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顆最質樸的心接受歲月的蹂躪

似乎每個人都以排斥的態度面對醫院。

醫院多數以白色為背景色，無論營造出多麼肅然的氛圍，卻依舊給人以窒息的感覺。在這裡，你會覺得病毒無處不在，死神如影隨形。冰冷的儀器冷冰冰得躺著，生命是否繼續在某種程度上也與它們毫無干係。

看著走廊的盡頭，生命的開始源於此，結束也在這裡。我們無法為生選擇，因為選擇時我們已經在世。我們也無法為死哭訴，因為哭訴時已然離開。我們終將帶著歲月的蹂碾離開這個世界。

用一顆簡單質樸的心接受漫長歲月的蹂碾。

我去四川上學後，我媽曾跟著去那邊的家住過一段時間，偶爾放假回家我們倆會一起出去逛街買衣服。有一次一家內衣店打折，她買了很多底褲回來，其中的一包花色老氣還又肥又大，我很不解，總覺得就算打折也不能買這種款式啊。

她說：「留著老了穿唄，快了。」

除此之外，她開始留意自己的身體，主動諮詢醫生關於「人體隨著年齡增加會流失哪些元素」的問題，併購買對應的營養品。

爺爺剛步入老年時，有一次吵著鬧著要爸爸從工作的地方帶蟲草給他。雖然家裡人都說老年人不能吃太多蟲草，我爸也勸他不用買那麼多。可爺爺卻覺得兒女不孝還不理解他，不給他買葯買補品。

當我拿著那包款式老氣的底褲時，我以為我媽的這種心態意味著她將快速走向衰老；當爺爺責怪兒女不給他買補品時，我也只是覺察到爺爺步入老年後開始對死亡的恐懼。

可直到我讀到一本關於衰老的書，才對我媽和爺爺的事情有了新的認識。我媽在初面衰老時比爺爺多出了一份淡定自若以及順其自然。

衰老和死亡無論如何都會降臨，與其為未來的事感到焦慮和擔驚受怕，倒不如直面衰老，平心靜氣為衰老後的生活做些準備。

就像嬰兒學習走路時的疼痛，像青年打拚事業時的艱苦，像中年維護家庭時的不易，老年生活的困難就像人生每一個階段一樣，沒那麼難，淡定直面就行，如此便能優雅老去。

「可以開始縫傷口了。」在手術台上的我剛一睜開眼便聽到這句話。等到再次恢復意識，我發現自己已經在監護室的病床上躺了很久。雖說闌尾手術是一個小手術，可也不能掉以輕心。經過一晚的觀察，我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這是一間能住六個人的大病房，剛開始只有我一個人。而後隔壁床又住進來一位老奶奶，母親照顧我的空餘時間會去和老奶奶聊天。剛開始覺得老奶奶很幸運，每天都會有一個人照顧她，後來我才知道那人是請來的護工。

老奶奶得的是直腸癌，因為化療的原因掉盡了頭髮，可她從不迴避自己的疾病。因為老奶奶歲數大了，經不住化療的折騰，每次化療回來都會輸幾袋血紅色的液體，結束會大吐一番。可儘管這樣，第二天她依舊會把自己收拾得乾淨利索。在老奶奶枕頭邊上有個相冊，母親得到她的允許後拿過來和我一起看。相冊里都是老奶奶一個人去各地旅遊的照片。老奶奶解釋說這都是剛得知自己的病況時出去拍的，當時總覺得應該給自己臨終的歲月留下些什麼，可是自己老了，走不動了，就被兒女接到了這裡。

老奶奶在醫院住了三天，在她收拾行李準備離院時，穿上了女兒帶來的新衣，一直在問我們好看嗎？好看嗎？就像一個小姑娘第一次穿著蕾絲公主裙時詢問他人眼光的樣子。在我和老奶奶告別時，她給了我一張黃果樹瀑布的照片，單純的風景照。直到現在這張照片依舊保存在我的相冊中。

不知道老奶奶這些年怎麼樣，現在又是否還在人間。我只知道於我而言，她就像這張照片一樣停留在了這世上，不會朽去。她不懼怕時間的流逝，可以一個人去各地旅行，不畏體內癌細胞的擴散，即使在醫院的病房也渾身散發著生機。

我想即使臨走她也不會覺得這一生有什麼遺憾，更沒有白來這一遭。

在日本留學的表姐因為過年請假回家，和我聊天的時候不由地就談到她從當初將近一百六的體重瘦到了現在不到一百。我很好奇的問她，瘦下來除了好看，還有什麼別的作用嗎？她對我翻了一個白眼讓我自行體會。

