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我的一切都是文學
一戰已經過了六個年頭,維也納的夏日依舊安寧。在這個迷人城市的不遠處有一處療養院,這裡正在進行一場略顯傷感與無奈的告別儀式。
此時的卡夫卡正倚靠在療養院那並不舒適的木椅上,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好好進食了,原本高大的身材此時如同枯萎的老槐樹一般透出衰敗的氣息。而布羅德正在他身前站著,手中的是卡夫卡的遺囑。裡面詳細記載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情感以及可能更為關鍵的,他的手稿的處理。
「要全部燒掉么?」
這位寫作了一生的猶太作家似乎一點遲疑都沒有,甚至沒有給這位從大學時代就陪伴自己的至交好友布羅德一點點希望。也許布羅德並不明白卡夫卡為什麼要將辛辛苦苦寫就的作品付之一炬,熱愛文學的人都知道一部完整的作品裡面凝聚了寫作者無數的心血。但是他應該早就見識了怪人卡夫卡喜歡毀掉自己作品的習慣,從卡夫卡第一次開始寫作就是如此。
此時在北方的捷克,卡夫卡那年邁的父親依然沒有對這個兒子有多大的期望,就和以往的任何時候一樣。卡夫卡的父親,赫爾曼·卡夫卡,來自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在經受了不算多富足的少年生活之後便去服了兵役,之後開始在布拉格積攢產業,赫爾曼的經商頭腦顯然無愧於自己猶太人的身份。在布拉格立足後,赫爾曼便組建了家庭,而弗蘭茲卡夫卡就是在1883年的七月誕生在這個中歐的猶太家庭。
「卡夫卡」的原意為寒鴉,弗蘭茨·卡夫卡的父親便用這個作為自己店鋪的標誌。然而弗蘭茨·卡夫卡似乎對經商並沒有什麼興趣,他在18歲進入布拉格大學就讀的時候,選擇的便是學習日耳曼語言文學。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的家庭那樣,父母總是會和孩子在從事什麼職業上起衝突,最終在父親的要求下卡夫卡改學法律,並在23時獲得了法律博士學位。
這一次的交鋒並不是卡夫卡的第一次失敗,顯然也不算最後一次。事實上他一生都在父親的威權下生活,以至於自己顯得有些過於懦弱,而這更讓他的父親不滿。也許是家庭環境壓抑的影響,加之內向的性格,卡夫卡很快就從文學當中找到了慰藉,也將自己的一生都耗費在了寫作上。中學時的卡夫卡熱衷於讀易卜生、達爾文、尼采等當時最為知名人物的著作,這種熱愛閱讀的習慣一直保留到他身患肺病的時候。
在獲得博士學位的第三年,卡夫卡來到布拉格的一家工人工傷保險公司工作。實際上卡夫卡的人生過的並不順利,他顯然沒有達成父親的期望,儘管他已經轉學了法律。在本職工作以外,寫作成為了卡夫卡唯一關注的事情。還在大學時的卡夫卡便已經開始嘗試寫作,並與同樣愛好文學的同學布羅德成為摯友。在工作的一兩年,卡夫卡寫出了《巨響》、《與祈禱者對話》、《與醉漢對話》,正值青春的卡夫卡在那幾年與布羅德去巴黎、蘇黎世等地遊覽。這位業餘作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前一年寫出了《判決》、《觀察》、《司爐》,並開始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城堡》。
一戰前的奧匈帝國以及矛盾重重,而卡夫卡似乎對此並沒有多少的關注。他依舊只是沉浸在文學中,不過這種壓抑、不安的社會氛圍顯然影響了他。最為知名的短篇小說《變形記》就是在一戰開始之後寫就的,卡夫卡塑造出格里高爾,當時的他也許並不知道這會對後世產生多大的影響,只是繼續著自己的創作。
帝國的戰爭似乎並不吸引卡夫卡的注意,實際上自小他便是一個頗顯孤獨的人。他在斯拉夫人為主的地方卻擁有著猶太人的身份,經商的父親給予他的又是德語教育,這讓卡夫卡沒有陷入狂熱的民族情緒或者國家情懷中。顯然卡夫卡只是看著世間發生的一切扭曲,然後寫到小說中。社會的陌生和恐怖讓卡夫卡不斷地創造著害羞、懦弱、膽怯卻又善良的人物,宛如自畫像般。
然而在感情上,似乎卡夫卡受了諸多的挫折,他一生三次結婚卻又三次解除婚約。甚至還因為與愛人菲莉斯的好友曖昧而被審判,那時菲莉斯、菲莉斯的妹妹以及那個曖昧的好友,三人一起審判卡夫卡。這一段經歷讓卡夫卡懷著罪惡感、無力感,在一戰那幾年寫作了長篇小說《審判》。顯然卡夫卡的一生情感經歷應當說相當桃色,以至於很難具體說出卡夫卡究竟和誰有過感情,又或者說他對誰都沒有相伴一生的決心。也許是忌憚於婚姻對創作需要的孤獨感的毀滅,也可能只是本能的更願意接觸更多的女性。真實的原因也許卡夫卡自己也不甚清楚,或許只能從那些文字中猜想一二。
戰後的中歐版圖發生了變化,卡夫卡變成了捷克人,而奧地利也獨立出來。此時的卡夫卡患上了肺病,這種疾病在當時並不好解決,現代醫學在那時也是襁褓中的嬰兒。卡夫卡依然繼續著自己的創作,在這個時期完成 《在流放地》《萬里長城建築時》、《鄉村醫生》、《桶騎士》等小說,直到39歲的時候病休從柏林回到布拉格家中。此時的卡夫卡已經有了名氣,儘管還遠沒有達到他應有的高度。事實上若非布羅德違背了卡夫卡的遺囑,眾多的小說也許就真的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回到家中的卡夫卡年近四十,病痛已經開始折磨他的身體,而此時的他又與一位年輕的女子朵拉相戀。她是走到人生盡頭的卡夫卡最後的伴侶。病情愈加嚴重的卡夫卡不得不搬去療養院,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停止寫作。因為疾病的緣故,他生命的最後兩個月已經無法進食,而此時的他依據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作了小說《飢餓藝術家》,最終在1924年的六月病逝於奧地利。
卡夫卡在生前就對自己的作品不甚滿意以至於毀掉自己的稿件,而朵拉也遵照卡夫卡的遺囑燒毀了一些作品,幸運的是布羅德這位從大學時便陪伴卡夫卡的摯友保存了卡夫卡的稿件。同時他也在卡夫卡去世後不斷整理、編輯、出版這些作品,長篇小說《失蹤者》便是在卡夫卡逝世後得見於世的。而三篇長篇小說無一例外,都因為卡夫卡的病逝而沒有完成。
「一天早晨,格里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
卡夫卡小說中的人物都是殘缺破碎的小人物,他們都談不上悲慘,但也都無一例外的經受著一種習以為常的現實折磨。如同變成甲蟲後格里高爾的遭遇一樣,這種折磨顯得如此自然,扭曲的人格如此真實,反而顯示出現實的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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