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大媽秘密日記
06:30 家
起床。
六點半,天光已經大亮,老公還睡得像頭死豬。關上空調,屋中立刻騰起一股腐敗的腥酸味兒。我匆匆洗了把臉,趕在老公嗷嗷熱醒前,踏出家門。
07:00 南門小廣場
小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4號樓的劉曉翠和3號樓的張姐在打乒乓球,角落長椅里坐著一個黑衣人,面孔看不真切。
「好球!」我走向球台,盡量壓低聲音,「可有什麼消息?」
張姐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分明看見她和劉曉翠交換了個眼神。「沒有什麼消息。」劉曉翠說。
我不動聲色,心中卻明白了一大半。「哈哈,打球,你們打球。」小廣場的氣氛略微舒緩,有睡眼朦朧、一手抓公文包一手抓煎餅的年輕人路過。這樣的霧霾天兒,晨練本身已經無比可疑,可他們也許永遠都不會察覺到,此刻,這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小廣場,正孕育著怎樣一樁驚心動魄的大事件。
黑衣人掠過我的身旁,輕飄飄丟半句「照原計劃」,便消失在了晨霧的迷濛里。
08:10 小區內
表面上看,我和任意一個飯後遛彎兒的老年人別無二致。可實際上我的耳朵我的眼,連我的每一個汗毛孔都全神貫注,留意著每一個邊邊角角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聲窸窣一絲異動。
我是朝陽區甲一路32號院的神,整座世界都是我的廟宇。
吃了嗎您?我笑眯眯地問向迎面走來的每一個人。
牛奶麵包,蒜薹炒蛋,熬開了花兒的小米粥。其實我根本不需要問,我早已經知道答案
10:00 公交車上
出小區南門是菜市場,離我家直線距離只有八百米,可去那兒我還是習慣坐公交車。車上的閑談能豐富我的信息庫,還幫我認清自己的職業水準。
如果哪一天,有人在公交車上談什麼事談得熱火朝天,我卻毫無頭緒,那將會是我退出江湖之日。
「老公背著我有人了。」左手邊,一個女人正對著電話哭訴,「他最近對我冷淡的很,總鬼鬼祟祟地抱著手機。連續好幾天半夜爬起來去陽台打電話,你說他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面有人了?」
我冷笑一聲。年輕女人啊,總是太容易高估自己老公的魅力。她老公不過是熱血上腦賭球輸了私房錢,夜夜打電話也只是跟一幫狐朋狗友商量投注方案,就憑他那五千二百塊的月收入(對,他賭咒說是四千八,但確實是五千二百塊),也想在外面有人?
當然,這些話我也只能在心裡講講。賭球是組織重點關注的大案,長線兒還放著,大魚上鉤前,誰都不能輕舉妄動。
到站停穩,我刷卡下車,留一車廂抽泣在身後。
14:00 小區棋牌室
何大姐和宋姨都聽我囑咐先到了,一左一右落座麻將桌兩側,最後到的是張姐和劉曉翠。
這桌麻將三缺一,她們偏偏是兩個人。
「今兒4號樓不太平。」我呷了一口茉莉香片。
「這什麼話?沒的事兒,明明太平得很。」張姐嗆了我一句。一邊的劉曉翠抖得厲害,她伸手奪過她的手腕子,「我們走!」
「你是咱們北京人吧?曉翠。」不等她們挪步我便開了腔:「張姐是山東人,過兩年她把孫子帶大,一抹屁股回老家了,你還能指望誰啊?」
「再說了,三缺一啊,曉翠。」
等了足足有一個世紀,劉曉翠才從張姐手心兒里抽出自個兒的手腕子,蔫頭蔫腦地走向麻將桌。張姐,她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呆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摔門而去。
「可有什麼消息?」這一次,我沒有再壓低聲音。
18:32 小區大門
可卡因聞著像洗甲水,海洛因像甜辣醬,大麻是糊底的醬豬蹄味兒。第一次我路過他家門口,就嗅到空氣里滿滿的罪惡。我敲門,他不開,可他在家。半小時前我眼看著他的黑色小轎車開進地庫,我敲門他卻不開,他心虛。
幾次三番我還是敲開了他的家門,那是半個月前。他家的客廳聞起來像燒焦的邦迪,這是上等冰毒才有的味道。Crystal Meth,我喃喃道。
「大姐您說什麼?」他的眼窩凹得厲害,看多兩眼彷彿能把人魂兒吸走。
我一個激靈,趕緊移開視線:「沒事兒,你這個房子消防隱患不大,可以放心。」我轉頭去喊張姐和劉曉翠——彼時我們三人扮作居委會幹部,上門對這位大明星的家進行「防火檢查」——卻見二人怔在那裡,都痴痴地看他。
我幾乎可以確信,就是在那一天,在那個窗明几淨、鋪滿大理石地板磚、有燒焦邦迪氣味的客廳,張姐和劉曉翠,我兩位親愛的戰友,雙雙弄丟了她們的魂兒。
下午6點32分,那輛黑色小轎車終於出現了,我給劉曉翠使了個眼色,她頭也不回地朝4號樓奔去。
希望這一次,她不會再犯原則上的錯誤。
「行動吧。」我掏出右褲兜的行動電話,撥下通話記錄里唯一一個號碼。
19:30 4號樓樓下
警車停在4號樓下,紅燈和藍燈交替閃啊閃的閃個不停,看熱鬧的人把樓門賭個水泄不通。
「吸毒被舉報了,聽說還是個明星呢!」竊竊私語發酵成大聲喧嘩,藍短袖的黑臉漢子皺著眉頭,把人往外轟。
「去去去,別圍在這兒妨礙執法!」
左褲兜里的電話響了,是女兒。
「媽,有個L姓小鮮肉被抓了,網上都在傳是你們小區!是誰啊你知道嗎?」
「什麼L姓小鮮肉?沒聽說過,沒這事兒。你別聽風就是雨的。」我轉過身去,人群好似紅海一般,分一道齊整的通路出來。路盡頭的薔薇從旁,張姐一個人站著,眼底泛出絲絲潮氣。
吃了嗎您?我笑盈盈地同她打招呼。
蒜泥茄子,鍋包肉,小米粥又上灶熱了一熱,過了火候,味道寡淡了許多。其實我根本不需要問,我早已經知道答案。
我是朝陽區甲一路32號院的神,整座世界,都是我的廟宇。
推薦閱讀:
※男人做的哪一瞬間你會覺得最有魅力?
※北京口音難聽嗎?為什麼?
※工業工程的應屆生,找工作都要經驗,怎麼辦?
※北京哪裡的羊肉泡饃好吃?
※北京快消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