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將如何影響美國大選？

本文作者劉冉。本文於2016年7月9日首發於網易回聲欄目。

前段時間，英國退歐這件大事幾乎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們不能不注意到這次退歐公投與美國大選的相似性。

英國支持退歐的，集中在這樣一部分人群中：他們上了年紀，反對多元化，反對自由主義，反女權（但男性與女性在投票結果上並無差別），反環保，反移民，反全球化，反互聯網，大多屬於中低收入的藍領階層，更認同英格蘭而非大不列顛。

而支持留歐的則包括：年輕人，中高收入技術與管理人才，少數族裔（亞裔中2/3支持留歐，非裔為73%，穆斯林則為70％），蘇格蘭與北愛爾蘭人，以及與傳統左派社會觀點的人。

英國退歐與川普當總統之間的聯繫，最主要的是選民屬性上的重合。

這一結果自然會讓希拉里感到焦慮：英國支持退歐的選民與美國可能投給川普的選民，其特點可謂高度重合。同時，一份基於美國民眾的民調錶明，竟有八成的美國人支持英國退歐。這與美國政府的官方立場恰恰相反——今年四月，奧巴馬曾公開表示希望英國人投票留歐。

這麼多支持退歐的美國人，當然不僅僅是川普這種力推民族主義與本土主義的人。事實上，許多左派，甚至包括桑德斯都間接表示了支持英國退歐。不過，大家的出發點各不相同：

例如，克魯茲打出的是反對歐盟大政府的口號。他在採訪中說：「從布魯塞爾到華盛頓的國際主義官僚們該醒醒了：英國退歐公投的結果，證明了有些自由國家仍然希望能夠保留自己的國家主權。」

而左派綠黨領袖 Jill Stein 則反過來斥責歐盟沒有大力應對經濟危機，助長了反移民和反穆斯林情緒；他同時也認為，全球化只是在為精英服務，而桑德斯也認同這一點。

但是在英國人眼中，支持退歐最重要的理由是民族自決；此外也有1/3的人認為退歐後能夠更好地控制移民。但是，幾乎沒有人贊同「退歐會對英國的經濟和貿易更有好處」。事實上，過半數的英國人相信，留在歐盟中，英國的經濟會更好，國家的影響力也會更大。然而，更多的人認為，退歐能讓英國的福利政策變得更公平，生活質量更高，並有助於改善移民政策和系統。

也就是說，如果英國有一個川普，他根本不需要喊出「讓英國更強大」的口號，就能成功。

希拉里的策略是以不變應外變，英國退歐與否，都改變不了川普這個自大狂不適合當美國總統的事實。

因此我們得以看到，希拉里一方在回應此事時，並沒有去重彈反對退歐的老調，而是主要強調公投結果出來以後英鎊狂貶、股市狂跌的恐慌，以及國家在面臨危機時需要一個有經驗和有領導素質的人。因此，當川普大肆讚美退歐公投的「偉大」時，希拉里一方仍然在攻擊川普的個人素質：「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美國人民更需要一個穩妥的掌舵者。」

美國大選畢竟與退歐公投不同：公投的主角是單一議題，美國大選則是選一個總統。這讓希拉里能夠通過攻擊對手，來逃避談論一些她尚未考慮充分的政策變化。

當然，這也許還是要感謝川普：這一次，他又沒把握好機會，在反對退歐聲音最強烈的蘇格蘭地區大力表示支持公投結果，並藉機兜售自己的高爾夫球廠生意，重點實在是有點跑偏了。

但是，這次退歐公投顯然暴露出了希拉里的幾個盲點：

隨著川普民調下滑，希拉里趁勝追擊，看上去打得川普相當被動。但是即便如此，川普也很少在民調中輸到10個點以上。如果仔細分析各州民調，我們會發現希拉里在幾個重要的銹帶州表現並不好：在俄亥俄州，希拉里在最近的民調中都和川普打平；在賓州，她在最近三次民調中都只勝出1個點；在密歇根州，最近一次民調中她只勝出4個點；只有在威斯康星州，希拉里勝出了9個點。

而在這些州里，希拉里只在俄亥俄州投放了廣告開始宣傳。

這反映了希拉里現階段爭奪地盤的思路。她主要有四個群體可以爭奪：少數族裔，特別是西裔；年輕人；白人藍領；共和黨建制派，特別是新保守主義者。

很明顯，由於川普最近在種族和外交上的失分，希拉里把攻擊重點放在了爭取西裔和共產黨建制派上，也就意味著重點關注佛羅里達、內華達、科羅拉多和弗吉尼亞等州。而銹帶州中，只有俄亥俄州被當作重點爭取對象。

希拉里主動放棄的部分選民，他們手中的選票並不足以動搖選情局勢。

但是，英國退歐公投的結果肯定了普遍的猜想，那就是大量白人藍領選民很可能會投給川普。他們是全球化、技術革命以及移民的受害者；他們掌握的技術不再適用於21世紀，因而面對時代的變化感到恐慌和憤怒。其中許多人正是缺少大學文憑的工人階級，而他們組成了川普支持者的主心骨。

那麼，希拉里為什麼沒有把競選重點放在這些人和這些州上呢？

一方面，相當一部分藍領選民只是名義上的民主黨人；只有當民主黨老政客們還在的時候，他們才會去投這些人的票，而隨著他們一一退下，這些工人們也就開始公開轉向共和黨。這在以煤炭產業為支柱產業的西弗吉尼亞州格外明顯，而民主黨基本已經放棄了這樣的州。

另一方面，隨著傳統工業的衰退和新興技術與服務產業的興起，這一部分藍領老選民其實人數已經相對不多了。例如煤炭工人到2014年在全美國只剩下不到七萬人，整個賓州不超過八千人；相關地區的總人口加起來並不能左右選舉結果。2012年，奧巴馬只贏下賓州67個縣裡的12個，卻依然戰勝了羅姆尼。所以，川普如果光靠這些人的支持，還不足以成事。

川普在他的蘇格蘭高爾夫球場。/AP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或許是川普也還沒有在這幾個州里發力。在雙方都還沒有開始活動的情況下，民主黨在這幾個州的人手上依然完勝共和黨。此外，今年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還會在賓州費城舉行，這也等於是一次重要的競選宣傳活動。

然而這些分析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現在希拉里的攻擊手法，對於爭取銹帶州的藍領階級是沒有作用的，甚至可能取得反作用。正如前面所言，這些白人藍領是時代的失敗者，他們的票是抗議票。他們並非不知道川普不靠譜，但他們需要釋放自己的憤怒，作為一種信號：我們需要改變。

希拉里團隊不會不知道，要爭取這些人，需要拿出一些明確的政策。但他們現在其實是在等桑德斯出來說話。在初選時，這些藍領工人的票全都投給了川普和桑德斯。因此，希拉里團隊希望能看到桑德斯退選並公開支持希拉里，自然而然地將藍領的票納入囊中。

誰知，英國公投的結果給了桑德斯最後的籌碼。果不其然，桑德斯對剛剛出爐的民主黨黨綱並不滿意，要求把反對TPP這樣的自貿協定寫進黨綱，而這對於爭取白人藍領的支持顯然至關重要。但是如果這麼做，就等於在黨代會上扇了奧巴馬一個耳光。所以，希拉里陣營希望桑德斯能在口頭上表示反對就好了。

然而，桑德斯現在已經拉攏了一些希拉里的支持者站在自己這邊，例如同樣反對TPP的勞工與環保團體，迫使希拉里必須要做出決定了，這也是未來美國大選的重要看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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