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黎明（二）

列車重新在黑灰色的曠野上賓士起來。

厚厚的黑雲遮住了星星與月亮。

整個世界彷彿都陷入了沉睡。

安娜沒有睡著。

慘白色的燈光在房間內亮起

安娜正屏息注視著房間里的不速之客。

黃色絨毛覆蓋著的利爪已經從房間的這一頭踱到另一頭，又從另一頭踱了回來。

它平穩的走了幾個來回，彷彿厭倦了這一遊戲，開口道：「好了，該出來了。」

伴隨著這句話語，一張覆蓋著黃色毛髮的野獸面孔突然出現在了安娜的眼前，它咧開嘴，露出一口鋒利的尖牙，然後把安娜輕鬆扔到了床上。

安娜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生物。它大約只和安娜差不多高，力氣卻比安娜大多了，可以毫不費力的把安娜提起來。和人類不同，它的五根手指的末端是鋒利如同刀刃一般的尖甲，在白光的照射下隱隱閃現著血色的光芒。除了周身被黃色毛髮覆蓋之外，最特異之處就是它的腦袋，這種生物的耳朵豎在頭頂，鼻子是黑色的，看上去有點濕漉漉，嘴巴再次咧開，一條紅而長的舌頭迅速的從中伸出。安娜先是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腥味從那張嘴巴里噴出，隨後臉頰上感覺到了奇特的濕熱觸感——她被那根長舌頭舔得滿臉都是口水。

這算什麼？奇特種族的禮儀？從沒有見過世面的姑娘試圖理解這奇特舉動的意義，而對方後退了一小步，重新朝自己咧開嘴，露出上下兩排鋒利的鋸齒似的尖牙：「很不錯，你可以得B+。」

無論如何這聽上去是一句表揚，安娜也學著猛獸的樣子咧開嘴，露出兩排整整齊齊的白牙，這顯然是一個完美的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

她的表現顯然取悅了猛獸，它的胸腔震動起來，發出沉穩的「哈哈哈」的聲音：「繼續保持，這會讓你得到一個更高的分值。」

「什麼的分值？勞斯維爾看不到長得像你這樣的生物……你還會說人話……對了，我叫安娜。你是誰？」

猛獸眨了眨那雙金色的眼睛，顯得興緻盎然：「我叫沙子。如果不是我接下來還有正事要干，我一定很樂意和你聊天。」

沙子轉過身，毛茸茸的大尾巴搖晃著朝另外一張床鋪走去。

「哦，一個S級！」欣喜的歡呼聲響起，很快安娜的室友也被拎了出來。和對待安娜不同，沙子小心翼翼地把金髮女人擺在床鋪上，臉上自始至終掛著和煦的微笑，同時口水也不斷地從咧開的嘴巴中流出來，掉落在地面上，床鋪上，啪嗒啪嗒。

它打量著金髮女人，迫不及待地把腦袋湊過去，伸長舌頭，金髮女人忙低下腦袋試圖躲過它的舔舐。她朝床尾躍去，卻被沙子一把抓住了小腿。它有些用力，尖銳的指尖劃破了女人的皮膚，鮮血迅速從傷口處滲透了出來。

「嘿，不要驚慌。」沙子咧開嘴巴，重新掛上微笑，它把沾了女人新鮮血液的爪子抬起來放在鼻尖輕嗅，然後張開大嘴，一枚一枚的細細品嘗。

「不錯，果然是S級。」

女人忙把小腿縮到了身後，她壓住自己的傷口，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重新恢復冷靜：「你現在不能吃我。」

「哦？你知道我要吃你？」

「你還知道我現在不能吃你。」

「你知道的事情不少，但很可惜，你猜錯了。」

沙子吸吮完最後一根尖甲，然後張開嘴巴，朝女人的脖頸咬去。

女人閉上眼睛，似乎打算接受這最後的命運。

安娜幾乎是一瞬間反應了過來，在沙子弄傷女人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懷疑起這個生物的來意了，而他和女人的對話毋庸置疑在驗證著安娜心中的猜想，和女人說的一樣，這是一個捕食者，它並不是什麼來給自己的騎士之旅評定的導師，而是真正吃人的怪獸。安娜不想死，更不想再看見任何一個人死去，她正是因為這個離開勞斯維爾的。

安娜跳了下來，離她最近的是猛獸的尾巴，她一把抓住它的尾巴，把它往後面拖，然而相比較於捕食者，安娜的力氣終究太小了，除了拽下兩把黃毛之外捕食者甚至都沒有回頭理會一下安娜。

安娜改變了自己的策略，她又一次撲上去抓住了捕食者的左臂，安娜張開了嘴巴，想像這是一頓久違的大餐，狠狠地咬了下去。

先是一嘴的毛髮，然後是金屬一樣堅硬的觸感從牙根深處反饋到安娜的腦海中，安娜感覺到了什麼液體正流進了自己的嘴裡，這是野獸的血液么？安娜來不及思考和辨認，就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房門上，咚，安娜暈了過去。

跳動著的頸動脈就在沙子的面前，沙子卻沒有咬下去。

他盯著對面的女人：「你很聰明。」

女人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水浸濕了金色的頭髮，它們雜亂地黏著在臉頰四周，她並不在意這些，也不在意沙子的話語，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沙子的胸膛。

那裡插著一柄小刀。

它精準地插入了沙子的心臟，綠色的血液正在從傷口處滲透出來，又順著匕首的邊緣緩緩滴下。這是方才的混亂中，女人完成的傑作。

沙子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了，疼痛和失血正折磨著他的神經，他撫摸著匕首上的圖騰，那是一個火炬的標誌，「火炬……」沙子歪著腦袋，回憶著已經變得模糊的中學課程，他很快放棄了，一把把匕首拔了出來，扔到地上，任憑綠色的血液星星點點的淋到床單上。

然後沙子的臉上露出一個奇特的笑容。

那道深入心臟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

（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