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中

第十二卷 白骨夫人

「 你說,那禿驢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在路上,悟空躲著玄奘問我。

「我說,猴子,你能不能改改你這詞,你罵他禿驢,對我們可是很不利的,別忘了,咱們也是和尚。」

「和尚?不過就是個名頭。為了贖罪,為了正果,自己給自己的一個名頭,若是釋迦摩尼樂意,咱們也可以是道士,也可以是沒命名分的平頭百姓,雖是受了戒,老子隨時也可以回去做妖怪。」

「你看,你跟玄奘不是一條心,他有什麼不跟你說,不也是很正常的么?」

「我說八戒,你怎麼向著他了。」

「我只不過想早點把這路走完,回天宮去。」

我說的是真話,我只想把這路走完,可以回天宮去,也許還可以求玉帝,求玉帝放過嫦娥。

可並沒那麼簡單,這路那麼長,個個都各懷鬼胎,有的人,巴不得我們死在路上。

比如現在,現在面前忽然出現的這個女子。

面如桃花,略施粉黛,天上人間少有的美人,皮膚吹彈可破,總教人忍不住想要親上去,可身上一股子妖氣,也不知道是什麼變的。

那女子見了我們,略行了個禮便道,「奴家便是這蛇回獸怕的白虎山上的……」

「的妖怪。」猴子就這樣沒禮貌地接上了那女子的話。

那女子咯咯一笑,「這位師傅可真會說笑,奴家不過是帶了些吃食想去齋僧,奴家怎麼會是妖怪。」

那猴子道,「奇了,妖怪也興齋僧?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那女子嗔怪道,「這師傅一口一個妖怪,好沒禮貌,奴家今年十八,可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真不知道你是哪裡看出個妖怪來。」

沙僧實在可不過去了,解圍說,「行了行了,都少說幾句,大師兄你也是,咱們出門在外,對別人還是得客氣點,還有那什麼,那個妖怪,雖然你變了個可人疼的小妮子,可那什麼,你身子忘變了,身子衣服開了,骨架子露出來了。」

那女子一低頭,衣服果沒系好,風往裡灌,吹開衣服,只露出衣服下的森森白骨。

「看!」猴子喝到!「俺老孫的火眼金睛,早看出來是個妖怪!」

「行了,別嘚瑟,大家都看出是個妖怪了,只怕連三藏都看出來的。」我真受不了猴子那得意洋洋的樣子。

「那麼,這位小姑娘,既然是去齋僧,我等便是僧,不如齋了我們可好。」白龍馬上的三藏色眯眯地說。

「去你媽的。」那女子一丟吃食,一賭氣,走了!

「你看看,你看看。」見那女子離去,三藏氣道,「多嘴多舌的逆徒,本有一頓可口齋飯,你們這一鬧,吃食都落在地上,多可惜,多可惜,八戒,快撿起看看,有沒有還沒弄髒,還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若不是還有我們,只怕你早被妖怪吃了。」猴子回嘴道。

「吃就吃唄,吃了我長生不老,也是造福妖怪,善事一件。」那三藏好不上心道。

「去你媽的!」悟空也罵了那妖怪的話,賭氣,朝前走了。

「只怕,那妖怪還會再來的。」沙僧一副未卜先知的樣子。

他說的確實有道理,果不其然,才走了幾個時辰。

眼前便是一個老嫗。

那老嫗,拄著個拐杖,嘴裡不停喊,「女兒啊,我的女兒喲。」喊著喊著,便喊到了我們跟前。

「怎麼又是你?」悟空劈頭便問,「皮癢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打斷你的弧柺。」

「這位長老在說什麼啊?」那老嫗一副受驚的樣子,「我是山上的農民人家,只因女兒走得太久,出來尋我女兒啊。」

「那什麼。」這次是我看不下去了,「這次你可長點心吧,雖然衣服繫緊了,可這次,你忘了變你的手了啊。」

那老嫗的手,並未有皺紋,卻是森森白骨。

被我這麼一說,那老嫗一看手,一看我們,生氣道,「討厭!」一扭頭,走了!

