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錢再談戀愛

窮人就不應該談戀愛，只該面對生活然後湊合著過日子。

一、

不知道你們的初戀都怎麼樣，是不是都純潔乾淨不和世俗相牽扯，反正，我是沒那麼好運。

我的初戀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喜劇吧，一個不好看的小縣城來的矮男孩，街舞跳的很好，成績也不錯，除此之外別無長處。

中學生的日子很平凡也很平淡，只不過當中穿插了出櫃，和家裡人鬧翻之類富有戲劇性的小事。那時的約會就只不過去學校對面的商業街，兩個人吃一點小吃，沒看過一場電影，沒唱過一次歌。

我提過，可以多弄些活動豐富下生活，可他都找著借口拖延，有一次我不知怎麼提了一句我出錢就好，他的自尊似乎被刺痛了，跟我吵了一次，從此我再也不提這個話題。

他是個很用功的人，他的偶像是蔡依林，請不要笑，他談論起蔡依林的努力時眼睛裡會亮起光，那似乎是一種信仰，是他生命莫大的希望。而他也確實在那麼做，即使只是高中，他也努力在規劃以後的人生，儘可能去找打工的機會、露臉的機會，有空就在教學樓的鏡子面前練舞。

他對社會的接觸比我早，也比我深入，在我還蜷縮在家庭的羽翼下，純粹憑著興趣而四處浪蕩、沉迷酒吧和遊戲時，他已經有過工作的經歷。如果這一切不放在中學生身上，而是大學生，整個語境或許會有差異，可如今的我想起那段時間，只覺得有些心酸。

那時他吸引我的，大概也就是那份堅韌，還有那份遠勝於同齡人的成熟。

但堅韌和用功可以吸引人，卻不能變成生活里的樂趣。

每天就只是在學校里吃食堂，看他跳舞，聽他說遙遠的夢想，並不能夠成為支持我們相處下去的基礎，而他身上的一些缺陷也漸漸暴露。譬如狹隘，不願意接受和他認知有差異的觀點，對自己不喜歡的事物，譬如遊戲機、抽煙等等，竭盡全力的批駁和諷刺。對我身邊的朋友，那些他眼裡「靠著家裡揮霍人生的二世祖」，也是毫無保留的嘲諷和鄙夷。

當然，最扎心的刺還是在物質上。

我送去的耳機、PSP，他照單全收，而我想要的禮物，任何一件，他都明確表示無力負擔。那時我第一次意識到，或許我們的生活確實存在一些距離。

細小的矛盾慢慢開始顯出端倪，經歷過的人應該都懂，當你心裡有了第一絲懷疑和動搖，曾經建立起來的一切都可以傾倒於一朝一夕。我開始反思和他在一起這件事本身，開始審視我的生活到底改變了些什麼。

我驚訝的發現，原本我的課後生活是和朋友們騎車滿城市的跑，去找小吃，去音像店淘CD，去玩遊戲或者脫下校服去酒吧喝酒。可現在，我像每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一樣，食堂吃完飯，陪他練舞，然後去自習室看我並不感興趣的教科書。

我並不是認為這種生活不好，這種生活或許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可那不是我喜歡的。

最大的矛盾出現在分手前半個月，我讓朋友弄了兩張縱貫線演唱會的第一排門票，打算我媽一張，他媽一張，給她們消遣娛樂下，反正是舞台前的站票，也不用擔心她們碰在一起。

他告訴我，他媽因為心疼車費，不打算來了，剛好我媽說我不去她也懶得去，兩張票就這麼停在了我們手上，我問他：「那就咱們兩個去看吧，反正我也挺喜歡看現場。」

他思考了很久，才跟我說：「要不我們把票賣了，我買幾件衣服吧。」

那一刻，這座名為愛情的高塔瞬間倒塌。看他在學校旁邊的商業街提著許多購物袋，用八百塊錢為自己的衣櫃做了物超所值的大採購，我很想露出欣慰的笑，可我的臉始終僵著。

之後和他分手，把互相送的禮物歸還，他拿著耳機問我能不能借他聽幾天，我憋半天只說得出一個滾。

和我媽哭訴的時候，我媽安慰說，這不是他的錯，他成長的環境和他現在的經濟情況註定了他的生活方式，是我自己傻逼，沒有想清楚自己要什麼就投入感情。母子之間的靈魂深談最後達到兩個共識，第一，門當戶對從來都不是廢話，第二，我這輩子不準跟比昆明更小的城市、村縣出來的人談戀愛，我一想，剩下的範圍還是很廣，還沒限制性別，也就不哭了。

二、

看到這估計有人要罵我現實而且勢利了吧？先別急著罵，往下看。

我曾經想過，或許是因為我的家庭原因讓我對人和情感沒有什麼安全感，所以只有通過佔有物質來獲得代償。但後來發現，不只是我，任何一個身邊的情侶們，只要直面上物質這個問題，守得住的都是荷包充盈的，散了的都一樣窘迫。

