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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一起撈月亮?

下午找了家書店看書。

這書店本來暑假期間是不營業的,店員貼了一張小紙條在門上,我沒有看到。推門進來了。

想點杯喝的沒看見店員。反正先坐下,等人來了再說。

後來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店員,說現在是不營業的,但你在這繼續看吧,沒關係。隨後還有一些顧客也進來了。我暗暗高興。第二個人奇怪一些,算是一個中年男人,頭髮黑白交錯,穿一件條紋與色塊齊飛的短袖T恤,長褲,戴一副眼鏡,一隻金光閃閃卻不好看的表,手裡拿本書,走路的樣態並不幹脆。

店裡還是空,他轉來轉去,一下出現一下不見,一下又出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走到我邊上,打開了話匣子。

其實我很好奇,不知道是不是『互聯網+』『自媒體』『大數據』這些詞語真的成功地襲擊了人們過去的矜持,似乎人與人之間開始蔓散著一種不由分說的熟絡。

「你是哪裡人。」

「你學什麼的。"

"我有個創業項目準備了很久了,想找個助理。"

嗯?

我衝動地有一點想笑。咳,但我畢竟是個嚴(hao)肅(qi)的人。我配合著他的抽樣調查。

「你看過某某奇談嗎?你看過某某思維嗎?你能說說你對這些節目的看法嗎?」

「我正在準備做一檔他們那樣的網路視頻節目啊。」

「對了你知道一檔節目怎麼製作嗎?」

「噢我有三種盈利模式,你們年輕人比較懂,你說說哪種模式更好啊?」

幾分鐘後,我大概知道,這位在書店溜達,有意願找路人當助理,為了即將出品的這個演講類節目準備了很多年的中年人,他曾經是一名律師;他要跟某酷或者某奇藝合作出一個與某某奇談相似的視頻節目;他的節目要揭露執法過程中的各種地下操作;他單槍匹馬;他想用演講的方式;他不懼審查;他在創業。

噢。

創業,這個詞我在北京聽得更多得多。

與之相隨的,還有理想,追求,夢想,情懷,等等。聽得頻了,你還以為是全世界的猴子都在夠同一個月亮。但事實是,北京在中國的廣闊的土地上,其實只佔著一個五角星的地盤。

而五角星以外,要真實得多。

前幾天我圖方便,在一個小火車站坐火車。普通火車。整個火車站只有兩個大學教室大小的候車室,裡面灌滿了操著方言的旅客,昏昏的屋子裡幾台小小的綠頁電扇嗡嗡發力,廣播里喊著您乘坐的某某某次列車因故晚點,請耐心等候。然後整個候車室里汗流浹背的人群發出一聲抱怨,接著等待。

終於等到工作人員終於打開乘客與月台之間那條小小的金屬閘門,人群頓時就你挑著擔我背著娃,毫不客氣地往裡擁擠。

紀錄片《歸途列車》截圖

到了月台上,不論男女都習慣性地隨地吐痰,都拎著各式布包蛇皮袋,背都挺不太直。

於是人很容易有一種感覺。

你感覺這是一個魔法世界。這個世界裡,有人誇張地情歌款款,就有人敏捷地眼淚漣漣;有人表演戲法,就有人充當木偶。

而木偶們,他們的四肢已經足夠疲憊和勞苦,以至於不太騰得出其他器官顧及在座各位買票進場的觀眾又迷上了什麼遊戲。哪有那功夫思考。

直播?我不懂啦。

藝術?什麼鬼啦。

網路?騙錢的啦。

你看,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果然好像生活在不同的樓層。而一層一層之間的樓梯,總是『正在施工』。

在書店裡,我看著對面那個人侃侃而談,他做沉思狀,做演說狀,展望關於自己的輝煌的一切。他的月光照耀著他。他希望叫來更多猴子。

但我並不擅長也不愛好這個。對話結束了。

我還是在想那些月台上奔波茫然的人們。

假設,我是說假設他們心中也有一個想撈入懷中的月亮,那具體是什麼呢?

還是那天,我在小鎮上買東西。路過一個超市,超市旁邊是一個少兒藝術中心。很簡陋。

超市門前展示著很多當地小朋友們畫的畫,寫的字,像是舉辦了一個比賽的樣子。我停下來看。

每一幅畫都很用心。每一個字都很虔誠。

仔細看著它們,好像真的可以看到那些小創作者們伏在桌面上一絲不苟的神態,也好像看到月台上那些焦慮奔波,黝黑起皺的皮膚裡面,曾經幼嫩的靈魂和他們未來的,全部希望——他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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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公眾號「愚樂」(likejok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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