「我說,這妖怪是不是個傻子?」那沙僧問。

「同意。」我們都說。

「都這樣了,可不會再來了吧。」沙僧道。

「就先前的尿性,難說。」猴子道。

我覺得這妖怪應該真的就是個傻子,因為又走了才不過幾個時辰,眼前便是一個老翁。

「還有完沒完了。」白龍馬上的玄奘待老翁走近了便對老翁怒道。

「這位大師可嚇死人了,出家人怎麼可以發這麼大的脾氣。」那老翁顫顫巍巍道。

「夠了你,這次連我都看出來了,你看你,變了頭忘變身子,變了身子又忘變手,這次倒是都記得了,可你能不能把你的腳變了先?」

那老翁一低頭,一雙腳,又是白骨。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吃我么?來啊,你來啊,快吃我,我不被你吃了,也快被你給煩死了。」

「師父,你可不能這樣自暴自棄啊,咱們西天取經修成正果,可都靠你了啊。」沙僧勸道。

「靠!」玄奘應該是發飆了,「如果不是因為沒了我,你們就成不了正果,我看我沒被妖怪吃了,就先被你們給吃了。是不是啊!是不是?」

「是。」悟空答道。

「啥玩意兒?」玄奘不可置信的樣子。

「行了!都別吵了!」那老翁道,「唐三藏,拿命來!」說完一抹臉,現了本相,一具森森白骨,便撲向三藏。

還未近三藏的身,只虛見棍子一掃,那白骨便飛出老遠,撞在樹上散了架,便是悟空的金箍棒,又救了三藏一命。

「媽的,在我面前撒野,真是個傻子,不想活了。」猴子收了棍子,抖抖身子,便是打了勝仗的樣子。

「我說,悟空,你剛才說,要吃了我,可是心裡話?」三藏不知好歹,不看猴子救了他的命的份上,看來是記上仇了。

「是!是又怎麼樣!」那猴子道,「若是吃了你可以正果,吃了你可以救花果山,吃了你可以救我那千萬兄弟的性命,我第一個吃了你。」

「你說我留你這個一心想吃我的逆徒在身邊,我是多想自己死?」和尚道。

「去你媽的,老子還不伺候了。」悟空一跺腳,駕了雲,便飛遠了。

「行了,走吧。」和尚毫不在意悟空,騎著馬,便往前走了。

看來,走了這麼久,大家也還都是無情無義的種。

第十三卷 百花羞

如果不是因為遇上黃袍,只怕三藏是不會讓猴子回來了。

「八戒,你說,我要是這個時候去求猴子回來,會不會很丟人。」三藏被五花大綁。

「師父,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考慮丟不丟人,咱們都快死了知不知道。」我也被五花大綁。

「對啊,師父,二師兄說的對啊,其實我是不怕死的,可聽洞里的小妖說,這潑魔好吃個生食,每天都要來上一碟生魚片,最愛的菜色乃是活叫驢,這凌遲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師父。」

是的,沒了孫悟空,不出所料,我們輕而易舉地被妖怪抓住了,被困在碗子山波月洞里,抓我們的妖怪喚作黃袍,看不出本相,想必也是個修行頗高的老妖了。

正思量,卻在柱子後走出個美婦人,嬌聲問道:「長老,你等是誰,從何而來,又要到哪裡去?」

「這位女菩薩頗有幾分姿色,罷罷罷,被這位頗有哲學修養的女妖精菩薩吃了,也是個福氣,來啊,你來啊。」三藏道。

「這位長老說的什麼話,我哪裡像個吃人的,是可是個人啊。」那婦人怪道。

「人?也好,貧僧胎里素,也從未開過葷,這位女菩薩若不嫌棄,就成全了貧僧吧,別讓貧僧到了地府去,也不知道女人香是個啥滋味。」完了,完了,看了三藏是徹底沒了求生慾望了。

「這位長老好生無禮!」那婦人怒道。

「行了,行了,你別理他。」我只能出來解圍:「他那是被嚇傻了,平時不這樣的,最多也只會心裡想想,從來也不會說出來。」

那婦人道:「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高僧,沒想到只是一群調戲婦人的輕薄和尚,可憐我只怕是要在這妖精洞里終老了。」