A君就是優質鳳凰男的優秀範本，從某人口大省的某普通鄉村考進985，長相端正到很有些帥氣，身材也算是當代中國大學男生里的佼佼者，不抽煙不喝酒，脾氣溫和，努力認真。

他曾經有過一個不錯的前任，妹子也是差不多出身，人漂亮，腦子也不錯，考來武漢一個普通一本。兩人算得上青梅竹馬，再加上A君相貌上的硬體優勢，大多數朋友都認為他們十分相稱。

浪漫是浪漫的，背著妹子走過長江大橋，一起找遍武漢平價的美味小吃，偶爾寫寫感情真摯的情書，說實話，誰看了都有些羨慕。

可終究還是慘淡收場，妹子發現了更廣闊的世界，而A君沒有陪她一起去看去感受的能力。

這樣的故事少見嗎？不，我們身邊大多數的校園戀情都參雜過這樣的因素，物質是活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繞不過的坎，只是抽中子宮彩票的人不需要趴著跪著去翻越它，他們無視它。

三、

我和好朋友討論過，這個世界上存不存在不考慮任何現實問題的，純粹的愛情，結論是有，但在普通人之間只出現很短暫的一段時間，或許一秒，或許一天，然後就被消磨了，要獲得長久的這種感情，只可能兩個人都達到不需要再被現實生活苦惱的富有程度。

剩下的那些認為自己一貧如洗也是真愛的，要麼腦子有坑，要麼就是神經病。

戀愛是需要投入成本的，在戀愛之前，你需要花錢讓自己擁有足夠的性吸引力，健身、接受教育、學習著裝甚至整容；戀愛中，出去旅遊、日常約會、購物、開房、接觸對方興趣愛好的支出、融入對方社交圈的支出；戀愛以後共同生活的準備。

錢錢錢，在戀愛里最難的就是找到一件和錢無關的事，要知道，就算你想寫情書，也需要買紙和筆，哪怕你發一條訴衷腸的簡訊，也得出資信費。

人的一生就是這樣，沒有物質作依託一切都是空中樓閣。可為什麼，在戀愛這個問題上需要額外強調物質佔有量呢？

當然是因為戀愛狀態會消耗更多的錢。

和相親然後牽個對象回家過日子不一樣，戀愛是一種奢侈性行為，它不滿足你生活必須的需求，它只是為你創造精神的愉悅。沒有人會想不明白這樣的關係，你要每天吃飯簡單的活下去，沒問題，你可以五六塊解決一頓果腹的玩意兒，但你要吃好，要吃的有酒有肉有甜點，不好意思，加錢。

要戀愛，就必須做好進行無現實意義消費活動的準備，買一堆毫無實用價值的紀念品，買一堆放幾天就枯萎的鮮切花，去場地和服務費為主的餐廳吃不一定比你自己做得更好吃的飯，去私人影院看那些在家裡用電腦一樣可以看的電影。

這就是戀愛為你帶來的儀式感，通過兩個人一起做一些沒有什麼對生活具有實際意義的事，來交換陪伴、喜悅感還有滾床單。可沒有這些事，戀愛連形式上的存在都沒有，又哪來的內里的意義？

談戀愛註定是一種消耗。

設想這樣一種情境，一個生活費剛剛夠滿足自己購物慾望的人，戀愛以後瞬間回到溫飽線上掙扎，你覺得他的生活會快樂嗎？而這樣入不敷出的狀況下，對方戀愛的體驗又會因為窘迫而折損多少？

兩個人一起分一碗炒飯的日子可以過一兩天，誰又願意過一兩個月，一兩年呢？找一個人戀愛就是為了一起分享不堪和苦澀嗎？那樣的生活一個人就夠了不是嗎？在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無能和可悲，這樣的戀愛有幾個人願意談？

貧窮註定是和愛情無關的，愛情是居於生活之上的樂趣，可被生活壓倒的人憑什麼去討論生活之上？[憑藉高貴的理想主義情懷和對未來美好的遐想？那麼，恕我問一句，你憑什麼確定你的未來有美好的機會？

面對現實吧，誰都希望談一場無憂無慮純凈無暇的戀愛，但不是誰都有愛情這個遊樂場的門票。在自己窘迫的時候談戀愛，不過是拉低自己的生活質量，也禍害別人大好青春的無恥之舉。與其把時間花在追追不上的人，或者每天勒緊褲腰帶給對方買包包里度日，不如好好學習和賺錢，真正去構築未來生活的物質基礎。

別說什麼能被物質打敗的愛情不是愛情，愛情從來不是和物質對立的，他們相處融洽狼狽為奸。

會被物質打敗的，從來只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