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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

5月13日 白天

我是一個警察。

繁華的城市總是富人們的天堂,對於我,這樣一個小警察來說,我的生活範圍只有警署和我生活的小公寓。

警署不大,幾個警員,一個警長。

公寓也不大,幾十平米,一隻貓,還有我。

城市,燈紅酒綠。公寓,冷冷清清。

我常常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看著耀眼的燈光,再回頭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除了那隻貓偶爾發出的叫聲,房間里再也沒有生氣。

我承認,我是一個很笨的警員。從未抓到過小偷,從未處理過什麼刑事案件。我只是在街上巡邏,唯一一次見到小偷還在追他的時候絆倒了。

也許,日子就應該這樣平平淡淡地度過。上上班,吃吃飯,睡睡覺。月底拿到工資去大吃一頓,平時一碗泡麵將就過去也就罷了。我沒有什麼理想,只是想找個還不錯的妻子平平淡淡過去這輩子吧。

5月13日 夜晚

我是一個殺人犯。

毫不誇張地說,這世界上,沒有我打不開的鎖,沒有我撬不開的門,沒有我殺不了的人。我殺人不為財,不為色,只是為了尋求心理上的刺激。這世界上,好人太多,需要壞人來平衡。世界這麼大,少幾個人也罷。殺了人不僅節省資源,節約土地,還可以讓我尋求到血的刺激,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差事?

今晚,我就要行動。

我住的公寓總共有四層八戶人家,今天,我就要殺掉其中一戶。

我選擇了四層的單身男人。

凌晨兩點左右,我輕輕撬開了他的門,只帶了一把匕首。那個男人還在睡夢中,我的刀就精確地插入了他的心臟。他死在了我的刀下。

我靜靜地看著他的血流盡,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暢快。隨後,我把他搬到陽台,扔了下去。很不巧,屍體掛在了二樓的陽台上。也罷,死了就好。我從來不會介意人死後的去向,死了就好。我離開男人的家,回到自己的房間。

凌晨2:24分,我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

5月14日 白天

如果我能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一定會認為今天是我噩夢的開始。我從沒想過,像我這樣笨的警察,身邊也會出現這種事情。

早上我醒來,看到卧室的陽台上掛著一具屍體。一個中年男人。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我緩緩地抽出匕首,按了按他的脈搏——他已經死了很久了。我認識他,四樓的男人,是個銀行家。我來到四樓,看到防盜門大開,卧室的地上滿是血跡。血跡在卧室划出一道軌跡來到陽台。我明白了,屍體就是在這裡被扔下去的。

隨後,我報了警,雖然我就是警察,但我是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大場面的警察。不一會兒,警署的警員們就到了,他們勘測現場,帶走了作為兇器的匕首,並檢驗了上面的指紋。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又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我沒有保護現場。

匕首上全是我的指紋。我被警長狠狠訓了一頓。明知道是兇器,還要去碰去摸。

警員們仔細地檢查了整個現場,一無所獲。男人家裡沒有失竊,貴重財物一樣不少。男人的人際關係我們也做了調查,沒有仇家,沒有債主,沒有任何的殺人動機。沒有人相信會有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殺掉一個不認識的人。男人的關係網查明後,殺人案成了一個疑案。

晚上下班前,警長開了一個緊急會議,要求所有警員認真對待這次殺人事件。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訓斥了我一頓。

「如果你再表現得像個沒上過警校的毛頭小孩,我就炒你魷魚!」

夜晚的城市好暗啊,好暗好暗。

5月14日 夜晚

殺人的快感總是消散地這麼快,我這匹餓狼也要去尋找獵物了。

一樓的老奶奶看起來挺和藹,只不過平時總是愛嘮叨,今天就拿她來祭刀吧。

出門前,我隨手戴上了家裡備了好久的白手套,這樣,應該不會留下指紋吧。只可惜昨天我的匕首插在男人心臟上忘記拔下來了,這次也沒有什麼比較好的兇器,但老奶奶比較柔弱,應該沒有什麼壓力吧。我想著,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鋒利的剪刀,心說,這次不要再落在人家心臟里了,不然以後作案連兇器都要到便利店去買了。

我下到一樓,用鐵絲輕輕撬開了門鎖,又將鐵絲裝回口袋,拿著剪刀,躡手躡腳地進入了老太婆的卧室。我看著熟睡中的老太婆,輕輕舉起了剪刀。

也許事情從來不會一帆風順,老太婆並沒有睡,她看到舉著剪刀的我,竟沒能叫出聲,她死死揪住了我的頭髮,我毫不猶豫,將剪刀迅速插到她的心臟中,鮮血噴涌而出,她的手也漸漸無力地垂下。我搖搖頭,看著鮮血流干,離開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瞥了一眼床頭的鬧鐘。

