「調查的結果是?」
宋凡說:「結果是零。唐同學在兩年前通過一次沒有記載的轉學轉入A大,沒有父母信息,沒有家庭住址。在學籍檔案中生源地一欄被改成了『未填寫』,即便這是網站上的必填選項。他與同班級的任何其他同學都沒有交集,甚至很少有人聽過他說話的聲音。」
我腦海里一邊回想著宋凡剛剛的話,一邊隨著他穿過A大的長街。
高聳的鐘塔投下狹長的黃昏日影,在石磚上像是一道窄細的墨線。影子的盡頭是公園的南門,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生正躺在在草坪上望天。
幾從盛開的木槿里穿過和煦的夏風,熱戀的男女們正在那男生的身後相擁。
眼看宋凡停住了腳步,我指了指那個男生說:「你要告訴我…這個就是唐覺?」
宋凡點點頭說:「是。」
我說:「我本以為按照你的描述這會是個獃滯的技術宅,沒想到竟然這麼有文藝氣。」
宋凡沒有答話,他壓低帽檐,大步走向那個男生。而我靠近才發現,這位唐覺根本就不是在看天。
他右手的手指在草地上飛速且規律的敲點著,口中像是在默念著什麼冗長的詞句。雙眼的焦點在跳躍和偏移,看的出來他全然沒有放鬆,反而恰恰在進行著高度活躍的思考。
宋凡側過身試探著問:「您是…唐覺先生?」
那人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未曾多看宋凡一眼。
6.
性命攸關,三天之後我可能就要遭受某種沒來由的劫難。那種在十五秒鐘記憶里所深深烙印的,對死亡所極度畏懼的本能,我不想再重現一次。所以我不會有像宋凡一樣心平氣和,一直耐心的問詢下去。
我把右手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他還是沒有任何動作,整個人除了右手和雙眼就像是一具無比逼真的蠟像。
我嘆口氣說:「走吧宋凡,這人…」
結果男生突然站起身,朝著我和宋凡說了一句:「你好。」
我有點被嚇到,向後稍稍撤了一步問:「你是…唐覺?」
等他站起身我才注意到唐覺略顯凌亂的頭髮和像是長久缺乏睡眠的黑眼圈,他身形顯得有點消瘦,右手死死地攥著一部手機。
唐覺從草坪跳到石磚上,沿著湖邊開始快步向前走著。他好像完全忽視了我們兩人。宋凡示意給我一個眼神,我們開始緊緊跟著他。
唐覺不回頭地說著:「我是唐覺。在我身後左側的是憶分的大V用戶宋凡,右側的是名為吳桐的設計師。「
我愣了一下說:「你之前見過我?」
唐覺說:「我閱讀過你的記憶。」
宋凡說:「是您加密了這段記憶么?」
唐覺說:「那種程度的加密只是隨手為之,我只是不想讓這段記憶隨意流傳。」
我說:「你能說一下是從哪裡得到的這份記憶么…因為這事關性命,我…」
唐覺突然回過頭,他直視著我的眼睛問:「你怎麼知道這事事關性命?」
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思忖片刻說:「那槍管,還有……還有本能地恐慌!」
唐覺說:「如果有一段記憶截取到我在草坪上說『你好』二字之前,你會不會以為接下來的所有時間我都不會理睬你?」
我沒法回答,因為唐覺所說的可能正是現實。
唐覺向前一步,他面無表情地說:「不完整的記憶就像是一種微妙的錯覺,會誤導和欺騙他的觀眾,把他們引入恐懼與偏執。未來是通過計算和推演而不是簡單的直覺得出的。我不會浪費精力在一個人單純的感情用事上。」
我一下怔在了原地,不知如何反駁。宋凡想要攔住正欲離開的唐覺,他只是回身和宋凡簡單握手,然後繼續大步地,不回頭地向前走。
他冷漠的像是某種被發條所支配的機械,正在極具規律的步進著。
在唐覺還沒走遠前我問著:「那你有沒有時間幫我推演一下?」
他甩甩左手果斷地說:「沒有。」
然後他就轉過角落消失不見了。
我深吸一口氣,惱火地叫罵一聲:「這他媽的,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人。「
宋凡扯了一下我肩膀說:「別罵了,看看這是啥。」
我回過身,看見宋凡的手心裡赫然一個黑色的U盤。
我問:「這是唐覺給的?」
宋凡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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