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歌我曾聽過許多遍

02-03

畢業之後的兩年，高中的朋友叫我去參加同學聚會。

彼時一個人在我腦海中閃過，似乎和我的高中記憶生長在了一起。在我進約定的ktv的一瞬間，就確定了他沒有來。

那些年我練成了一個技能：我總能在半秒內判斷出他在不在附近，無論在哪裡。

現在我已經不喜歡他了，只是習慣去找他的身影罷了。

有人點了一首洋蔥，熟悉的人問我要不要跟著唱，我笑著搖頭回道：「我不會唱。」她們不信說「怎麼不會呢？以前不是總在唱這個嗎？」是啊，如果有一首歌有特殊意義，那一定是《洋蔥》，但我不會再唱了。

他們拿起話筒，我安靜的坐在沙發里，眼前浮現出那些好時光，和一層薄薄的水霧。

那時候我喜歡我的同桌，他叫魏恆。他是一個又高又瘦，總穿綠衛衣的男孩子。我總取笑他像青蛙，他聽了也不生氣，卻在暗中記恨上我。

一次我把頭探到桌下撿筆，被他按住了腦袋。那時是春夏之交，語文老師在講台上講著卷子，我在桌子底下用手使勁戳他的腿。他發出低低的笑聲，胸腔哼哧哼哧的震動。他的腿太結實了，戳得我手指都疼了他才肯鬆手。

我起來後用袖子擋住耳朵，那節課一句話也沒對他說。我發現那節課他總忍不住看我，可是我們校服的袖子這麼寬，他什麼也看不到，所以他看不到我耳根紅了整整一節課。

我們上課的話多起來，魏恆性格高冷，但唯獨對我有話說。那時班裡有他喜歡我的傳言，我暗自高興著。不過哪裡是他喜歡我呢，我只是仔細記過他的喜好，所以魏恆的每句話我都能應和罷了。

後來分班，我們文理不同。那會正巧我家裡總是停電，就有了給他打電話的借口。憑著一股腦的衝動給他撥通了電話後，卻沒有想像中的尷尬。他聽我說停電的事，突然笑起來「就你還怕黑呢？」

魏恆像是聽見了新鮮事，語氣里有誇張的作弄。我擺出不高興的樣子，盡量不表現出自己的情愫。

魏恆喜歡逗我炸毛，但等他估摸著我要生氣了，就突然軟下語氣說「好啦，陪你陪你。」那是種小無奈卻又寵溺的尾音。這句話殺傷力巨大，魏恆的語氣在我心裡反反覆復，睡前這情節又一遍遍回演在腦海中。

後來我常給他打電話，他的彩鈴我聽了很多遍。有時候會跟著哼唱，因為等他接電話時，我心情總是非常好。

魏恆很少回撥電話，我有時候勸自己，算了吧，他不喜歡你。但聽到他的聲音，我都有一百種辦法推翻之前的判斷。

到高三忙起來時，我們的聯繫就少了。我終於有一天，拿起電話也失去了撥號的勇氣。

一次打開播放器聽到一首歌，起初只是熟悉，但當我想起來之後，心臟就猛地縮緊。那首歌我聽過很多遍，但只熟悉它的副歌，至於其它部分，幾乎很少聽到。

《洋蔥》是魏恆的彩鈴，那天有輕風，我記得窗帘微微晃動的樣子，第一次發現原來聲音也是有記憶的。

聽到這旋律，想起以前的經歷，想起魏恆不是那麼好聽的嗓音，他低著聲音問我「怎麼？又停電了？」上翹的語調里都是回憶。當時我不用耳機，手機貼的臉頰微熱，那是害羞的少女情節。

我只熟悉它的副歌，因為魏恆是個很好的男孩，他接電話絕不會太慢。所以我總在一兩句歌聲之後，就能聽到喜歡的聲音。

近一年沒有和魏恆說話，但當我記憶活過來時，才發現自己依舊是那麼喜歡他。

高三的末尾，我想用這首歌表白，於是寫信時唱，走路時唱，還錄下來唱給自己聽，想等到考後的一天，唱出我的心意。

高考之後，天更熱了，我約魏恆去KTV，他似乎察覺到什麼，不肯來。可我箭在弦上，情書寫好了，歌也練會了，男主角怎麼能不來呢。反正以後越是喜歡越難以相見，不如不留遺憾。

魏恆穿了一件灰短袖，這樣的衣服倒顯得他不那麼瘦了，感覺他變高冷了些。這就是他對旁人的樣子嗎？我猜測。

進了房間，我把兩面都寫滿字的情書遞給他，他用手揉揉鼻樑，接過來。我一點動靜都不敢出，怕打斷他的閱讀，氣氛凝固住了。

等他看完抬頭，我拿著話筒仔細觀察他的神情，他眼圈有一點紅。我剋制自己的聲音不要太抖，開口唱歌，但跑調和緊張讓我唱的並不好。

「每次給你打電話都能聽到這首歌，每次和你說話，每次看見你，都更喜歡你一點。真的，魏恆，我喜歡你。」在聽了這一長串表白後，魏恆並沒有說話，也許他覺得今天是個鴻門宴吧，有個聲音在心裡嘲笑我。

等了很久，又或者說沒有很久，魏恆回應道，「謝謝，你會遇到更好的。」我的記憶戛然而止，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拒絕後又發生了什麼，只記得他抱了我。

和任何一個人的擁抱都不同，我可以用一萬種語言來形容它。夏天的衣服很薄，我感受到魏恆的心跳，體溫，氣息以及一切的一切。那種感覺我記到現在。

大學幾乎沒有和魏恆再聯繫，我一步一步走出青春期的戀愛，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魏恆說我會遇到更好的，我不知道未來，但這種感覺確實不會再有，畢竟過了年齡。

偶然的機會，我清理內存聽到一段錄音，小姑娘費勁兒的唱著洋蔥里的高音，聲音不算好聽。我突然想，十七歲的那天，自己又緊張又跑調，唱的該有多難聽呢？

想著想著就突然笑起來。也許我唱的好聽一點，魏恆就答應我了。我笑著用手按了按眼角說，就像在安慰一個十七歲小姑娘。

五年間，魏恆一點一點離開我的生活，但我卻沒有交過男友。這是在等誰呢，有時候會這樣問自己，卻給不出答案。我一直避免自己聽到洋蔥這首歌，但同學聚會突然聽到，發現自己的想念被隱藏起來了，只要一個引子，就「砰」的一下生長起來，我眼淚幾乎壓抑不住。

這時有人進來，穿著淺綠色襯衣，我晃了神。多久沒見到他了？魏恆變化很多，但我又覺得他還是少年模樣。

魏恆安安靜靜坐在門邊，我示意唱歌的妹子把話筒給我。他本來是看屏幕的，我的聲音使他把頭轉過來。隔著半個包廂和他對視，我眼睛裡有千萬句。

魏恆吸了吸鼻子出去了，我也跟著出去，在轉角看到他。他鼻尖紅著，和那天一模一樣。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我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你曾經喜歡過我嗎？」我沉默一會，笑著問他，眼睛亮晶晶的。

「喜歡過。」魏恆想了想，低頭看著我。

原來我被他喜歡過呢，有一個聲音這樣說。這些年心裡那個沒由來的空洞，在這一刻，終於被填滿了。

【這一篇被師父潤色過，啊，我師父最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