依舊是凌晨2:24。

5月15日 白天

如果一棟公寓接連兩天發生兩起殺人案,你們相信嗎?如果這棟公寓剛好是你住的那棟,你會害怕嗎?可是這種假設真的發生了。我住的公寓,連續兩天晚上,連續兩個人,都被殺死在了自家的卧室里。

警長已經怒了,如果一周內不解決此案,恐怕我們都要收拾鋪蓋走人了。

警長懷疑這兩起案件是同一個人所為,這個人可能有社會報復心裡,或者,精神疾病。

我進入卧室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在老奶奶的旁邊發現了幾根頭髮。我興奮地把頭髮交給偵查組,經過檢驗,結果出來了。

是我的頭髮。

我沒想到我的脫髮竟然這樣嚴重了。還有,下次在案件現場一定戴頭套。不然又要被警長罵了。

「下次你再把自己的東西拿來玩我就把你解僱!」

「我覺得……」

「別說了!我不知道像你這樣的垃圾警察是怎麼進入警署的!如果你還有點腦子,就給我好好聽從命令,不要再擅自行動!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麼妨礙破案嗎?現在一棟公寓已經死了兩個人了,鬼知道下一個目標是誰!別忘了你也在那棟公寓!」

又一次的緊急會議,又一次的當眾訓斥。

「現在,馬上在公寓走廊安裝攝像頭,排查一切可疑人員!」

我拖著自己的影子走回公寓。

今天好累,我早早地進入夢鄉。

5月15日 夜晚

我知道警察已經開始追捕我了,看起來每次的殺人都需要更謹慎了。三樓住著一個三口之家和一對還沒有孩子的夫婦。

今晚的目標就是這兩戶人家了。

晚上八點半,我拉下了電閘,然後敲響了三口之家的門。

「先生你好,我是這棟公寓的住戶,請問你家有沒有停電啊。」

「啊,停電了。」門裡傳出了渾厚的男中音。

「先生你們家有沒有蠟燭啊?」

「有啊,你等一下啊。」

隨後門開了,一支蠟燭伸了出來,緊接著,我的刀刺了進去。

裡面一片漆黑。我踩著男人的屍體走了進去。

「親愛的,誰啊?」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不說話。

「親愛的你幫我拿一下蠟燭,我在廚房。」

我手握匕首走了進去。

十分鐘後,三人的血都已經流光了。

三口之家的對面是一對在同一個單位上班的夫婦,他們每天要很晚回來。我輕鬆地打開他們家的門,拿出準備好的改裝燈泡,裡面被我填上了少量炸藥。

我卸下了客廳的燈泡,小心翼翼地換上了我改裝過的炸藥燈泡,鎖好門,拉上了電閘。

十點,我聽到了劇烈的爆炸聲。

十點三十分,警察來了。

5月16日 白天

「警長,監控查了嗎?」

「兇手很狡猾,拉了電閘,樓道里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拉閘?」我突然意識到,我忘記在電閘所在的地下室安裝攝像頭了。

「昨天是你負責安裝的攝像頭嗎?」警長似乎想起了什麼,滿臉怒氣地抬頭問我。

「我……是我……」

「滾蛋!滾回老家去!一個案子查了多久?死了多少人?第一次在匕首上查到你的指紋,第二次是你的頭髮,這次你又忘了安裝攝像頭。你覺得你還能在這兒幹嗎?滾!」

「可是……」

「滾!沒有你這個笨蛋警察,這個案子早就破了!」

我安靜地回到辦公室,漫不經心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明天,我就失業了。難道我要在一間小小的房間里,無所事事,廝混終老?

「等下。」警長進來了,「你住的公寓有幾戶人家?」

「8戶。」

「具體跟我說說。」

「我住在二層,和我對門的是一個常年不回家的商人,我一年沒見過他幾次。一樓住著一個老奶奶和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學生。老奶奶已經被兇手殺害,大學生昨天搬回了學校宿舍。三樓是一對常年夜班的夫婦和一戶三口之家,昨晚死於兇手之手。四樓的銀行家是第一個被殺害的,對面的是一個還沒結婚的女孩,在樓下的飯店干服務員。」

「也就是說,現在還住在公寓的倖存者就只有你和四樓的女孩?」

「是。」

「關於你的離職問題我會在考慮考慮的。今天晚上把那個女孩帶到警局,你也留下,重點保護。」

「是!」我說不出內心是輕鬆還是沉重。

5月16日 夜晚

我竟然混入了警察局。如果能殺幾個條子,那一定是非常激動人心的事。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幾個條子在值班之外,大部分都趴在桌子上休息。是啊,2:24分,這麼晚了,都肯定很累了吧。