我辯解道:「這位女施主說的是什麼話,我等是從東土大唐而來,要上西天取經的和尚,那個剛剛被嚇傻的,就是我等的師父,大唐來的高僧玄奘。不知道方才女施主一聲哀嘆,說要終老在這妖精洞是何意?」

那婦人聽我這麼一說,立馬紅了眼眶,哭啼道:「離此西下,有三百餘里,那裡有座城,叫做寶象國,我是那裡的第三個公主,乳名叫做百花羞,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間,被這妖魔,一陣狂風攝將來,與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在這裡生兒育女,杳無音信回朝,思量我那父母,只有三個女兒,如今我不在身邊,不知過得可好,不能與父母相見,真是痛苦至極。」

三藏聽罷道:「好一段凄美絕倫的愛情故事,真教人潸然淚下。」

沙僧道:「師父,這可不是愛情故事。」

「休管是不是愛情故事,女施主,可有法子救我等出去,你不是想你父母了么?我等出去以後,定為你傳信,如何?」我打岔道。

那婦人止了抽泣:「大師若是可為我送信,我當然可以救大師出去,只是大師可言而有信?」

三藏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自然是言而有信,我等出去以後,定為女菩薩傳信。」

那婦人道:「出家人?你剛才不是臨死前還想上了我么?」

三藏羞道:「不提那事,不提那事,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那婦人,不對,那百花羞三公主果然給我等鬆綁,由波月洞的後門送了我們出去。懷裡揣著百花羞公主修的家書,我們一路西去。卻到了那寶象國。

第十四卷 寶象國

交換通關文牒時,三藏拿出了百花羞公主的家書,那寶象國國王看後泣不成聲。便問兩班文武:「哪個興兵領將,與寡人捉獲妖魔,救我百花公主?」連問數聲,無人敢答。果真是木雕成的武將,泥塑就的文官。那國王淚流滿面道:「哪個可以救我女兒,我將王位讓他一半,從此平起平坐。可惜啊,可惜啊,我女兒這是回不來了么?」

「陛下!」只聽朝堂之上一聲高呼:「我等可救那百花公主,至於王位讓與一半的事,陛下可不要食言。」

定睛一看,聲音傳來的方向,三藏!

「師父,你瘋啦?我們可剛從妖精洞里逃出來,差點可就被吃了啊!」沙僧見三藏自告奮勇急忙道。

只見三藏揮一揮衣袖道:「無妨,無妨,我們上次不是輕敵么?如今我們既然知道了那波月洞有個後門,咱們破他的後門殺進去,打他個措手不及,抱得美人歸,又有半壁江山,豈不是快哉。」

沙僧道:「師父,你的心性變化之快,讓我措手不及啊,頗有些二師兄的風範啊。」

我一聽,怎麼扯到我這裡了:「行了,行了,心性什麼的以後再說,我說玄奘,你有把握么?別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怪可不是好惹的,他抓我們來時輕而易舉,咱們再送上門去,可必死無疑啊。」

那三藏道:「真是,什麼時候我徒弟變得這麼膽小了,我說打回去就打回去,放心,咱們一路降妖伏魔,怎麼吃得了虧。」

「那個,東土來的大師。」那寶象國國王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商量個什麼,我幾個徒弟多嘴,打回去!」三藏頗為豪氣地說道。

第十五卷 請猴子

「就這樣,連沙僧也被捉住了,我逃了回來,就是來求你救命的。」我對猴子說道。

「哦,那和尚呢?」猴子問道。

「他還在寶象國呢。」我答道。

猴子笑了:「這貪生怕死的貨,讓你們去送死,自己倒好,躲在寶象國胡吃海喝。」猴子搖了搖頭,指著花果山問我:「你看看這花果山,你覺得我還會想回去么?」

如今的花果山青山綠水,麋鹿遍地走,猿猴樹間戲,一派祥和,如果不是猴子跟我說,我很難想像,猴子回來之前,花果山是個什麼樣子,是個什麼樣子?生靈塗炭,已經沒了多少生靈的花果山。