當天夜裡，她摘抄了一段書里的文字發給我「對自己的肉體，保持強大意志力是一件很牛的事情，說明你的意志凌駕於肉體之上，這是你身為高等動物最高等的地方。一旦人到了四十歲以後，一個美人的臉和一個醜人的臉能有什麼質的區別呢，可一個肥胖臃腫的身體和一個健康苗條的身體那是絕對有著量級的區別，毫不客氣的說，那幾乎就是十歲的差別。」

記得很久之前，媽對我說「現在培養一個愛好，到老了就不孤單了。」當時聽完只是覺得老媽打個太極拳而已還給自己套個意義簡直矯情，可後來看到樓下老年大學的爺爺奶奶學學畫畫，彈彈鋼琴，跳跳廣場舞，每天生活忙得不可開交，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忘記了年齡和時間，我才明白，老媽那句話實際上是在教我「如何優雅老去」。

有時候一臉無精打採的去照鏡子，便會想到一句話「還沒有綻放就開始枯萎」，前幾日剛剛過完生日，雖然內心還像個孩子一樣，但外表已然不再是小孩，會有斑點，白髮。年齡的增長會使我獲得比以往豐富的閱歷與一顆持續樂觀的心靈，但看著自己一點一滴老去，內心也是無限感傷。

如果真的等到變老的那一天，只希望自己能實現絕大多數年輕時許下的夢想，澳門塔的蹦極，學會一門不會忘記的樂器，和心愛的人看看這個世界，最終能與歲月融為一體，忘記年齡，忘記時間，忘記白髮，也忘記無聊，當回首看自己這一生的時候，不曾後悔。

要是有些驕傲，就更好了。

如果拋開一切不可能只是來一次隨心所欲的假設，在數十年之後我就退休了。我將離開大城市，和愛人來到南方的一個小縣城或者鄉下。這裡應該有山有水，有大海有藍天，有一房間的各類藏書，有一套優質音響，有一間完美的錄音室，還有一隻喚做小妖的貓。我會養成一個健身的習慣，或者瑜伽或者跑步。我會把身體保養好，努力將生活變得有節制。

不出意外的話，我到了那個年紀就會變的和別的老頭兒一樣愛早起了。清晨5點鐘，我會一如既往的吻醒身邊的愛人一起去海邊散步。回來後，她會幫我們安排一餐低鹽、低脂、低油的早餐。我將再也不把貓終生只關在家裡，也不讓它終生只吃一種口味的貓糧，取而代之的是讓它到處去撒野做愛，而回家後又能吃上各種口味的魚。不過，絕育還是要選個適當的時候做了的，畢竟它不知道養育一個孩子有多不容易。我白天的時光會用來讀書聽音樂，興緻來時就去錄音室錄製一小段有聲小說。晚上有老友來訪，愛人會給我們泡上一壺茶，我們會聊到很晚，很晚……

我會精心設計每一條旅遊的路線，走遍沒有到過的國家，看盡不曾看到的風景，邂逅沒有相識的人，當然了，我會帶著伴隨我多年的相機。如果運氣好的話，我會陪伴愛人走完人生最終的一段路，而後獨自住進一家養老院，偶爾回家去取幾本書或CD。在老年痴呆或其他疾病奪走我做人的尊嚴前，我想找一個允許安樂死的國家，獨自但有尊嚴地結束我的生命。

我認為衰老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體面，它會讓人遲鈍，會讓人脆弱，它會讓老年人開始散發因為衰老而獨有的「臭味」，所謂暮氣沉沉正是如此。與其如此，我可能會選擇在給家人添麻煩之前，早早離去吧。

也許隨著衰老的到來，每個人都不得不去珍惜那些原本自認為生命中庸俗而又廉價的東西，比如愛情，家庭，事業，榮譽和友情，到最後，甚至於觀看一場電影，開始一段旅行，吃一頓像樣些的飯都會一點一滴的變成奢望。你會一點一點的失去曾經所擁有的人和事，畢竟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從剛開始就註定要以這樣的結尾收場。

既然無法阻擋衰老的腳步，何不坦然接受呢？擁有成熟韻味的女人，也許羨慕年輕姑娘的青春活力，擁有權力的男人，也許羨慕年輕男孩的敢想敢為。美人不怕遲暮，英雄也不曾畏懼謝頂，再好的人生也不過是比他人活的更加自我，不矯情，不裝嫩，不強求，用一顆最簡單質樸的心接受漫長歲月的蹂碾，生活自然會給予你最想得到的饋贈。

下期預告：

「少年的時光就是晃，用大把時間彷徨，只用幾個瞬間成長」，

關於這句話你的看法如何？在後台告訴我們就有可能會出現在下期推送。

期待你的留言～

晚安。

本期主編：佩

一斟：我覺得我們好打臉啊，上一期說老了也要裝嫩，這一期又不讓裝嫩

Elliott ：誰也沒想到我們這是個連續劇

佩：這一期就是在十八歲那一天也要活得像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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