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秘動物專欄 】那些「 未曾發生 」的博物學。

◎ 撰文 / 火旺教授。

其它內容細節—《 那些未曾發生的博物學 》

△ 附圖為《 福爾摩沙島地理與歷史描述 》作者 George Psalmanazar 肖像。n

說到東西文化互換時，博物學在殖民系統中扮演著許多關鍵性角色。除了博物學初期常見的標本謬判、自然圖冊的誤讀以外，今天要先從大航海時代、來談一些歐洲所竄起大量用二手材料寫遊記所產生的「 神遊旅行者 」和他們筆下的（ 可能虛構的 ）滅絕怪物。德國一名叫閔希豪森的男爵（ Freiherr von Münchhausen ），此人曾虛構了許多自己的冒險故事，如在月球上漫步，拽著自己的頭髮讓自己升天、等，一篇發表在英國著名醫學雜誌《 柳葉刀 》上的文章（ 1951 年 ）將這種疾病症狀命名為：Munchausens syndrome。 「 Munchausens syndrome 」是一種通過描述、幻想疾病症狀，假裝有病乃至主動傷殘自己或他人，以取得同情的心理疾病。此類將科學陳述作為幻想的實踐手段之範例，除了在（ 大航海時期 ）自然史發展部分的操作以外、工業技術大量開展之前也有不少相關例子。例如對於「 飛行 」與人類如何登天，匈牙利作家 —Arthur Koestler 抒文：一百年後嚴格的太空人選拔必須用以奇特的姿勢，並以「 念力 」來進行「 旅行 」。法國劇作家—Cyrano de Bergerac 亦曾描述，如何在飛行器上綁上巨型爆竹，藉由每一組爆竹的「 爆炸 」來推進飛行器速度。這種「 虛實知識 」之間的描述，或未曾發生的實地研究，還有另一個典型例子，就屬 George Psalmanazar 的《 福爾摩沙島地理與歷史描述 》了。

George Psalmanazar 是歐洲近代史上有名的行騙者之一，前後曾冒充愛爾蘭人、後又謊稱自己來自福爾摩沙（ Formosa ）。他的「 博物學技術 」和前列的《 呼樂博士與蘭花蟲 》有著部分相似結構（ 【 神秘動物專欄 】 ），Javier Hoolavez 的「 蘭花蟲 」就像《 福爾摩沙島地理與歷史描述 》的「 現代媒體 」變形。另一起有趣的範例，便是來自文藝復興時期的德國數學家兼希伯來文教授—Sebastian Münster，其所曾出版的一本書：《 Cosmographia 》。這是一本扎扎實實的「 宅男博物式遊記 」，作者雖然是第一位繪出四大洲地圖之人，但其所書寫的文本中充滿很多他未曾見聞（ 或錯讀 ）的情況。實際上、十六世紀的怪物一詞，指涉的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 怪物 」。Sebastian Münster 在《 Cosmographia 》一書中，認為這世界上滿是怪物，而他所陳列的內容卻都是讓他滿懷驚奇的「 連體雙胞胎 」、「 畸形或病體動物 」，他甚至在撰文中推論出：離中歐越遠，人怪或奇人會越多。十六世紀地理大發現時代的旅人不斷產出奇異怪物的陳述，這就和我們現今用各種消費性影像設計出一大批奇怪的宇宙住民，在概念上十分相似。當時的闡述手段是由基督教的世界觀為核心向外擴散，而這之外的非合理情結，都被視為一種「 必須備馴化 」的「 無文明之獸 」。

△ 附圖為（ Frederick William Frohawk ）版本的印度洋巨型火烈鳥。n

而、法國博物學家 —「 Fran?ois Leguat 」 （ 1637 - 1735 ）在大量虛構經驗產出的時代，也多次成了遭質疑的對象，直至二十世紀、才被巴黎圖書館員找到能夠證實他真的到過遊記中所載之地的證據。他的遊記中所記載的一種「 已滅絕 」的印度洋巨型火烈鳥，從初期版畫中呆滯病體的樣貌、到最後成了紅冠水雞和大紅鸛的混血生物。因為當時 Fran?ois Leguat 書內對這個滅絕巨鳥的樣貌詮釋，僅有文本存留（ 無物質證據 ）、更無其他生物報告，而卻又因後來不少動物學家在不同時代互相引用（ 或各自命名 ），就成了一個獨立的滅絕生物品種。有趣的是，越到後面、一些畫家搭上部分動物學家添加的描述，讓這樣的滅絕生物開始混入其他現存生物的特徵模型。這些圖繪其中最有趣的是「 Frederick William Frohawk 」所畫的版本，他將畫中巨鳥的翅膀下端、弄了一段以往紀錄中從未出現的黑色羽毛，明顯是參考了大紅鸛的局部特徵所畫，更有意思的是「 Frederick William Frohawk 」所繪的渡渡鳥也有這種特徵的添加（ 其它細節可參考附註一 ）。同樣由 Frederick William Frohawk 所畫的渡渡鳥，也被增添了宛如他這位畫匠筆下獨有的簽名「 生物特徵 」（ 翅膀下的黑羽毛 ），而變幻成了一種畫師筆下的存有的新物種。

