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工作,究竟能給人生留下什麼呢?

遠離日本本島的大海之中,星星點點分布著一些小島,它們被稱為「離島」。大概沒什麼年輕人會喜歡離島上的日子。島民們大多分散而居,靠種植甘蔗或畜牧業為生。太平洋的海風日夜吹拂,到了晚上,只能靠稀落的燈光和滿天星斗尋找回家的路。

離島上沒有大學,想繼續讀書,必須到大城市去。許多人從此無法重歸離島的寂寥生活,選擇在城市安家。今年35歲的田場俊之就曾有過這樣的經歷。

田場家在離島上經營一座小酒廠,生產沖繩特有的泡盛酒。俊之在家排行老二,從沒想過繼承酒廠。大學畢業後,他留在沖繩首府那霸做了名房地產中介。

田場家的酒廠雖然不大,卻是離島島民心裡的寶貝。家裡經營著口碑良好的酒廠,自己卻在那霸過著白領平凡而庸碌的生活,兩種生活之間的差異很大,但俊之也並沒考慮過回家繼承酒廠。

直到25歲那年,父親幹活時從梯子上摔了下來,俊之趕回家探望。他看著爺爺和父親年事已大,但仍在酒廠中辛勞的樣子,心裡突然放棄了久有的「不甘心」。「我突然明白,正是他們這樣辛勤工作,我才能在外邊上學。突然覺得,我應該也可以做這樣的工作。

俊之的爺爺,酒廠的第二代傳人

選擇繼承酒廠,便是踏上了成為「匠人」的道路。對俊之來說,這樣的生活是由辛苦的體力勞動和不間斷的思考組成的。和以前從事過的普通工作相比,「(做這個工作)一刻都不能鬆懈,只要放鬆懶惰,效果就會立刻呈現在酒的味道上。」俊之這才明白了「工作就是修行」的含義。

俊之制定的酒廠理念

俊之生活的小島上只有幾千島民,遇到婚喪嫁娶的大事,他就會開著小車去送酒。島民的口味很挑剔,假如某一年做出的酒味道不對,就會直接跑來廠里抗議。有了可以負責任的對象,能時刻聽到直率的批評或表揚,俊之感到自己再也不是城市中那個隨時可以被別人取代的小白領了,每天都能精神飽滿地投入工作。

在這樣的努力下,終於,在酒廠工作10年後,俊之成為了家族產業的第四代傳人。

今天,匠人及其所代表的生活方式雖然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同,但與大機器產品相比,手工產品在價格和效率上都處於弱勢地位。年輕人越來越不願從事這種辛苦而枯燥的工作。

但還是有一些年輕人,受惠於島民緊密的家庭關係,對親人深切的愛,以及自然環境在成長中所留下的不可磨滅的情感,他們在經歷了城市生活的疲憊和虛無感後,選擇回鄉,過起了簡單的匠人生活。俊之的故事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在那霸市石嶺町,一間被茂密植物和粉紫色花朵圍繞的普通民居中,一天到晚都會傳來叮叮咚咚的勞作聲,那是今年84歲的金銀細工又吉健次郎工作的聲音。而健次郎,也是中途回歸的。

年輕時,健次郎在那霸的電視台工作得風生水起,但到了42歲那年,突然陷入了中年危機。「在電視台的工作,究竟能給自己的人生和這個世界留下什麼呢?」最終他辭職回家,繼承了父親的手藝。

決意繼承後不久,父親就病倒了,健次郎只能把做好的東西帶到醫院讓父親指點。「喜歡賣弄技術,喜歡嘴上吹牛的人,技術就從嘴邊溜走了。」這是父親最後的關於手藝、也是關於人生的教誨。

在健次郎小小的工作台後,貼著一張他自己寫的書法,上面寫著:「幹嗎要猶豫呢?我要走的路已經定好。我的心就在這樣一個地點,敲打一次,再敲打一次。」這樣的話語後也透露著他曾經有過的一絲猶豫和退卻,反反覆復相同的錘鍊動作,40年的時光就從中溜走了。

以上圖文內容出自《視覺005:以手抵心》(戳書名可看簡介),這一本里包含了4組現代人尋找安心之地的故事:手工藝人的手考足思;原研哉和日式生活哲學;背井離鄉者的家庭;武當修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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