我拿著鋒利的匕首,走向了其中一個正在伏桌而眠的條子,將匕首高高舉起。

「嘭」我的手掌一陣劇痛,昏了過去。

5月17日 白天

「你醒了啊,警察先生。」

我在恍恍惚惚中醒來,但看到自己雙手上的手銬,和對面坐著的警長,竟然感覺有些不真實。

「真沒想到,你就是兇手啊。」

「什麼?警長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是兇手!」

「那你昨晚為什麼舉著匕首要殺死我呢?」

昨晚?我沒有一點印象。我只記得我在昏昏沉沉中睡去。難道我有著夢遊症?

「難怪匕首上都是你的指紋啊,難怪現場發現的是你的頭髮啊,難怪你不在地下室安裝攝像頭啊。原來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啊!」

「警長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好脹,似乎就要炸裂一樣。

「警長先生,都怪我昨天太大意,不然怎麼可能落到你們手裡?」我輕輕抬起頭,露出狡黠的笑。那笑聲連我自己也不寒而慄。

我清楚地看到警長的臉上肌肉不住地抽搐。

「你到底是誰!」

「我?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殺了這麼多人,你竟然把我忘了。呵,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的面容像魔鬼一般猙獰。

X月X日 醫院

「他這是雙重人格。這種病沒有什麼特效藥,真能靠他自己,殺死另一個邪惡的人格。」醫生說。

「好了,我知道了。」警長抖了抖煙灰,走回監護室。

我現在是誰?殺手,抑或警察?

不管我是誰,兩個聲音總是會在我的腦海中回蕩。我是人,卻同時是個魔鬼。

「如果你能好起來,你就回警局吧。」

我睡著了,夢裡的我又重新回到那棟公寓,老舊的建築,冷清的房間,和周圍繁華的城市是多麼的格格不入。而我,還是那樣一個小人物,從來不會擁有財富和榮耀,從來不會有人關注我,從來不會有人注意到我。我每天受到的除了外人的白眼就是警長的訓斥。生活就是這樣,充滿著陰暗和邪惡,充斥著偏見和不公。

離開公寓,只一瞬,我回到了我的老家。家裡的門還是那樣鬆鬆垮垮。像我小時候一樣。那時候的我還很柔弱。村子裡的孩子拉幫結夥,我總是被排除在外。他們隔三差五就會打我一次,每次回到家,父母問我為什麼鼻青臉腫,我總是違心地回答走路跌的。家裡人也不容易,常年在地里幹活,每年的糧食僅僅足夠家裡人吃,從來不會有盈餘。

如果不是那年小偷進了我家,殺害了我的父親,我也不會立志去當一個警察。我從來沒有警察的天賦,整日渾渾噩噩。

我看到松垮的門裡佝僂的身軀。母親早已白髮蒼蒼,而我還在公寓廝混,拿著微薄的工資,連女朋友也找不到。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世界會只剩我一個人。我不能保證明天一定比意外先來臨。我無法讓母親過上清閑的日子,因為我自己就無法走出童年的陰影。唯一一次遇到小偷,我還要假裝絆倒讓我的同事上去拚命。我怕小偷身上有刀,我怕我像父親一樣離開。

我懦弱,我膽小,我怕死。

「你在想什麼?心裡不甘嗎?想報復社會嗎?我知道你童年的一切,我知道你的一切,我明白你黑暗的內心,我知道你被生活逼迫的窘態。你就不想獲得解放嗎?你知道殺死一個人有多麼刺激嗎?」

「你不要胡說,我是警察。」

「沒錯,你是警察,但你是最笨的警察。你從來沒有辦好過一件事,從來沒有破過一次案。你在警察局就是閑職,你心裡不清楚嗎?」

「即使是閑職,也比你這個殺人兇手強!」

「殺人?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嗎?你難道沒有想過殺死童年時欺負你的孩子們?你不想殺死那個讓你父親離開的小偷?你不想讓整天訓斥你的警長上天堂?你在開玩笑嗎?」

「胡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殺死任何人!而且,我的身體,絕對容不下你這樣的人格!」

「是嗎?如果你有能力,你就殺死我啊。」

「今天,我的身體,只能留下一個人格!」

……

「醫生,他醒了。」我半睡半醒之間聽到了警長的聲音。

「警長……我……成功了。那個殺手……再也不會回來了。」

「乾的漂亮!等你身體恢復,就回到警署繼續工作吧。」

是啊,等我身體恢復,我就可以回到警署……殺更多人了。

希望剛剛沒有人看到我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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