前述所提到的「 東文化西進時期的奇特博物學發展 」。我想有涉獵文化和貿易問題的人應該都有點印象。這段文化流通的過程中，最富影響力的當然就數荷蘭了。日本甚至還有一門獨立的「 蘭學 」。十七世紀鎖國時期的日本有很多「 東文化西進」相關的印本流傳，十七世紀正是殖民主義發展的時代，中國亦為明滅入清、德川家康消滅豐臣氏並建立江戶幕府，然後也是渡渡鳥滅絕的世紀，海洋貿易時代，荷蘭人曾經是這場「 文化穿越的主要媒介 」。而荷蘭漢學研究者——約翰?紐霍夫（ Johan Nieuhof ）其著作中（ 約 1665 年 ）就曾出現對「 龍舟 」的描繪。東西方在這一來一往的交會之下，亦產生了極為有趣的文化互換成果，或許這些描繪也能作為西方海怪在某一時期開始批量出現中國龍混種樣貌的參考數據。（ 附圖三：紐霍夫撰書中繪有的龍舟圖像，附圖四：圖中的「 龍 」與「 雞 」亦出自紐霍夫的文本中，甚至不難看出是由字母與符號拼裝而成 ）。 有了這樣的基礎背景後，我們接著來談 ——由約翰?紐霍夫（ Johan Nieuhof ）這套系統擴散出去的亞洲怪物誕生路徑。紐霍夫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僱員，1655 年隨荷蘭使節團前往北京，目的是與中國建立貿易關係。

△ 紐霍夫撰書中繪有的龍舟圖像，節錄自《 荷蘭東印度公司遣使謁見中國皇帝 》。n

△ 圖中的「 龍 」與「 雞 」亦出自紐霍夫的圖本中，甚至不難看出是由字母與符號拼裝而成。n

使節團的任務最終沒有達成，但善於繪畫的紐霍夫卻透過畫筆詳盡地記錄他在兩年行程中的所到之處，將沿途所見逐一繪畫和筆錄下來。這份報告以遊記方式發表，並將圖像製成版畫，刊印在1669 年出版的《 荷蘭東印度公司遣使謁見中國皇帝 》中。他的圖本時常被用來引做西方人對東印象的研究依據，因為書中題材神秘荒誕。並被翻譯成多國文字後，歐洲的皇室貴族紛紛仿效書中的形象和圖案，將其用在宮廷和園林的設計上；與此同時，也影響瓷器、掛毯和燈飾等裝飾藝術。因此，紐霍夫的著作可以說是「 中國風 」（ Chinoiserie ）的序曲。紐霍夫這些用來描寫東方風味的書在歐洲大量被出版，就像曾經大量出版「 福爾摩沙空想文本 」的 George Psalmanazar 伯爵一樣，到處被傳遞。這樣藉由使節、傳教士甚或根本沒到過該書寫地段的人所產出並且到處傳送的文體，在當時非常盛行。最後這類具備異國風味的圖鑒中的神奇怪物，甚至會被獨立挪出放入新的自然圖本中變成一套新的生物系統。在歐洲謠傳將近數百年的爪哇神秘動物 ——Sukotyro，即是在這樣的背景底下產生的。

另一名著名的傳教士—朴彌格（ 見附註三 ）亦曾大量轉譯《 本草綱目 》中的「 藥材 」將這些被用來入藥的動物分類成為某種活生生的物種，其中最有趣的就是一種海貝的甲殼（ 稱為「 石蛇 」）被畫成像石頭一樣活生生的無法爬動的蛇系生物、另外一個案例則是中醫中用來入藥的「 海馬 」被畫成了河馬，但旁邊的附註仍舊寫明是海馬。這類的範例很多。「 Sukotyro 」實際上是約翰?紐霍夫（ Johan Nieuhof ）在書中參照中國漢族傳統的吉祥紋樣—太平有象的陶瓷雕塑所描繪而成。有趣的是，因其所參照的樣本為一「 象鼻斷裂的模型 」，這樣的奇怪身影不但被復印了下來還在歐洲大肆流傳，當不知情的歐洲人、將這樣的生物幾項納入自然圖譜裡面，便賦予他一個非常東方的名字，叫：「 Chinese Sukotyro 」。複印來複印去，有時候被放進和大象、或貊同一類，也曾被安排和鴨嘴獸被當做是怪異的虛構物種。歐洲人甚至曾經引用了野豬的拉丁學名—「 Sus Scrofa 」替這神奇的亞洲生物進行命名（ 同見附註一 / 十樓處內容 ）。

附註：

① 《 各地生物傳說彙整 》/ 百度 Cryptozoology 吧友—保存爵士撰寫（ 見九樓處：【神秘動物】各地生物傳說彙整【火旺教授提供】_cryptozoology吧 ）。

②《 宅男們的博物殖民 》/ 火旺教授，撰寫（ 【文化現象】宅男們的博物殖民 ）。

③ 《 文化錯譯下所產生的奇異生物 》/ 火旺教授，撰寫（

【圖志探討】文化錯譯下所產生的奇異生物 ）。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