原來這是猴子自五指山下出來,第一次回到花果山,他看到的花果山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往日里嬉鬧不停的花果山,沒了生氣,枯枝敗葉,泉水斷流,猴子行到水簾洞,洞里怯生生地鑽出幾隻老猿,定睛認了認,才認出,那不是當年領著他們叱吒風雲的美猴王么?幾個老猿泣不成聲,向猴子訴說著幾百年來花果山的苦。

自猴子那次與天庭大戰之後,花果山被戰火波及,雖然被改了生死簿,花果山的猴子不會老死,可在那次大戰里,花果山的猴子就死了大半。幾百年來,獵戶捕殺,被別的妖怪趁機踩過界,猴子又死了一半,現如今,老猿不過幾十隻,整個花果山的猴子,零零總總也不過兩百來只,和往日成千上萬的猴子在花果山的熱鬧場面比起來,真是物是人非。

猴子回到花果山,掃清了踩過界的妖怪,借了仙水,長了花果山的草木,用金箍棒,通了花果山的泉水,花果山剛有了些起色,現如今我又讓猴子回去,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猴子靠在他的石座上道:「八戒,你走吧,我不想走了,我想就這樣,陪著我的猴子猴孫,管它什麼成仙成佛,那是別人的事了,與我無關,什麼西天取經,也是你們的事了,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猴子,你可想清楚,你不去西天,終究還是妖怪。」我說道。

「又怎樣?做妖怪無拘無束,仙?我又不是沒做過。弼馬溫,哈哈哈哈,仙也不過是個養馬的,我做妖怪,還可以稱個齊天。」那猴子笑道。

我說道:「猴子,做妖精,你這花果山,就終有被天庭掃掉的一天,你是齊天大聖,齊天,齊天,你打出這個旗號,必定還是天庭的眼中釘,天庭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花果山。」

孫悟空看了看他的四周,看了看他的花果山:「難道,不去西天,我的花果山我都保不住了么?」

「對。」

孫悟空還是選擇跟我一起走了,雖然我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不對。也不知道,這樣做,於他是好還是不好。

我們一路回到了寶象國,卻不見了唐僧,所見的,卻是一隻斑斕猛虎。

第十六卷 黃袍

「徒兒們,你們可回來了,他們可快把我給餓死了,天天喂我生肉,又腥又臭,我可是胎里素,怎麼能吃這個,哎喲,餓的我,皮包骨頭了。」那斑斕猛虎開口道。如果不是認得那極度討厭的聲音,必定會以為是個妖怪打死無疑。

「我說,我才走了幾天?怎麼就成這樣了?這是怎麼回事,誰來跟我說說。」悟空道。

「就讓我來跟你說說吧。」傳來一個聲音,接著走出一個人來,是個俊美男子,器宇軒昂,一抹臉,現了本相,卻是那黃袍。

那黃袍道:「我說你們幾個,三番四次找上門來,非要把人逼上絕路嗎?第一次,我娘子同我說,夢裡見個金甲神人,要我放了你們,放了也就放了,可你們又找上門來,你們說說,這叫什麼事?」

「啥玩意兒?」那悟空通了通耳朵道:「我沒聽清,你娘子做夢夢見個金甲神人要你放他們,你就放了?」

「對啊。」那黃袍道。

「這你都信?」悟空道。

「信。」那黃袍似乎是臉紅了道:「她說的我都信。」

斑斕猛虎裂開血盆大口笑道:「你們看吧,我就說嘛,這是個愛情故事。」

「行了,行了,和尚,你別笑了,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現在有多噁心。」悟空道。

那黃袍怪道:「怎麼,現在狹路相逢,你們那龍馬已經被我打趴下了,你們還有什麼招,都使出來,清了這事,我要回去陪我娘子去了。」

「你們看吧,多溫馨,還是個愛情故事。」那猛虎三藏道。

「行了,和尚,少說幾句,我們搭上命來救你,你邊說風涼話了。」猴子怒道。

「哈哈,好好,真是爽快,弼馬溫,你的師兄弟都打不過我,就讓我來看看你的本事又是如何。」那黃袍說罷亮出兵器就要開打,卻見孫猴子,兩眼珠一轉,駕了筋斗雲。

跑了!

(未完待續)

本文作者:大黑雨 新浪微博@大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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